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抽薪
总有人会替我保护你
周粥是在割腕之后才知道自己怀孕的。她作为一个孕妇， 在公共场合遭到攻击，可以指控严重的故意伤害罪。
现场人证物证俱全，那么多双眼睛和几个试镜的摄像头都原原本本的拍摄下了整个过程， 孟书湉百口莫辨。
因为不是第一次受伤，周粥在公安局里连带把前面两次受袭， 美术馆一次和景家别墅区那一次，最新找到的证据都进行了提交。
三案一并立案， 瞬间在娱乐圈、广告圈、艺术圈、甚至商业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审讯室里的孟书湉面容苍白， 双手被铐住，照灯下一束冰冷的光就打在孟书湉的头顶，衬得她像是幽怨的女鬼。
“你好，我是孟小姐的律师。”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出现在警局与警员交涉。
脸色苍白孱弱， 周粥连半分视线都不想分给律师， 端坐着身体配合着进行笔录。
“嫂子， 喝杯水休息一下。”笔录完成，有陌生面孔的小警官递来一杯热水。这名小警官的眼神在周粥的小腹处打转， 周粥隐约想起来这人曾到医院探望过寒峥。也许是他手下的队员。
“谢谢。”周粥接过热水浅浅喝了一口，礼貌而又不失温柔。她对上小警官关切的眼神， 实在是不能无视对方，她道：“刚一个多月。没事，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好！嫂子队长现在还没好，您有什么事知会我们一声就行。”
看得出来， 寒峥的人缘是极好的。周粥又与小警官寒暄了两句，毕竟不熟悉， 对方也就只能关心一下她的身体， 最后话题聊来聊去也落到了今天的事情上。
小警官透露了一个令周粥十分吃惊的消息——
因为孟书湉的过激行为， 警方例行对孟书湉进行了尿检， 结果是阳性。
孟书湉吸毒？周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大为震惊。她与孟书湉前前后后因为各种事情纠缠不清许多年，周粥深知孟书湉绝不是个会吸毒的人。
可事情已经进展到这般田地，孟书湉怎么会吸毒对周粥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结束一切手续离开警局的周粥知道，孟书湉大概率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沉默着坐在寒峥的病床前，周粥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第一次去医院产检的监控视频录像匿名发给一位圈内知名的狗仔记者。
是的，孟书湉被捕只是第一步，她下意识地用大拇指磨蹭食指，安静地思考问题。
屏幕上出现邮件发送成功几个字，周粥退出页面浏览了一下今天的娱乐版头条，果不其然，几乎都在报道今天的事情。
夜色已深，周粥没有心思等待记者的回信，她草草浏览了新闻就退出了页面。就在她关闭电脑触碰到U盘的时候，她的动作忽然停顿下来。
她一直都没仔细想过，洛屿手上为什么会有破案关键的U盘在。此刻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有了大胆的猜测——
如果，有人把U盘交给了洛屿并要求洛屿趁机交给自己。同时，提前掌握了自己的行程并且引导寒峥参与其中，那么有没有可能孟书湉吸毒也与这个人有莫大的关系？
同一场涉毒案件，两次如出一辙的爆炸事件。周粥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纤细的骨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这个人是谁？能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周粥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李玄澈到底有多少部署是自己不知道的？
一方面，对于景家和孟书湉，李玄澈虽然手腕过分，却不得不说是真心实意地在帮她报仇。
可另一方面，李玄澈也是真心诚意地想要寒峥死。
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爆炸时地场景，周粥现在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一次，李玄澈就想让寒峥“因公殉职”的？
太可怕了。李玄澈如此缜密而恐怖的占有欲和执行力让周粥心有余悸。
她不安地拉起寒峥的手，试图寻找一点安全感。可是这双大手的主人，仍旧在昏迷中，丝毫没有苏醒的痕迹。
“寒峥，你已经睡得够久了。你再不起来，我可就生气了啊！”周粥低下头靠在寒峥的病床前，腾出一只手抚摸自己的小腹。
寒峥在病中消瘦了不少，轮廓更加骨感，失去了健硕的肌肉，透着一股脆弱感。她就这样静静依偎着昏迷中的寒峥，随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
这一点点小小的起伏弧度让周粥感到安心。它证明着寒峥的生命并没有消逝。
好一会儿周粥才坐起身来，而后又着魔似的伸出羊脂白玉般的细指仔仔细细地去描摹寒峥的轮廓。
他的眉。
他的眼。
他的鼻梁。
他的唇与下颌。
