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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谢琛从下值后,便顺着弯儿去听了场书。
谁知今日茶楼里颇为热闹,戏台子上说的起劲,下头的人也说的起劲。
还有人见着他向他拱手连连道喜的。
谢琛满脸懵,一时也不知自己喜从何来。
最后还是一个与他走得颇为亲近的同僚,向他道喜后笑道:“国公府马上就要尚公主了,这往后还是要靠国公爷多关照呀。”
“……”
谢琛更是不知这消息从何而来。
再一问,那友人还有些不高兴,斜眼睨他:“怎的,你同我还装蒜呢?你那夫人前前后后拉着温宪公主说了好一阵的话,瞧见的人多了去了,你还跟我这儿瞒着,有意思吗?”
被人一讽,谢琛再没了听书的心思,忙不迭唤来贴身小厮,紧赶慢赶回了府。
裴氏这厢正在院里头修剪花枝,应承了晌午,好不容易将宾客都送走了,闲来无事便开始摆弄起花花草草。
谢琛陡然冲了进来,还将她吓了一跳。
裴氏手上动作倏顿,没好气地道:“多大人了,怎的还冒冒失失的?”
谢琛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急切地平复着呼吸,指了指裴氏。
“你,你同我说说,你今日,都做了什么?”谢琛断断续续的问。
裴氏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花枝上,她回道:“我昨儿不是同你说了,今日要在府中设宴的。”
谢琛见她面色无恙,直言道:“你在宴席上头都做了什么?为何旁人见着我就拉着道喜?”
裴氏闻言先是愣怔片刻,旋即问:“当真?”
谢琛:“还能有假?”
裴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放下剪子,双手互合,笑道:“看来我今日没白费功夫。”
“?”
谢琛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裴氏的性子年轻时就颇为胆大,可自打她进了镇国公府后,还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怎的年纪大了,反而愈发难控制了。
“你还笑?你倒是给我说说,咱们家何时要尚公主了?谁尚?”
见谢琛大惊小怪的模样,裴氏忍不住嗤了一声,她重新拿起剪子,淡淡道:“除了你那宝贝儿子,还能有谁?难不成还是你?”
被裴氏的话头一堵,谢琛只觉更莫名其妙了。
可事关谢凛,他知道裴氏不会轻易拿来开玩笑。不禁蹙眉问:“阿凛同温宪公主?”
裴氏瞥他,“看不出来吧?”说着她轻哼声,“若我再不出马,指不定哪天你都当祖父了咱们还被蒙在鼓子里。”
谢琛今日受的刺激够多了,眼下又听到裴氏这样说,更是下巴都要掉了。
他指着裴氏,“你,你可别胡言乱语。那可是公主!由得你在这儿放肆的。”
裴氏又给了他致命一击:“你儿亲口承认了。”
谢琛:“……”
屋内顿时寂静下来,裴氏好整以暇地看他,谢琛却是一言不发,坐了下来。
裴氏叹口气,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那些话,她不是没同谢凛说过。自己生的儿子,她最是清楚,谢凛瞧着淡漠疏离,对所有事都不上心,其实就是个认死理儿的。
活了二十多年没见他对女人动过心思,这回定是动真格的。
谢琛想了想,着实不解。“他们,他们究竟是怎么看对眼儿的?”
裴氏讽道:“那还不是同你一样,瞧上了美貌。”
“……”
“不过你可别乱说话,没有看对眼这一说,是你儿单方面走心。”
谢琛抬眸,啧了声,“真是没用。”
到底是夫妻,这二人说的话竟然一字不差。
裴氏挑眉,忍不住调侃道:“那可不,和你年轻时有什么分别?明明喜欢我又不肯直说,还不是我逼的你,你才承认的。”
谢琛没想到她还拿过去的事儿出来说,顿时无言以对,旋即他义正严辞道:“分明是你先看上我的……”
裴氏“哈”了一声,指了指自己:“那时候来求娶我的人就差把裴家的门踏平了,要不是你干出不要脸的事,指不定现在我……”
裴氏没说完,眼瞧着谢琛的神色倏沉。男人那张俊脸要比年轻时成熟许多,仍旧惹眼得紧。
裴氏没法子,只得伸手投降,拉了拉谢琛的衣袖。
谢琛冷哼一声,面色稍缓,沉声道:“阿凛的事你莫要瞎掺合,弄成这样成何体统。”
裴氏忙不迭应下。
可嘴上应着,心里却不是这样想。
谢家这对父子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平时聪明沉稳,可遇到女人还真不行。
她得帮阿凛顾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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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姜寒生辰,万寿宴摆在太极殿,应着各封地藩王抵京,宴席的规格不得不又提了几个档次。
美酒佳肴,靡靡乐曲,众人推杯换盏。
就连着旧居深宫多日未出的太后也来了宴席,同姜寒一道主持大局。
许久没见的周太后瞧着气色不错,顶着张年轻貌美的脸,同姜寒坐在一块儿怎么看都不像一对母子。
更巧的是,周太后今日身上穿的宫装颜色同姜姒的很是相近。
周太后年纪本就不大,在这样的大型宫宴上又想被人关注,自然没选哪些个老成的颜色。
而姜姒甚少穿碧色,正巧今日司衣房送来了一套碧色的裙衫,她瞧着颜色好看就穿了。
谁知周太后竟也穿了碧色。
姜姒不甚在意,倒是周太后那头,有意无意瞥了她好几眼。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各藩王进献寿礼。
寿礼大同小异,姜寒皆讪讪收下。唯有南平王的贺礼,倒是惹得姜寒龙心大悦。
“臣特意从突厥手中买了两匹汗血宝马,进献给陛下。”
突厥人擅长养马,而马匹是战场上最为至关重要的工具。突厥近些年来愈发嚣张,全是倚仗着兵马盛兴的缘故。
汗血宝马异常珍贵,又极难驯化,姜寒大喜,连连喊了几个“好”字。
南平王拱手笑道:“臣也有一请,还望陛下成全。”
“爱卿尽管说。”
“臣有一女,名唤容华,陛下前些日子也瞧见了。年方二八,尚未定亲,臣斗胆,请陛下赐婚。”
姜寒来了兴致,“哦?不知郡主瞧上了哪户人家,要朕替爱卿说亲?”
