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想他。而想念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是。”姜幼清咽了下口水，声音发颤，开口问道：“灯为什么坏了啊？”
“没人记得修吧。”江一说：“怪我，应该和你从外面走的。”
他也拿出手机开手电筒，两道白光照在前方更显诡异。姜幼清从走在江一身后变成身侧，窗户关着，风从窗框漏进来，撩拨着她本来就敏感的神经。步伐由远及近，滴水声逐渐清晰。关于实验室的种种传说在姜幼清脑袋里难以抑制地滚动上演，她咬紧牙关，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咚——”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声闷响，姜幼清吓得简直要哭了。她无助地喊了一声，“江一！”
身边的少年反应极快，应道：“我在呢。”
沉默了一会儿，姜幼清带着哭腔，有些怀疑地开口道：“真是你吧？”
江一懵了，问道：“哈？”
她壮着胆子，小声开口道：“鬼故事里不是有那种同伴忽然变成鬼的情节吗？”
江一失笑出声，开口道：“那你最好祈祷我是人。”
说完，他伸出手牵住姜幼清。手心温度仍在，暖暖的。后者没有躲开，心安不少，紧绷着的状态也好了些。
“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江一拉着她慢慢向前走，问道：“你做什么亏心事了？”
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姜幼清瞪人一眼，“天生胆小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江一说：“我只是有点伤心。没事儿的时候跟我装不熟，有事儿了就这样。”他晃悠了一下两个人交握的手，无奈道：“你呀。”
他说的是事实，没什么可争辩的。姜幼清闻言想抽回手，却被人牢牢握住，索性来个十指紧扣。
这姿势比刚才的要亲密许多。她有些晕乎乎的，忽然觉得耳畔的风声滴水声以及未知的走廊尽头也没什么可怕了——和江一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情相比。姜幼清觉得自己一下成了待宰羔羊，只求江一刀快点儿，让她死前别受什么罪。
江一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和我打招呼？”
姜幼清有点慌，“你说什么时候啊？”
江一提醒道：“昨天早上，你和夏洲。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惜都不是对我。”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姜幼清也觉得理亏，嗫嚅道：“我...”
江一接话道：“因为你看见我就讨厌，不想理我，也不想跟我说话吗？还说过什么来着？哦对，我比不上那个夏洲。具体哪里比不上我们以后仔细再谈。但是我要问你，既然如此，为什么写情书给我？Memory的点心为什么唯独送我吃？”
第一个问题不能说，第二个问题实在不好解释，姜幼清自动忽略。可第三个问题更难，她要说什么呢？她能说什么呢？因为我一直在悄悄看你，发现你没怎么吃午饭，很担心？
而江一的追问没有停止，他语气温和，却步步紧逼。
“我妈的婚礼上给我发那么多消息。为什么？”
“国庆节特意跑来送礼物。又为什么？”
“我说我腿伤，没到五分钟就看见你来了医务室。为什么？”
一桩桩一件件，如果不是他数出来，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做过那么多。
超乎寻常的关心和在意，下意识地希望他能高兴，看见他受伤会忍不住心疼。这些都是她从没对别人付出过的感情。
种种例外加在一起。姜幼清的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江一顿了顿，大拇指在她的拇指上摩挲了一下，似乎在安慰。他又开口问道：“说好你给我辅导英语，我给你送早饭。这一周我没上课，你有认真吃饭吗？”
总算有个能回答上来的问题，姜幼清小小地松口气，低声说：“我认真吃了。”
行至拐角，水滴声已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前面这一条走廊的灯亮着，江一关掉手电筒。教学楼外有同学们的说话打闹声，快到上课时间，他们三两成群地结伴往里走，没有人注意到他和她。
在这明暗交界处，江一拉着姜幼清停住脚步。
“你先，先放手。”姜幼清结巴了一下，说：“教导主任抓早恋呢。”
江一仿若未闻，开口问道：“吓着你了？”
姜幼清点头又摇头。
点头是因为，她在每个疑问句里深切体会到自己对他的偏爱，这种偏爱令她本人都有些心惊。摇头的原因是，她能理解江一什么心情，是自己二话没说的逃避战术让他感到不安。
江一轻声说：“对不起啊，我本来没打算挑在今天。”他笑了笑，说：“第一次跟人...这也太不浪漫了。”
借着走廊的灯光，姜幼清仿佛多了点勇气，张口问道：“那你为什么...”
