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很是沉得住气,从气息上来判断,是个高手。
武成王不敢掉以轻心。
须臾,一把利剑风驰电掣而出。他反应快,一个侧转身,利剑顺着风声直直划过他的眼角,落于殿前的立柱之上。
他双眼轻眯,还未反应过来,殿前檐下就闪出一道黑色身影,直冲冲朝他而来。
武成王是个上过战场的,这样的人身上沾满了血腥,自然不是个好对付的。
他伸手挡住了来人的手掌,那人旋即翻转身,脚尖点地身子落在他身后。
武成王转身,他眼眸落在男人身上。
“你是谁?”
沈括嗤笑声。
他眼梢轻轻扫过他脸上凶蛮的横肉,没应声却是再次出手。长剑乍然而出,呯呯嗙嗙一阵白光四溅,武成王的手臂顿时划出一道血痕。
夜色寒光,强韧坚硬的手掌推在他胸口,令他无处躲藏,避之不及。
武成王后退两步,舌腔间满是血腥味。
他稍一咬牙,手掌轻轻在胸前运气,旋即推出一道狠劲,却也被沈括跃起跳过。
武成王后背泛起冷汗。
哪来的野小子,功力竟然如此深厚。
他咬咬牙,趁着沈括不注意,从怀中取出两根银针,朝着沈括投去。
沈括没料到堂堂武成王,竟会用如此阴损的法子,他双眸猛睁。
就在这时,又一道白色身影跃过王府门头,挡在沈括身前。利剑削过,银针应声两下调转方向,直直落在了武成王的两只眼上。
一阵惨叫,武成王狠狠捂住双眼。
银针有剧毒,眼下已是疼痛难忍。
沈括望着身前的男人,轻轻挑了挑眉。
谢凛转身,同他对视一眼,略带讥讽地轻“呵”声。
这道气音里仿佛藏着对他的不屑。
就这点花拳绣腿,还拿出来显摆。
武成王喊叫连连,没想过会这般轻易败下阵来,他紧张的大叫出声。
“你们究竟是何人,本王是武成王,坐享滇州荣华富贵,只要你们愿意,本王可以带你们回滇州,届时自然有你们享不尽的福。”
“你们当杀手能有什么出路,无非就是为朝廷卖命,不如跟着本王,本王保你们安然无恙。”
武成王彻底慌了。
眼下他双目尽失,已经失去了掌控权,此时再不服软,就如同一只随时会被碾死的蚂蚁。
沈括同谢凛对视一眼。
他上前,问道:“要什么有什么?包括女人么?”
武成王捂着眼,当即点头。
“自然,你们想要什么女人,本王都能给你们搞来。就是那温宪公主,只要本王开口,那皇帝小儿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沈括闻言轻笑声,他瞥向脸色阴沉的谢凛,朝他扬了扬下巴。
谢凛没理他,上前两步,来到武成王身边。
他躬身,贴到武成王的耳侧,说了句和姜姒方才一模一样的话。
“你也配?”
话音刚落,利剑重新出鞘,一道银光闪过,武成王陡然没了声。只见他脖子滴血,鲜红的血印长而深,很快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这位久经沙场的藩王定然没有想到,自己这条命会被如此轻而易举的取在盛京。
藩王死在京城,是要出大事的。
可谢凛却仍旧气定神闲,他收起剑,从怀中取出锦帕,一点点擦拭着剑头上的血迹。
待剑身重新变得莹亮,他这才掀眸,朝着沈括望去。
方才离得近,他就在沈括的衣衫上闻到姜姒身上的香味。思及此,他双眸微眯,顺着月光去看沈括,眸光透着危险气息。
沈括自然注意到了谢凛的目光,他丝毫不怯,相反还从兜里取出一块属于姜姒的绢帕。
是他顺手在净室捞的。
谢凛的脸色顿时比方才还要阴沉几分。
沈括却好似刻意要激怒他,将绢帕递到鼻尖。
“公主的味道,想必世子爷最是熟悉。”
谢凛下颌线微收,薄唇紧抿,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括手上那块绢帕。
沈括漫不经心地嗤笑声。
仿佛找到了激怒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世子爷最好的方法。
他体内那股子肆意顽劣涌上心头,直冲冲对着谢凛而去。
“可惜公主好似不如世子爷这般专情呢。”
“宫里头不止养着两位‘幕僚’,就连我这个匪子也能成入幕之宾。”
谢凛顿时被他激怒。
脚尖轻点,杀气腾腾朝着沈括而去。
沈括闪身躲避,站上屋檐。
晚风拂过,吹起了两人的衣摆和墨发,威风凛凛。
沈括垂眸看谢凛,“世子爷这是急了?”
