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她所希望得到的,永远失去了。
她慢慢走下台阶。
“沉小姐,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沉绛抬起头,她看到姜虞的眼角微微泛红,许是哭过。
“躲着你吗?”她似在收回思绪,顿了顿才答,“没有。”只是觉得两人并没什么可说的话。
“那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下喝一杯?”
看她的执着模样,似乎一定要同她说些什么,沉绛点了点头,不再拒绝:“好。”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偏僻位置坐下,让侍应生送过了两杯香槟。
沉绛沉默地抿了一口酒,等着姜虞开口。
姜虞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道:“沉小姐,很抱歉,我看过你的日记了。”
沉绛轻轻抬眸。
“不小心发现的,翻了几页。”她坦白道,“我还试图把它带走,可惜被大雄发现了,然后就给我留下了这个爪印。”她抬了抬缠着绷带的脚腕,笑道,“或许这就是卑鄙的代价。”
原来大雄是为了她才伤的人,沉绛的眸光动了动:“你在哪里发现的?”她声音很平静。
“沙发缝隙里。坐过去的时候,摸到了。”
沉绛点了点头,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那你走的时候?”
“我又塞了回去。”姜虞笑起来。
沉绛嗯一声,难怪程姨没有发现,而大雄总试图去带她去看沙发。
“他知道吗?”姜虞也没有过多解释。
沉绛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没有意义。”沉绛垂眸看着杯中酒,“告诉他我喜欢了你很多年,就能得到他同样的喜欢吗?”
姜虞抿唇默了片刻:“你说得很对。”
即使谈司玄不知道,他还是喜欢上了她。
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姜虞端起酒杯,沉绛漠漠看了一眼:“你的伤不适宜饮酒。”
姜虞愣了一下,放下酒杯,笑起来:“沉小姐,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样提醒自己的……情敌。”
沉绛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道:“我是个医生。”
姜虞静静看了她片刻:“你真的很优秀。”
沉绛嗯一声,对她的称赞并不拒绝。
姜虞换了一杯温水,喝了两口,垂下眸子,轻声道:“沉小姐,实不相瞒,我一直都想成为你这样的人。优秀,自信,勇敢,好像拥有一切我所渴望的特质。”
沉绛看她一眼:“我听说姜小姐的事业也很出色。”
姜虞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底子是虚的,不止是事业。”她抬手擦去脸颊上的水痕,“这些年,我一直都在努力,想变得更优秀,更优秀,成为一个真正的,能让谈司玄动心的女人。可惜,时间和人,都不等我。”
沉绛的视线落在她指间闪烁的那枚戒指上,她终于辨认出来,并不是同一颗。
沉绛收回目光:“我很佩服你为了一个人而变优秀的坚持。只是如果为了自己,或许会比今天还要好。”
姜虞笑着闪烁泪光:“你说得不错,从今往后,我会只为自己。”
沉绛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顺着话题自然而然地开口,并没有指教他人的意思。
姜虞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沉小姐,很感谢你听我说这些,祝你今后……”她停下,笑了笑,“你并不需要我的祝福,你会靠自己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沉小姐,再见了。”
沉绛静静看着她,神情从容美丽:“再见。”
第56章
◎“你是想让我再咬你一口吗?”◎
姜虞离开, 沉绛自己又在二楼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酒杯快要空了,唇齿间却还残留着一点儿血腥气,想来她刚刚那一口是真的用了力,沉绛垂下眸子, 怔怔地瞧着杯壁上折出的一点儿彩色光影出神。
“知道人身上最坚硬的地方是哪里吗?”他弯腰看着她的眼睛。
“是牙齿。”他笑起来, 眸子很亮, “不过小丫头, 可不能乱咬人, 会出大事的。”
沉绛抬手, 碰了碰自己的唇边,然后端起酒杯饮尽最后一口酒。
“沉沉,你跟谈哥没事吧?”江鸾找过来, 坐到她身边,小心打量着她。
沉绛摇了摇头,楼下有人唱起粤语歌, 她放下酒杯侧首去听。柔情的女声,让人心湖微微荡漾。
江鸾轻轻咳了一声:“我刚刚在下面听见有人说, 你跟谈哥……打架了?”
