陈露解释完,扭头转向齐津,呵斥道,“跟爷爷道歉,我们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齐津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想要纠正陈露的话,大腿传来疼痛,他低头看去,陈露用力的掐住他的腿。
因为用力,原本挡住手腕的衣袖向后滑,漏出淤青,腕处清晰可见突出的青筋。
他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他不肯认错,也不敢再说什么。
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见他眼里含着眼泪,齐林文以为他是害怕,教训了两句:“这孩子,什么话都敢乱说。”
回到家里,陈露把他关了起来,说是他的惩罚。
他什么也没错,却要受到惩罚。
陈露的爱是卑微的,她用尽全力遮掩住齐谦扬的所有不堪,企图粉饰太平。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以为这样就是最好的。
她沉浸在这份爱情里最初的模样,伏低做小,依旧没有挽留住齐谦扬的心。
齐谦扬和情妇驱车前往他们购置在别处的别墅时,发生车祸,没能救回来。
齐谦序第一时间封锁了所有消息,对外只宣称和秘书在出差时??不幸遭遇意外,那时正值他晋升时期,身边不允许有任何污点溅到他身上。
齐津以为陈露解脱了,他以为陈露会变。
但是陈露疯了,完全变成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她开始酗酒,开始责怪。
责怪齐津不懂事,在齐林文面前乱说,导致齐谦扬被骂,所以才会出这样的事。
责怪自己没能留住齐谦扬的心。
于是她疯了,齐谦扬离开后第七天,她把齐津反锁在了房间里,在卧室放了一把火,她要带着齐津一起去见齐谦扬。
齐谦扬死了,所以陈露也要死。
好在她如愿了,她也死了。
留在齐津活了下来,齐津想了很多年,也没有明白,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齐林文心存愧疚,对齐津百依百顺,齐谦扬幼时没有得到过的偏爱,只多不少的转嫁到了齐津身上。
陈露的家人偶然间发现这一点,利用齐林文的愧疚从齐家谋得金钱、好处。
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他们期盼着齐津长大成人,甚至成为继承人,再从他身上榨取他们所图之需。
齐津意识到了这一些,他厌恶陈露,也厌恶陈露的家人。
他们叫他听话懂事,他偏不,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带上了一副面具,成为了另外一番模样。
别人没有期盼过的模样。
齐林文对他没有过多要求,他只期盼着齐津长大,平安长大就好。
齐家养得起闲人,齐津要做的事,他全都替他安排好。
他想学钢琴,那就请最好的老师,
不想学了,那就不学了,
闯祸了,那就替他摆平一切。
不开心了,那就哄他开心,
其余的人嫉妒了,齐林文会吹胡子瞪眼,竭力反驳:齐津没有父母,是个可怜孩子,宠他一点有什么关系。
齐林文付出了他认为对的所有,独独忘了齐津需要什么。
齐津无法拒绝齐林文倾注所有的爱。
年少时,他的逆反心促使他做了很多伤人心的事,齐林文照单全收,再大一些,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那时,这些对别人已经不重要了。
没有人问过他,哪些事是你做的,哪些事不是你做的。
没有人告诉他这是错的,你不能去做。
他懵懵懂懂时不知对错,等到懂得时,才发现其实根本没人在乎他是对或错。
他忘记自己本来是什么模样,在所有人的逼迫下,变成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这是他的魇,也是他无法解开的结。
浑浑噩噩这么些年,回头看去,他最清晰的日子属于明村,最真挚的情感给了钟晴,给了那片土地上形形色色的人。
他闭着眼,两鬓生凉,意识开始涣散,他听见自己低声呢喃:“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朦胧间,他感受到轻柔的吻,听见她的回答:“在我眼中,你是世界上最好的齐津,你是我暗中的一道光,最仰慕的情郎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