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亲爹，再多的不愉快到了这时候也都没了，唐石头脸色变了下，看向闺女，见宝珠没被吓到，才道，“春花你带着小鱼回家，别让孩子被刚才的事吓到，宝珠，发财跟我去看看你们爷爷。”
到了唐老头这年纪，摔一下真不是小事，何况之前两个人的身体就算不上好，平时再多的怨气不满这时候，也只剩下担心了。
等他们到了唐家的时候，唐家其余人都在家里，屋里待不了那么多人，小一辈都在院子里，这也是刚才为什么唐老二没跟着唐老大过去的原因。
他这会跪在唐老头的床前，心里后悔的不行，早知道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婆娘去闹，就不该被她用儿子说动，看到床上老爹昏迷不醒，脸色白的吓人，他都想打自己一顿。
唐宝珠他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看着屋子里这么多人，皱了皱眉，把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唐老大和唐老二。
看清老爷子的面色，唐宝珠心里咯噔了一下，老爷子本来身体就因为年轻时累着了，如今年纪上来之后，各种小病小痛就都出来了。
之前唐宝珠给两位老人调理了一下身体，也只是让他们会好受些，老人本来就怕摔，唐宝珠心知不妙，不敢耽搁，等检查过一遍之后，脸色越发沉重。
她先给老爷子针灸了一下，让他不那么难受，也不会立刻醒过来，才对屋里的其余人等，“爷爷的身体本来就因为早年劳累过度不太好，加上如今年纪大了，这一摔恐怕以后走路就不太顺畅了。”
听到这话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对庄稼人来说，腿脚不便就有很多事不能做，唐婆子脸色惨白，直接晕了过去。被眼疾手快的唐发财扶住，赶紧喊妹妹过来。
唐婆子是一时气怒惊惧过度才会晕过去，并没有什么大事。
饶是如此，家里两个老的都倒下了，也把唐家人吓得够呛。
唐宝珠有些话还没说完，看老宅这个样子，她有些不敢说了，可有些话不说也不行，在她为难之时，看出这一点的唐石头脸色越发难看，“宝珠，还有什么都说出来罢。”
唐宝珠尽量说的委婉一些，“老爷子之前就摔了一次，这一次之后不仅是腿脚不便，恐怕寿数上也有一定影响。”
如果说刚才众人只是脸色难看，这下子大家的脸色都变了，这些年来，唐老头都是家里的主心骨，他万一真的出了事，这个家也就散了，哪怕平时再多的小九九，到了这时候也只剩下惊慌了。
唐老大不相信的道，“宝珠你医术那么好，老爷子不会有事的对吧，他……。”他本来想说老爹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可看到老爷子花白的头发，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以唐老头如今的年纪已经算是高寿了，相比人家五六十就没了的人，他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强得多，之前还有人说唐老头恐怕能成为十里八村最高寿的老人，谁都没想到不过是摔了一下而已，竟然这么严重。
唐宝珠无奈，“爷爷之前的身体看着没事，比那些五六十岁的人还利索，实际上内里早就是虚的了，原本我给他们调养过后，爷爷再撑个五六年没问题，但这次摔得有些重，身体彻底垮了下来，大伯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请镇上或县里的大夫来看看。”
唐大伯嘴唇哆嗦了几下，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眼泪顺着脸就流了下来，别看他平时表现的沉稳，脑子也不缺，实际上他一直是活在唐老头的羽翼下的，这时知道老爷子可能快不行了，他觉得天好像一下子就塌了，当下也顾不得讨好三房，大声对旁边的媳妇道，“快，让老大和老二去县里请大夫。”
想到如今村子里的路，他转头祈求的看着唐石头，“老三，算是大哥求你，让你家的马车去县里接一下大夫行不行？”
唐石头点点头，立刻吩咐了身边的下人一声，等大夫来估计都要明天了，唐宝珠先去把老爷子身上的针拔下来，没一会唐老头就醒了过来。
等他醒来的时间，唐宝珠又让人回家拿了一些药材，等药熬好端了过去。
也不知道唐家人和唐老头说了什么，唐宝珠进去的时候，唐老头的神情十分平静，甚至对着唐宝珠露出个笑容，接过她手上的药快速喝了下去。
“行了，老大，老二你们都下去，我和老三说几句话。”唐老头喝完药，对着屋里的人道。
唐老大不想走，他心里慌得很，尤其是老爷子如今的态度，更让他害怕，可惜唐老头从来就是个固执的人，眼看着唐宝珠也要随着人离开，他出声让人留下。
等大房二房的人都离开后，唐老头笑眯眯的道，“宝珠越来越漂亮了，以后多听你爹的话，咱老唐家的脑子都长到他身上了。”
唐宝珠认真的点点头，心中也有些酸涩，又和她说了两句，问清了自己的具体情况，知道还有两三个月好活，反而松了口气，“这就好，我就怕大过年的时候给你们找麻烦，能撑两三个月，到时也就过完年了，宝珠你先出去吧，我和你爹再说两句。”