谢凛眸光似剑,“沈括,你找死!”
既然他主动出现,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今日他定要亲自取这贼人狗命。
可惜沈括是个不讲武德的,方才杀武成王时,他手上还留有最后一招没用,眼下谢凛飞身而来,他右手轻扬,袖间散出一团白雾。
谢凛下意识抬手,遮住鼻眼,再放下时沈括早已没了身影。
男人低咒一声,重新落回到地上。他脸色铁青,敛下眸子,双手背后。
谢凛不知道沈括手上的绢帕是哪来的。
或许不是姜姒的。
可他身上的味道假不了,那是专属于姜姒的香料,是独一无二的特质调香。
谢凛知道姜姒是个没良心的,诚然自己同她相处这么久,甚至睡在同一张榻上,做尽了夫妻之间的事,都很少能从她眼底看出一两分真心。
这阵子就更是了。
姜姒看着主动,那每一夜的春宵二人皆是情动万分。
可姜姒越是如此,谢凛反倒越是心慌。
男人轻叹口气,按了按眉心。
谭礼从府外而来,就见谢凛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上前作揖,轻声道:“世子爷,此处不宜久留。”
武成王来京,只带了几百精兵。可滇州、几百里外的军营,他却是有数几十万大军。
一旦他身亡的消息传回滇州,局面便会变得不可控。眼下他们再留在这儿,实属不妥,还是该早日处理了。
谢凛掀眸,沉声道:“这儿你处理,让人封锁消息,严防此事传回滇州,违者杀无赦。”
“是。”
男人今日疲累得紧,他想了想,没往私宅去,而是径直回了就近的镇国公府。
回到院子推开门,屋内烛火通明,只见裴氏好整以暇地坐着,俨然是在守株待兔。
谢凛身子微顿,拧了拧眉,掀起衣衫下摆,在裴氏身旁落座。
“夜深了,母亲怎还不休息?”
裴氏是个养身的,平日里这个时辰早睡养颜觉了。
裴氏不动声色地睨他,却见谢凛好似格外疲累,一时又歪了心思。
这么晚回,怕是又陷在温宪公主的温柔乡了罢。照这样下去,指不定哪日她就莫名其妙升级做了祖母。
她咳了咳,正色道:“你去哪儿了?”
“处理了点事。”
裴氏轻哼声,直言道:“是处理到清漪殿去了罢?”
谢凛眸色一僵,他抬头,看了裴氏一眼,一本正经道:“母亲在说什么?”
“你还死不承认,今儿个我都瞧见了,你若同公主没事,平白无故去拉人家手做什么?”
被裴氏这样直言一说,谢凛喝茶的手倏顿,清了清嗓子。
“怎么,眼下不说话了?”
男人垂首,“自然什么都瞒不过阿娘。”
呵。
方才还一口一个“母亲”,现在倒是喊起“阿娘”来了。
裴氏翻了翻眼,轻叹口气。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若真要尚公主,还得请你父亲出面斡旋才是。”
说罢,裴氏想了想又道:“眼下朝堂局势你定然比我清楚,温宪公主刚和云阳侯府解了婚约,你这会儿去接手,云阳侯免不得要记你一笔。”
谢凛闻言却是挑眉,不可一世轻嘁声。“我怕他?”
裴氏没好气地将茶杯置于桌面,沉声道:“你知道你父亲最恨结党营私,镇国公府向来清廉,为的就是保护你们这些子子孙孙,你非要淌这个浑水不成?”
谢凛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些。
“明哲保身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胆小如鼠,阿娘希望我也这样?”
裴氏愣了愣。
转念一想,谢凛已然被架到了首辅的位置上,其实早就站了队了。谢琛对此事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大抵也是有了态度的。
思及此,裴氏不再多言,只斜眼睨他。
“你心里有主意,阿娘是管不了你了。可你早过弱冠之年,婚事怎么也该提一提了,若你属意公主,阿娘去同你父亲说。”
“不必了。”谢凛甚至都没思索就道。
裴氏狐疑,她是真搞不懂了。
“难不成你同公主只是露水……阿凛,为娘是这样教你的吗?”
这个混不吝的臭小子!