江一淡淡地回答道：“我吃醋了，几盒点心都哄不好。非得听你亲口承认。”
想听她承认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姜幼清的心跳越来越快，江一偏过头凑近，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呢喃道：“其实我最想问的是，为什么你这么招我喜欢？”
“姜幼清。”
“你那么聪明，肯定知道我喜欢你吧？”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落在人心里，她像受了惊的小动物一样，往后缩了缩脖子。
江一终于舍得把手放开，可眼睛始终放在她身上。姜幼清知道，他是在等一个答案。
好厉害的少年啊。她在心里感叹道，这人轻轻松松在自己身上下了蛊，让她在回忆当初时甚至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对他如此上心。或许是天生就存在的吸引力让彼此靠近，或许当她沉迷于他身上味道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吧。
姜幼清终于抬眼看着江一，说：“我知道。”
他的眉目和缓了一瞬，紧接着又皱了一下，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呢？
她在夜里辗转反侧思考着问题的答案，可屡次都跑偏。光是想到他的一颦一笑都够自己傻乐半天，这就是彻底栽了。与其狠心将萌芽掐断，不如细心呵护它生长。毕竟——
她心里的确装不下任何人了。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四周静悄悄的。姜幼清忽然想到江一在天台上有些落寞的背影，心想，以后再也不要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了。
“走吧。”姜幼清牵住江一的手，认真开口道：“恭喜你，获得了一个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
（bushi
第31章
星期六。
姜家一上午都没什么动静, 最能上下楼折腾的小姑娘没起床。中午十二点，景娴敲门把人叫醒。姜幼清没什么精神，勉强睁开眼, 蔫儿蔫儿地起来靠着床头。景娴见状问道：“你昨天几点睡的？”
姜幼清摇头, 想不起来了。
刚恋爱的第一个晚上，跟三位发小汇报完，再和新鲜热乎的男朋友互诉衷肠，恨不得把自己的前半生拍成电影分享给他看。这一聊就聊到了凌晨四点, 还是江一打着电话给她哄睡的。景娴嫌弃道：“你是看小说了还是追剧了？”
姜幼清往景娴怀里埋, 闷声道：“你怎么不觉得我在学习呢？”
“你连书包都没打开，像学习吗？”景娴把人推开，说：“快起床吃饭, 你爸要是把菜吃完，你就只能凑合吃我做的菜了。”
陆翠旋报了个西点班，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姜幼清知道景娴没开玩笑, 她一边打哈欠一边下床，刷牙的时候也在看手机, 江一应该还没醒，肖煜在群里问：咱们什么时候出门买东西？
四个人上一次去杏山是去年元旦。杏山滑雪场不错, 风景也还算好, 只是饭菜不好吃。杏山地方偏僻点不了外卖, 只有一个超市而且零食种类有限得很。姜幼清最挑食, 三天差不多把小餐馆尝了个遍都没一个喜欢的, 回家当晚恨不得一人吃完一桌菜。
姜幼清回复：肖爸爸贴心！要不然今天下午吧。
小陈小陈一骑绝尘：我OK。
小池小池不背单词：好的。
四个人的网名是姜幼清想的，刷微博看着好玩就顺带换了。她一边跟江一说着下午去超市的事情, 一边想着，既然谈了恋爱, 要不然他也改个名得了。
江一手机破天荒地开着响铃，连着响了好几声之后，他终于睁眼。伸手从枕头旁边捞手机，解锁，入眼的最新消息是：小江小江吃嘛嘛香！如何？
江一点开，自己女朋友发来几条问候，说下午出门，顺带一提要他换网名的事。
好歹也算个仪式感，江一乖乖听了，看完天气预报，嘱咐道：今天降温，你多穿点儿。