周粥的目光惆怅又缠绵，她说：“我们有宝宝了，老公，你快点起来见见宝宝好吗？”
寒峥的呼吸平稳，在病中一动也不动，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听见了。
……
翌日，日上三竿，周粥才慢慢悠悠地起了床。
她失眠了。虽然很努力想要好好休息，也明确知道自己怀孕了需要好好休息，但她却还是无可避免的失眠了。
错综复杂的仇恨和纠结似乎并不愿意让她的大脑休息。她的手机里有很多未接电话，周粥只是淡淡得扫了一眼。一如她所预料的一样，那段视频在昨晚就狗仔迫不及待地爆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大批网络舆论，好的，坏的，猜测的，过度解释的，擦边蹭热度的。大多数舆论导向都是在质疑周粥的人品，连带着上次采访的内容，都被扒了出来进行对比。
在网民口中的周粥，一边说自己深爱着自己的丈夫，一边拥有混乱的男女关系，是无数人厌恶但又嫉妒的对象。
甚至有人把寒峥因公受伤殉职的事情发布了出来，联系周粥混乱的男女关系，公开质疑她是否会抛弃昏迷丈夫。
周粥想起自己上次采访时候的发言，突然有些理解别人说她道貌岸然的意思了。舆论在持续发酵，她也再一次占用了大量的社会资源。
关掉屏幕，周粥失去了监控评论的想法。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即使故作坚强，内心还是无法不触动。但这是她的选择。
周粥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公众人物。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周粥亲手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周粥深谙。
“奶奶，贴贴。”周粥给奶奶打了视频。她化了妆，又视频里笑得天真烂漫，半分不见憔悴的样子。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她可以承受随之带来的所有后果，但是她的家人和挚爱不需要。
爸爸妈妈和奶奶都在一处，周粥努力和家里人寒暄了好一会儿，想了想，最后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怀孕的消息，确保家里人放心，情绪不会受伤害才挂断视频。
视频刚刚挂断，白鸯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周粥已经很久没有和白鸯鸯联系了，这个时候面对白鸯鸯的电话，周粥有了一瞬间的迷茫。在她的意识里，白鸯鸯是曾经为了男人抛弃姐妹的女人。
这个时候打电话会是什么态度呢？不管是什么态度，周粥都不想在分神去思考了。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对友情是，对爱情更是。
周粥将这一瞬的迷茫湮灭，没有接通电话。
下午的时候，周粥去医院接寒峥，她决定把寒峥带回家照顾。
寒峥依旧没有苏醒。但是偌大的别墅，她一个人住着空荡冷清，寒峥现在是植物人状态，并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苏醒。
周粥时常会想起寒峥说的话。
’如果我还能活十年，我想十年都陪伴在你身边。如果我还能或三年，那你能不能再陪我三年再离开？’
她知道，即使是昏迷的寒峥，他也是想待在自己身边的。就如不论寒峥的生命还有多长，她都想和他在一起一样。
周粥很庆幸自己现在有钱了，她能请最好的家庭医生和护士照顾寒峥，也能买得起各种各样的昂贵医疗仪器。这让她不需要再费心照顾自己和孩子的同时，再去学习如何照顾一名植物人。
抵达医院的时候，周粥没有想到寒峥的病房前围了许多陌生的人。那里乱哄哄的，简直像是个等着她去送狗头的菜市场。
“恶心的女人，你配不上我们的人民警察！”有人攻击她。
“对！像你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准备把他带走弄死啊！他现在这个状态，你就别装了吧！”
“周总，你是爱他的对吗！你不是那样的人，对吗？”
现场一片混乱，周粥始终保持着沉默，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一边拨开人群靠近病房，没有回答任何问题。这些人周粥都不认识，其中还夹杂着不少的媒体，无数摄像头和话筒都差点怼到周粥脸上了。
周粥知道自己把所有的私事都披露在公众面前肯定会招来各种各样的反噬，但是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寒峥。她现在只想飞快地进去，把寒峥带回家。
拥挤之中，周粥也生出了怒气，她想叫保安，但是她是独自来的，小小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巨大的无助和反感充斥着周粥的神经，就在她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人群突然就冷静下来，停止了动作。周粥抬头，发现这些人都瞬间安静下来，乖乖往两边推开。
直到人群如潮水一般分开了，周粥才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警服——