唐宝珠无声的点点头，等人都离开后，唐老头半晌才道，“你现在还恨我吗？”唐石头没想到老爹会说这话，他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或许刚开始有点，后来就习惯了。”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他们心中都清楚父子之间的那道隔阂早就有了，不是那么好消失的，唐老头再开口时，眼眶发红，浑浊的泪珠缓缓的落下，“你也别怪爹，爹也是没法子，当初你三伯家的两个娃子，二伯家的几个丫头，不是饿死了就是卖了，咱们庄稼人命贱，你身体从小不好，我总怕你养不活，后来……就习惯了，庄稼汉没把子力气，怎么养家，你性子倔，是随了我，我想着让你听话，老老实实的种地，你却……。”
唐石头也知道在乡下，就自己早些年那样子，每一个当爹娘的会喜欢，这些年在生意场上看的多了，就觉得自家早年发生那些事都不算什么，可要说原谅他也做不到。
唐老头难得仔细打量三儿子，从小这个儿子身体弱，他觉得既然养不活，也就不在他身上费那么多心思，加上婆娘不喜欢，他对这个儿子也没多少感情，反而是后来分家之后，他才慢慢的反思起来，可也晚了。
现在他只希望在自己走后，儿子能稍微照看家里一些，“石头，你从小就聪明，爹知道对不起你，也不说原谅不原谅的事，只希望你能看顾一下家里，别让你大哥二哥被老四给霍霍了，自从家里不给银子后，老四就没怎么回家，就连原本放在他名下的田地，也在去年被他收了回去，他是个狠心的，你要小心，就是这次老二媳妇闹事，恐怕也是他在里面拱火。
老三呀，你大哥二哥不聪明，也因为我以前太偏心，没教好，爹不求别的，只要他们能有口饭吃就行。”唐老头恳求的看着唐石头。
唐石头神色平静，“爹，你觉得大哥二哥是会听我话的人吗？”他真没那么好心，去管那两家，每一家是好的，当初没少挤兑他媳妇。
唐老头老泪纵横，他清楚老三说的是实话，老二还好，老大那个人又狠又怂，还容易被人煽动，他颤抖着声音，“算爹求你，不求你帮太多，只要让他们两家有口饭吃就行。你二哥蠢，老二媳妇也一样，这次会闹事，就是从荷花那丫头回来之后才有的，要不然之前那么长时间，也不会没一点动静，老三，哪怕是看在爹娘份上，等爹走了后你看顾一下，别让你娘老了反而受罪。”
好半晌之后，唐石头点了点头，看到他点头，唐老头彻底松了口气，他脸上还有笑容，“其实，咱家最像我的是你，聪明又倔，可你比我聪明，比我胆子大，老三啊，人穷的时候很多事都是没办法的，爹很高兴，你比爹强……。”
唐老头深知这大概是他唯一的机会，老大老二都不是聪明人，看着精明的老大，实际上是个蠢得，又有老四在，那才真是个白眼狼，他真怕自己两腿一蹬，剩下两个没出息的儿子被老四忽悠的连个家都没了，只能趁现在这个机会，求老三帮忙多照看一下。
屋外唐家众人都呆在院子里，哪怕不敢偷听，也都心思各异，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等唐石头红着眼出来的时候，匆匆和众人道了别带着唐宝珠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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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27章
◎他们总不能非要你去◎
唐家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人并不知道，就连唐家人自己都难得的保持沉默，不管外人怎么问都没有开口说一句。
村人知道的只是唐二嫂被唐老二送回了娘家,少不了一些爱打听的人跑到唐宝珠家里说闲话，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当着唐宝珠的面一点都没有收敛。
“唐老二媳妇太可怜了，你也知道她那个家,简直就是个火坑,爹娘兄弟全靠吸出嫁女儿的血过活，听说老二媳妇被送回去当天就被家里人打了一顿，唐老二也是的，都多大的年纪了,还这么闹,春花你爹娘都不管吗？”
这人口中的爹娘显然就是唐老头夫妻,王春花哼了一声，丝毫没有给唐二嫂留面子的意思,“呵，张二妞那是活该,要不是她瞎折腾，二房那几个孩子哪至于过成现在这样,看看桃花说是到富贵人家享福去了，可什么叫做妾,那就是生死不由己的事情，桃花这些年一点音信都没有传出来,张二妞连问一声都没有过,就这还是当娘的呢,我看没有她这个娘,那几个孩子还能好过点。”
王春花知道乡下这些女人嘴巴有多毒，到底没拿杏花，荷花说事，但桃花被二房卖给人家当妾是事实，别管事情到底是怎样，二房可没去问过一句桃花现在过的好不好。
三房早年就和唐家不睦，尤其是二房，不过问也说得过去，可张二妞这个当娘的呢，从来都没听她说过桃花的事。
在县里几年，王春花已经不是当初那么天真的村妇了，她看得多了，在富贵人家，那些小妾日子是真的不好过，能得男人几分宠的还好，不然就是被人磋磨死，都没处说理，更别说她可听说了当初张二妞这个当娘的去闹过一场，结果为了十两银子给对方写了桃花的卖身契。