沉绛回过头看她一眼:“打架?”她略略思索, “我只是咬了他一口。”
江鸾睁大眼睛, 声调不自觉拔高许多:“你咬了他一口?!”
“嗯。”
江鸾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刺激, 难怪她们说你们亲着亲着打了起来,还见了血。”
沉绛微怔:“听这个讲述,好像很有趣。”
江鸾笑得更厉害,她抱住沉绛的胳膊:“沉沉啊,你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沉绛垂眼看了看江鸾抱住她的手, 没有挣开。
江鸾还在自顾自同她说着:“所以谈哥是不想跟你解除婚约咯?”
沉绛重新侧眸去看楼下唱歌的女人:“应该是。”
“哈?应该?”江鸾有些着急, “哎呀沉沉, 别看了,你先跟我说完,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谈哥不想解除婚约,那你呢?”
沉绛只是摇了摇头,她现在的心绪有些乱。
江鸾气馁地叹口气:“好吧,你不想说,我不逼你,不过婚姻是大事,你一定要想清楚。”
沉绛嗯一声:“我知道,谢谢……”她停顿一下,“嫂嫂。”
江鸾又笑起来:“听你叫嫂嫂,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还是叫我鸾鸾吧,更亲近。”
沉绛点了点头。
“其实谈哥挺好的,他替沉家出面处理了我家那些事,又让我弟弟进入谈氏历练,而不是沉氏,真的是给你哥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江鸾轻轻拍了拍沉绛的手背,“沉沉,我从小就认识谈司玄了,他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我相信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
沉绛抿了抿唇,没有接话。江鸾说的这些,她确实不是很清楚。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替他辩白,只是觉得你们两个真的很相配,错过了会很可惜。”江鸾转转眼睛,“当然了,他之前提出退婚,跟姜虞被爆新闻,行为确实很狗,也不能轻易就原谅了他。反正决定还是由你来做。”
话音刚落,孟南溪和向云之走过来。
“沉沉,听说你跟司玄打架了?”
“……”沉绛微微抬眸,如果她们见过她打架,现在一定不会这样问。
江鸾咳一声,故作正色:“什么打架,只是亲着亲着咬了一口而已。”
沉绛无奈,孟南溪跟向云之面面相觑。
“可是我刚刚看到你两个哥哥去找司玄了,他们不会是听到传言……去找司玄算账的吧?”
沉绛的目光顿了顿。
江鸾起身:“沉沉,要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万一他们三个真的打起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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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在一楼大厅外的走廊找到那三个男人。
与之前所预料的不同,场面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和谐。
江鸾直直扑进沉纾怀里:“老公,你们没有在打架吧?”
沉纾笑着揉揉她的头:“怎么,怕我输?”两人旁若无人地秀起恩爱。
“看来是我们想多了。”孟南溪笑着对向云之道,向云之点了点头。
无事发生,沉绛看了一眼谈司玄。他端着酒杯,倚在栏杆上,有些懒散的模样,笑意沉沉地望着她,沉绛转身便走。
谈司玄没有跟上去。他将酒杯放到一旁,理了理自己的衬衣袖口,然后对沉纡说了声辛苦,便离开了酒店。
沉纡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背影:“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对沉沉有了真心的?”这句话问的是沉纾。
沉纾怀抱佳人,笑了一声:“他每次去我们家,都会根据每个人的喜好亲自去挑选礼物,把时间看得比金子还要宝贵的人,居然会为了联姻的家人花费那么多精力,这不可疑吗?”
