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秋天要来了,起风了。
齐津喝了口酒,眼底染上醉意叠着不屑,轻快地说:“讨厌我的人那么多,就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谁会喜欢我这种只会惹祸,什么都干不好的人,是吧?”
齐津举杯,示意钟晴与她碰杯。
钟晴抬手:“明明可以做得很好不是吗?”
为什么一定要让人讨厌呢?
剩下半句她没说出口,只在心底默默地淌过。
“如果做得更好,会更让人讨厌呢?”齐津眼里有争锋相对的锋芒。
钟晴端着酒杯的手一滞,连带着手指也莫名地颤栗起来。
脑海里闪过那句:你明明可以做到更好不是吗?只有越来越好,你外公才不会抛弃我们,晴晴,你不止是一个人活。
模糊而尖锐的声音是属于她的母亲钟子衿的,那道声音来自她看不见的地方,在她脑海里留下繁杂的噪音。
好像是这样的。
她越好,除了她自己,没有一个人是安心的。
她越是向上爬,她们看她的眼神越是冰凉。
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东西,她奢望着。
“原来是这样的啊。”钟晴与他碰杯,一饮而尽碗里的酒。
“别讨厌我,或者,试着相信我一次。”在夜色和日光灯下,那个影子显得单薄而柔软,
钟晴眼里的光线由白至渐渐转至虚无,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言语不清的味道。
齐津似乎是喝多了,手臂搁在桌上,头枕在手臂上,缓缓闭上眼。
钟晴起身,推了推倒在桌旁的人,没反应。
她走到沙发上,拿过薄毯,却在往回走的时候,失去全身力气,她慢慢蹲下。
紧紧抱住薄毯,漠然看着窗外,窗外是一片漆黑,她一动不动,泪珠无声地从面颊滑落,窗外大树的枝丫在风中抖动。
她敌不过心里的哀伤,头埋进膝盖里,终于忍不住大声抽泣。
她好像根本没有走出去。
只不过偷来了两年的宁静。
往事像杯杯腐茶,盛在茶杯里,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杯盖不背开启。
杯盖像是承受不住,自己裂开,腐茶的秘密随之暴露。
钟晴的母亲钟子衿,不像钟鼎崇和陈蕴的女儿。
钟崇鼎聪明、果断,白手起家后,娶了柳城显贵家族陈家的小女儿陈蕴。
陈蕴虽然性子骄蛮,但遇到大事绝不含糊。
而他们的独生女钟子衿耳根子软,懦弱,胆小,遇事含糊不清,除开钟家女儿这个身份,没有任何添彩。
钟子衿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话便是陈蕴的抱怨: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还好你是我钟家的女儿,以后不愁吃穿,不然不知道以后到底能做些什么;
你要不是我女儿,你以为我会愿意管你吗?
钟子衿二十余年,都是唯唯诺诺,父母指南边,绝不敢往北边走一步。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唯一一次反抗是为了钟晴的父亲林泽中。
钟鼎崇和陈蕴看不上这个女婿,自是百般不乐意,自家女儿不行,定是要寻得一个得力的女婿。
怎知这次他们愈是反对,钟子衿愈是反抗,最后竟先斩后奏怀了钟晴。
钟子衿挺着肚子,跪着求钟鼎崇和陈蕴答应。
陈蕴那晚气急败坏地喊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我没有这样的女儿。
或许是上天听腻了陈蕴这些年的抱怨,钟晴十二岁那年,陈蕴病了,白血病,钟子衿像傻子一样跑去配型,想要捐献骨髓,却不料牵连出一串陈年旧事。
钟子衿不是钟鼎崇和陈蕴的女儿,她在钟家鸠占鹊巢了三十余年。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消息是最后一个透到她耳中的。
她自小便和钟子衿关系不好,钟鼎崇和陈蕴怕钟子衿教不好钟晴,自小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的。
也是因着这层面的原因,她是看不起的钟子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