这都是前两天从大嫂那里听到的，知道这件事后，她都惊呆了，哪怕再不疼惜女儿，张二妞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卖身契吗？那是把桃花的命送到了别人的手中。
当然再怎么看不惯二房，可怜桃花，她也不会管的，自家的事都忙不完，谁会管别家的。
王春花故意在这个时候透露出来，也是想借机给村里人提个醒。
虽然这些年村子里的日子还不错，尤其是当年宝珠种药材之后，村子里有看着眼热的，也跟着种了，大概是上河村的水土就是好，药材的品质都不错，陈家这些年没少在这里收药材，如今也是村民们的收入的大头了。
可饶是如此卖儿卖女这种事还是有，都是那些不着调的人家，乡下人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把女儿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是好事，自家得了银子，日子好过了，女儿也去享福了，有些还能拿月钱，可比在乡下强多了。
可这些人也不想想，人都卖了，生死都是别人家的事，那孩子能过什么好日子，她可是看了不少大户人家的腌臜事，那些签了死契的下人，说打杀就打杀了。
好一点的对方家里人闹上门来，会给几两银子安抚，一些抠门的，直接就把人打出去了，有卖身契在，那些人就算想闹都没人管。
此时，也就说了两句，“那小丫头还不到十岁，说是冲撞了贵人，直接打死了，一卷破席就扔了出去，你们呀，要是真心疼闺女，可比学那些不着调的人家，觉得把女儿送到大户人家有出息，就把人卖了。”
这些聊闲话的人当下就被吓住了，磕磕巴巴的道，“不，不会吧，好歹是条人命啊。”
王春花嗤笑，“知道什么叫做卖身契吗？那就是这个人都是别人家的，别说是打杀了，就是折腾也只能受着，官老爷都管不了。别说是这些丫鬟了，就是那些幸运点，给人当妾的也是一样，好一点的当正妻的顶多不理会，要是碰到正室脾气差的，少不了受磋磨。”
想了想，王春花还是没把那些大户人家的腌臜事都抖落出来，她可是听自家男人说，有些人家还会把妾室送给别人，第一次知道的时候，她都惊呆了，想想之前村子里把女儿卖到有钱人家后，就指着女儿不时送银子回来的人，还得意的和什么似的，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当下就有人面色不好，王春花只当作没看到，对一旁的宝珠道，“宝珠，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就去忙自己的事吧。”刚才她正在和闺女说话，这些人一进来嘴巴就没闲着，刚好这些杂七杂八的闲话宝珠也不一定爱听，王春花心疼闺女，不想让她被这些嘴碎婆子说闲话，干脆自己发话，他们也就没啥好说的了。
唐宝珠点了下头，和屋子里的的大婶大娘笑了下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就出去了。
院子里，有几个村子里的孩子，他们都是跟着自家大人来的，大部分是男孩，现在已经以请教的名义去找唐发财了，只有一个女孩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正在发呆。
唐宝珠看着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想了想招呼她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之前在屋子里她就察觉到有人在窗户外偷听，尤其是在母亲说到那些丫鬟的悲惨之时，窗外明显有人被吓到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小女孩的姐姐就是在州府一户人家当丫鬟，之前小女孩的家人还好一番炫耀，听说小女孩以后也会跟着她姐姐去那户人家当丫鬟。
唐宝珠没有打扰发呆的小丫头，她在做女红，这是她最近用来打发时间的，这么也就做了个半个荷包，就算如此，也被家里人夸了又夸。
“唐姐姐，那些大户人家的丫鬟真的那么惨吗？”在唐宝珠寻思是再绣棵竹子好还是绣朵花时，耳边传来小姑娘的声音。
唐宝珠想了下，认真的道，“也要看情况的，有些主家人好，只要不犯大错就没事，有些主家性子不太好，丫鬟就会受些罪。”
她对这些了解的不多，毕竟她从来没有当过丫鬟，就是小时候家里条件一般的时候，也是紧着她，长这么大，她的生活条件别说是村子里，就算是在县里都比普通人家要好。
看小姑娘脸色惨白，唐宝珠怕吓着人，安慰道，“只要不是签死契，问题就不大。”
签的活契，哪怕是主家，也要考虑一二，而且大户人家更喜欢用签死契的下人，签活契的除非特别优秀，得主子喜欢，不然顶多是个二等丫鬟。
谁知这话出口非但没有安慰到小姑娘，反而直接把人吓哭了，“我姐，就是签的死契，呜呜……。”
唐宝珠有点傻眼，她看着越哭越伤心的小姑娘，同情的递给她块手帕，从小姑娘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中，加上这些天了解到的村子里情况，她慢慢知道了小姑娘家里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