他敢说一个“是”出来看看。
谢凛无奈地按了按眉心,只能直言道:
“眼下不合适,公主不会应。”
“?”
裴氏是真惊了。
且不说谢凛这些年来不近女色,就是他这副相貌,摆出去盛京能有几个男子及得上?公主纵是娇贵,也免不得要从盛京的公子哥里挑驸马的,就说那云阳侯世子周慎,生得也远不及谢凛啊。
还能挑的出比他儿子还俊的?
怎的就不成了。
裴氏想着眼底嫌弃之色愈发浓厚,她撇唇道:“真是没用,到现在还搞不定。”
“……”
◎最新评论:
【醋蟹:法式不屑】
【被自己老妈嫌弃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亲妈】
【哈哈哈哈,真是没用】
【笑死,母亲的蔑视】
【阿娘:你怎么这般废物】
【笑死,母亲の嫌弃】
【好吧,谢凛留给女主,沈括跟我走!!!】
【哈哈哈哈笑死】
【裴母:真是没用,连这都搞不定,白瞎了为娘给你的美貌(狗头)】
【!!!!来了来了来了】
【wow
裴母好辣】
-完-
第56章
◎拿她没办法◎
南平王的尸体是在翌日清晨被发现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大内,自然也传到了清漪殿。
彼时姜姒正同姜娆用膳,听到消息后姜姒手上动作倏顿,抬了抬眸。
“真死了?”
丹青点头,“被人一剑抹了脖子的,死前好像眼睛也瞎了。”
姜姒下意识想起昨夜沈括说的话,手心一紧。
这难道就是他要送给自己的大礼么?
若真是,姜姒只觉得他胆子忒大了。
南平王势大,虽是个藩王却手握不少兵马,眼下就平白无故死在了盛京,着实说不过去。
沈括这是在给朝廷添乱。
不用多想,现下姜寒那儿定是焦头烂额的。
诚然朝阳宫内众臣齐聚,各个愁眉不展,生怕这消息传回滇州,惹得大军临朝。
姜寒坐于上首,一时也没了主心骨。
唯有谢凛淡然地站着,双手背在身后,睥睨着众人没吭声。
有大臣提议,将滇州的藩地扩大,以平息滇州内的怒火。
滇州将士蛮横粗暴,众人皆知,只因着滇州地处边境,时常同边境那头的倭寇打交道,故而招募的将士皆是一顶一的好汉。
盛京这头则是相去甚远。
谢凛闻言偏过头,拧了拧眉,见出声的是云阳侯一派的人,轻轻嗤了声。
“依纪大人之言,是要陛下割地求和了?”
男人今日情绪不佳,满脸写着烦躁,脸色也极为阴沉。眼下倏然开口,倒是令原本侃侃而谈的那位纪大人颤了颤。
说到底谢凛年纪轻,虽已是首辅,在朝堂之上多少也会卖他们这些老臣一点面子。
可今日也不知怎的,三两句话就步步紧逼。
这位纪大人的气势低了几分,沉声道:“总好过引起纷争的强。”
谢凛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他既然能要了武成王的命,自然早已想好了后手。
男人拱手作揖,朝着姜寒道:“臣以为割地之事非同小可,不可轻易为之。”
大晋藩王不少,各个盘旋在各自的一方势力下,实则已经渐渐对朝廷产生了威胁,此番如若再扩大滇州的藩地,情势便更不可控。
姜寒自然也不想,他虽对做皇帝无感,却也分得清好坏。
“爱卿可有法子?”
谢凛道:“臣以为,趁着武成王的死讯还没传回滇州,陛下不如先下手为强。”
那位纪大人闻言轻笑声,颇有些不服气。
“怎么瞒,能瞒多久?”
他说完,云阳侯那只老狐狸盯着谢凛,微微挑了挑眉,满意地勾唇轻笑。
他倒要看看谢凛能有什么法子。
俨然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谢凛连眼梢都没抬,沉声道:“还请陛下屏退左右。”
他说完抬眸直视云阳侯,又道:“毕竟这么些人围着,也未能替陛下分忧。”
这是实打实的讽刺。
讽刺这些人的无能。
云阳侯的脸色突变,他呼出一口浊气,盯着谢凛。
谢凛也不怵,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唇角若有似无地轻扬。
姜寒终是将众人屏退,只留下谢凛一人。
小皇帝从堂上下来,急切道:“阿凛哥,快说,你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