他也起床拾掇自己，孙艳正在厨房做午饭。江一坐餐桌旁等着，姜幼清发来一条语音：那边吃的条件不好，我要不要帮你带点什么东西啊？
江一回：不用。
佣人端菜上桌，照常是四菜一汤。孙艳问道：“你扭伤才刚好些，确定没事儿吗？”
江一说：“没事儿，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孙艳皱眉，说：“听说脚腕扭伤以后很容易再伤到。席先生也跟着担心，这些天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呢。”
江一听着头疼，或许是那通电话唤醒了席嘉泽的父爱还是别的什么，他不再直接联系自己，反而是日常通过孙艳询问近况。孙艳观念保守，想不到太多东西，只觉得维系亲情比什么都要紧，明里暗里也劝过江一缓和父子关系。江一知道她什么意思，应了一声，说：“我今晚给他打电话。”
“好。”
而这边，姜幼清等人正逛着超市，嫌麻烦索性两人共用一个购物车。陈慕予见她买东西买双份，问道：“这是给江一带的？”
“啊。”姜幼清说：“顺便。”
池梁秋凑过来说：“昨天没仔细问，你们俩怎么不声不响地就在一起了？前段时间你还恶狠狠地咬牙想着报仇呢。”
肖煜一边看着购物清单一边说：“因恨生爱，你不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幼清这才想起来她还没跟江一解释过一开始送情书的事情，可转念一想，他大概不会在意。于是这个想法只在脑袋里停留一瞬就消失了。天气预报不算准，四个人出门的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小雨。雨点虽小，风却很大。云城的秋天向来如此，上次大风还吹坏了姜幼清的一把伞。本想找个地方吃饭的他们只得改变计划各回各家。晚饭后，姜幼清把自己那份零食放书包里装好，剩下的打算抽空给江一送去。她正要给他发消息，却被江一抢先一步。江一问：吃饭了吗？
姜幼清回：吃过了。
小江小江吃嘛嘛香：出来散步吗？
小姜小姜国色天香：好。
雨虽然停了，但江一还是带了一把伞。两个人往小广场的地方走去，姜幼清一路都在踩着小水坑，贪玩得像个小学生。等到玩砸了，新鞋溅上泥点才知道后悔。江一自然是宠着，拿纸巾蹲下身子给她擦干净。姜幼清回忆了一下曾经看过的恋爱文学，傻乎乎地笑了。
本来不觉得有多甜，没想到体验起来这么棒。也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因为谈恋爱本身就很好。
江一把纸巾扔进垃圾桶，忍不住揉揉她的头发，笑了笑。
姜幼清好奇问道：“你笑什么呀？”
江一说：“我想起入学考试那天了。”
公交车站骑粉色自行车的小姑娘，是第二次相遇就能带给他好心情的可爱鬼。姜幼清学着他那天晚上的样子，用大拇指摩挲江一的手背，说：“可不是吗，这就是缘分。”
雨后空气好，有不少出来遛弯的。小广场的篮球架前有一群少年在玩，篮球砸在地上发出“砰砰”声。姜幼清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那天没去看你，于薇去了啊？”
“我哪儿知道。”江一不甚在意道：“没注意。”
“肯定去了。”姜幼清开始分析，“要不然之后能给你送水吗？”
江一说：“那就是吧。”
姜幼清撇嘴，继续说：“我都没想起来买水。”
江一忍笑，“我知道了。”
姜幼清斜眼看他，“你知道什么了？”
江一伸出左手做出发誓动作，诚恳说道：“不能喝除了女朋友以外的人给的水。”
姜幼清这才笑了，她伸手捏了下江一的脸，夸奖道：“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是。”江一不客气地捏回去，笑眯眯道：“要不然能和聪明的你在一起吗。”
绕着小广场晃悠两圈，姜幼清觉得有点累，找了个干净的椅子坐下。她靠着江一的肩膀，双手玩着江一的手指，忍不住开始絮絮叨叨，“今天起晚了，马不停蹄吃完饭就出门。我买了好多东西，因为带了你那份，手都酸了。哦对，我逛超市的时候还看见一楼一家新开的奶茶店，买一赠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