沉纡笑着点点头:“看来哥的眼光确实比我毒辣,只不过他所说的那个人……”
沉纾眯眸思索片刻,说了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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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绛没有回到大厅。她给父母发了条信息,然后走去停车场,让酒店的司机把自己送到了紫荆湾。
晚风柔软,别墅厅门是打开的,程姨拿着种花的工具从厅里走出来,大雄跟在她脚边,看见沉绛,它兴奋地叫了一声扑过来。
“沉小姐?”程姨十分意外。
早晨刚刚从这里走,跟大雄也认真道了别,晚上却又回这里来,好像是很奇怪,不过那本日记,还是让她收回去比较好。
“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来取一下。等谈司玄回来,你再跟他说一声吧,如果他问你我取了什么东西,”沉绛垂下眼,“程姨,这不必说。”她走进大厅,向沙发处寻去。
还未走到,厅中通着车库的电梯门打开。
沉绛回过头,与谈司玄视线相接。
没有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沉绛抿了抿唇,有些尴尬。
谈司玄看到站在厅里的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阿沉是来找我的吗?”他走近两步。
沉绛捏着裙边,保持着声音镇静:“不是,我来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谈司玄又走近些。
沉绛默了片刻:“是我记错了,没丢在这儿。抱歉,我先走了。”她低头准备离开。
手臂被他拉住,下巴也被轻轻捏着抬起来:“阿沉,我今天跟你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她仰着头,一眼可以望到他眸底,温沉沉的一片月光地,教人无端心慌。
“你是想让我再咬你一口吗?”
谈司玄的唇角勾出浅浅笑意:“被你这么咬一口,也值得。”
-完-
第57章
◎等待。◎
晚风挟着花香徐徐拂进厅门, 相视的距离太近,氛围有些奇异。
呼吸攀缠,沉绛垂下眸,声音很轻:“放我走。”
谈司玄又静静看了她片刻才松开手。
“阿沉。”他敛起笑容, 恢复正经模样, “我错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 可以吗?”
空气很安静。
谈司玄在认错, 沉绛有些意外, 可是沉默许久,她还是摇了摇头:“已经结束了,谈司玄, 不必再纠缠。”她抬起头,眸子清亮,“我们都会有新的明天。”说完, 她提裙转身而去。
谈司玄站在原处,眼中的光彩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爷爷说得很对, 有些东西放手容易, 想再拿回来, 就不只是难的问题了。看沉绛的反应,是已经彻底绝了重新接纳他的可能性。
他眯了眯眸,眼底幽深的情绪如暗潮翻涌,渐渐显露。
阿沉,我不在乎有没有什么明天, 我只想有你, 我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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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 意料之中的没有睡好。
脑海中一直循环着白日里听到的那首粤语歌。
“夜阑人静处当天际
星与月渐渐流动
感触有如潮水般汹涌
若是情未冻请跟我
哼这幽幽的Saxophone
于今晚柔柔地想我入梦中”
沉绛又在床上翻了个身,就这样循环播放许多遍,她终于坐起来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伸出的手止在半空,她盯着那只柔软的玫瑰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回手,重新把脸埋进了床褥中。
经常入梦的少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峻的男人的脸,他拾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深切热烈的眼眸,泛着炙热的潮。
“阿沉,我的心在你掌中。”
她听见他的心跳,蓬勃,有力,好像一只野蛮的兽,要从他胸膛中冲撞而出。
凌晨两点钟,沉绛于梦中惊醒。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缓了一会儿,她感到有些口渴。
赤脚踩上地毯,沉绛走到桌边倒水,透过窗帘缝隙,她隐约瞧见外面似有亮光。心念微动,她掀起窗帘一角,往下看了一眼。
花房里的灯亮着,沉绛打量一圈,里面并没有人,正欲收回视线之时,她的目光落在花房旁边的草地上。
在那里的人是她的二哥和那位小提琴手。
女孩儿头上戴了个花环,枕着沉纡一只手臂,两人仰面躺在草地上,沉纡的另一只手指向夜空,似乎是在给身边人介绍天上的星座。他很擅长这些东西。
沉绛默默看了几秒钟,然后放下窗帘走回床上,靠着床头静静坐了一会儿。
好像那才是恋人在一起该有的样子,眼前又浮现出晚间江鸾扑进沉纾怀里的那一幕,那样亲近,那样柔软,她跟谈司玄不曾有过。
沉绛闭了闭眼,做好的决定就不要再改变,已经输了的棋局,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未来的人生没有谈司玄,她也会过得很好,可以去认识新的异性,交新的男朋友,像她所说的那样,她拥有崭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明天。
想清楚这一点,沉绛重新躺回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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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阳光明媚。
吃着早饭时,沉纡有些郁闷地从外面走进客厅:“沉沉,你快出去劝劝那两位,堵着咱家门口算怎么回事?搞得我送女朋友只能走后门,太掉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