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起钟子衿的懦弱;看不起钟子衿的平庸;看不起钟子衿看男人的眼光。
而钟子衿则将钟晴当成浮木,但凡单独相处,便会耳提面命:
晴晴,你一定要听你外公、外婆的话,不要惹他们不开心。
晴晴,你一定不能让你外公,外婆失望;
晴晴,我和你爸爸就只能靠你了。
一句句,一桩桩。
她至亲的人,给她造一座城堡,她是这座城堡里的木偶公主,她只有卖力演出才能获得掌声。
六年级下学期开学的第二周末,钢琴课后她回家,家里多了两个人,落落大方地坐在餐桌旁。
陈蕴虽是红着眼,却掩不住面上喜悦地指着坐在餐桌旁的母女介绍:晴晴,你也来认识一下,这是我亲女儿,梁亦元,不对,现在应该叫钟亦元了,你以后叫阿姨,另一个比你大两岁,是姐姐,叫梁雪婧。
钟晴虽然有过心理准备,可是当人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竟然有种羞耻感。
桌上旁的母女俩,冲她笑了笑,笑得腼腆又心安。
钟晴竭力回忆那天的所有细节,记忆却非常模糊,记忆只剩下餐桌上那个绚丽的吊灯发出刺眼的光芒,惨白的光打在钟子衿脸上低头,衬得钟子衿的脸越发苍白,
钟晴不停地抬头,低头,抬头,放在桌下的双手,交叉,扯开,来回好多次。
局促,卑微,惶恐,担忧,钟晴从自己母亲面上读到了这些情绪。
可她莫名的松了口气,她仿佛看到牵至住她的细线在崩断断了,那时的她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却以为自己自由了。
不过,只是她以为而已。
晚上钟鼎崇叫她进了书房。
他高高在上,像是一个施舍者。
“晴晴,养你妈妈已经30多年,养你也10多年,我们是有感情的,而且你妈妈亲生父母那边也不太期望你们回去,他们经济条件方面也不是太好,我们和他们也谈妥了,给他们一笔钱,算是他们养你阿姨的抚养费,你们一家还是继续住在这里吧。”
“和姐姐,阿姨好好相处。”
“她们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你是我带大的,不能丢了份,我希望你能懂我的话。”
“钢琴你学的很不错,女孩子会点才艺对以后也好些,你妈妈以后就没这耐性,不然也不至于什么都拿不出手,钢琴就继续学下去吧!”
那一刻,钟感觉束缚住她的线更紧了些,那些看不见的线勒得她生疼。
她好像被命运扼住了喉咙,喘不过气了。
自那之后,钟子衿固执地认为她们一家三口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钟家的施舍,
,孤注一掷地把所有希望压在她身上。
钟晴越是想要逃,就越是被禁锢。
她的身上有镣铐。
沉着着过往的腐茶重见天日,腐茶里映出了钟晴模糊的身影。
枕在桌边,闭着眼的齐津,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的眼里雾蒙蒙地。
整个村子因为深夜变得空旷而宁静,月光恰到好处照亮屋前的路,发出惨白的光。
有多久没有处于这样宁静的夜了?
齐津记不清了。
视线掠过蹲在不远处的钟晴,借着越窗而入的一缕月光,他眼中浮现漫天火光,以及一个女人的身影,女人的面容狰狞,怀里紧锢着一个男孩,嘴里不停地叨念着什么。
是什么呢?
齐津指尖微动,耳边响起一道女声:一起死吧,很快的。
是这句话啊。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无法呼吸,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被撒开的渔网捕捉,丢掷岸边。
他的目光挪到地上蹲着人身上,她的身影反射在落地窗上。
她在黑暗中悲伤的哭泣。
他的眼皮渐渐发沉,整个人被倦意席卷。
他好像困了。
可是,为什么会感觉到冷呢。
还没到冬天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