是寒峥的同事们。
洋洋洒洒十几二十个头高大的男警察在郑南的带领下，出现在了医院小小的走廊上，一字排开，气势如虹。
“我们接到了报警，有人在医院聚众闹事，所有人不许动，跟我们去一趟公安局。”郑南掷地有声，刚刚还各种嚣张的人，现在都哑了火。
他的话音刚落，一群震慑力十足的警官训练有素地控制住现场。
见现场情况稳定了，郑南才问：“是谁报的警？”
这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人群后面钻出来，颤颤巍巍地举起手，眼睛有些红红的。是白锦雪。
这一瞬间，周粥的眼泪没有绷住，她忍不住护着肚子呜呜地哭起来，泪水瞬间打湿了周粥的脸颊。
什么聚众闹事需要刑警大队的人专门来二十几号人控制现场啊？明明是他们担心寒峥担心自己，找了由头特意来替寒峥保护孤家寡人还怀着孩子的自己。
就和一直在自己身边盘旋想要挽救哥哥错误的白锦雪一样。
“别哭啊！是哪里痛吗？”一向凶神恶煞的郑南有一瞬间慌神，他问完又转过对着那群前来闹事的人群特别凶地吼：“今天在这里闹事的人一个都不许走！这位周小姐是孕妇，她是A城刑警大队在任队长的妻子。任何质疑和攻击警察及警属的人都需要为他的行为和言论负责！排好队，全部给我带回公安局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白锦雪正从人群里钻出来，小步跑到周粥面前抱住她安慰：“没事了，Phoebe姐，我帮你挡住了。他们看不到你哭了。没事！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拍到你今天素颜大哭的丑照！”
白锦雪的身体是瘦小的柔软的，和男人的怀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她身上陌生的温度传递过来，周粥的眼泪汹涌的更加厉害了。
第69章 山倒
优雅的报仇雪恨
“周粥。”郑南收队之前把周粥叫住， 他看周粥的眼神有些复杂，就在周粥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的时候，她听见郑南说：“网络并非非法之地。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超过一定界限的流言蜚语可以被定性为违法行为，有什么需要可以联系我。”
他的话说的有些隐晦， 作为一名刑警，他嫌少说这种肉麻的话， 说完就逃似地离开了。
周粥怔了怔， 回过神来，只能赶在他的身影消失前道谢：“谢谢！”
郑南的话是在提醒她自保，也是在提醒她别越界。不得不说，老刑警的洞察力确实敏锐。
法律是道德的最低底线， 但道德谴责的威力并不比法律强制手段小。
把寒峥成功接回家后， 周粥感到安心许多， 送走医院的救护车，她高薪聘请的家庭医护人员很快各司其职。
短暂的情绪波动很快被周粥收敛得干干净净， 在白锦雪离开之前，她像是有什么预感似地问周粥：“Phoebe姐， 我以后还能在你身边工作吗？”
“为什么这么问呢？”周粥笑。
“因为我感觉你不太想我继续留在公司。”
“你的感觉是对的。”周粥站在别墅门口，脸上的笑容十分温柔。
白锦雪看着周粥的眼神透着难过， 再不像以前一样天真烂漫。微微停顿了一下，周粥问白锦雪：“你知道为什么你去了那么多次白凯冬不愿意开口， 偏偏我去了之后他就愿意了吗？”
“为什么？”对于这个问题，白锦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她一直固执地认为， 是因为周粥比自己厉害。白锦雪忽略了哥哥对自己的爱。
“因为我告诉白凯冬你生病的事情， 并且我告诉他， 他在监狱里， 景家和孟家自身难保，不会再照顾你。而我随时可以对你寻仇。”
周粥平淡地陈述这个事实，眼睁睁看着白锦雪的脸色几番变化。
白锦雪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可是你明明不会……”
“可是白凯冬不知道。”
两个人在门口对峙了好一会儿，白锦雪的内心纠结又难以置信，最后还是周粥先开口解释了：“依附于景家和孟家不会是长久之计，小雪，你和你哥哥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没有自主生存能力的小孩子了。我和景家孟家的恩怨已经把你哥哥牵扯进来了，你是一个好女孩子，我不希望你再牵扯到这些恩怨里来。”
“姐！我不会的，真的！我发誓，上次的事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那他们如果像我用你威胁你哥哥一样，用你哥哥威胁你呢？”
周粥一语中的，白锦雪单薄的肩膀忽然就低落下来。
“我相信你。但是你需要明白一点，你哥哥犯错，不是你犯错。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好受一点，那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给别人利用你我的机会，去过自己的生活。”
白锦雪的眼泪流了出来，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和哥哥对不起周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