“正是镇国公府世子,当今首辅,谢凛谢大人。”
此话一出,连着姜寒在场的一众人等皆是愣了愣。
且不论谢凛首辅身份,就是镇国公府,谢凛的婚事也不是旁人能随意支配的。世家结姻亲之好,向来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利益共享,谢凛娶谁都关乎朝堂,普通人向来不敢多议论。
哪里知道这位权势滔天的南平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张口就是要同谢家结亲。
姜寒的脸色顿了顿,不禁瞥向下首的谢凛。
只见谢凛的脸色也有些阴沉,薄唇紧抿,下颌线紧收着。
诚然不止他们,姜姒也吃了一惊。
她望向谢凛,男人没朝她望,但也能瞧出脸色不太好。
姜姒的心上上下下,弹跳个不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从原先的惊诧逐渐变得有些酸涩。
她持酒杯的手紧了紧。
眼下最难办的是姜寒。
南平王难得开口,求的又是婚事,姜寒自然不好一口回绝。
可让谢凛娶容华郡主,亦是不可能的。
南平王势大,朝廷已经尚了公主去蜀州。若再让他们同镇国公府攀上亲,局面更难控制。
姜寒心头一百个不愿,只得将皮球踢给镇国公谢琛。
谢琛皱眉,朝谢凛望,就在他不知该以什么由头拒绝时,却听得周太后出了声。
周太后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在场的明眼人一眼就瞧得出,谢家这是不愿趟蜀州的浑水。可既然谢家同他们周家早已分崩离析,她就偏生不愿如谢家的愿。
周太后笑道:“王爷既然能送陛下宝马,哀家便知道王爷是个有血性的。王爷久居蜀州有所不知,咱们的谢大人也是个有血性的。”
“据哀家所知,汗血宝马极难驯服,哀家看不如让蜀州将士同谢大人比试一番,瞧瞧究竟谁能先驯服这两匹野马。”
“若王爷胜了,不就表明南平王府能容得下谢大人这匹烈马么?”
周太后的话有些阴阳怪气。
她自然是笃定谢凛不会胜的。
且不谈养马驯马的功夫,蜀州将士成日同马匹粮草打交道,怎么也比谢凛这个外行人强。
今日这一局,谢凛压根不可能有机会赢。
可眼下没有别的法子,当面拂了南平王的脸面委实难看,倒不如放手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姜寒只得命人下去准备。
上首的周太后则同云阳侯交换了一下神色,旋即勾起唇角,准备看戏。
她且要看看,谢家和姜家准备怎么破这个局。
思及此,周太后挥手唤来内侍,小声吩咐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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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63章
◎“不要脸!”◎
姜寒领着众臣由太极殿而出,来到了大殿前。
士兵将两匹汗血宝马牵来站定,等候姜寒的示意。
姜姒站在后排,不知是因为双腿的疼痛,还是殿前的风呼啸而过,她身子有些发软,稍稍向后颤了颤。
姜贞就站在她身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身子。
姜贞四下环望,贴上前,轻声道:“阿姐怎么了?”
姜姒摇头,“不碍事,就是有些头晕。”
“要不我先扶阿姐回去休息罢,阿姐的手有些凉。”
“没事,本宫要看。”
看谢凛是否真能躲过这一劫。
倘若不能,他当如何?
然而还有一道声音隐隐要破茧而出。
倘若不能,她又当如何?
姜姒甩甩头,只见谢凛已走下台阶。
南平王挑选的驯马战士是位跟随他多年的副将,将士征战沙场,上阵杀敌,能力自然不在话下。
故而他神情笃定。
龚副将是他最得力的干将,同突厥人亦是有过交手,而南平王部的马奴便是突厥人。
今日的规则便是,二人各驯一匹烈马,谁最先驯服谁为胜。
龚副将拱手行礼,道了句“请”。
谢凛倒也不怯,他快走两步飞身上马。
只见原本还温顺安静的马儿顿时暴躁起来,试图要将背上的男人甩下来。
龚副将轻笑声,也跟着跳上马。
一时二人皆拉紧缰绳,稳住身子,试图降伏烈马。
龚副将身量要比谢凛魁梧些,魄力也更强,他拉起缰绳,双腿夹紧马腹,瞧着要比谢凛轻松许多。
谢凛则同他相反,他并未使太多蛮力,而是用着巧劲儿。烈马将他甩到旁侧,他挂在马脖子上,又轻轻一跳,重新回到了马背上。
姜姒紧紧盯着男人的身影,手心不自觉涔出几分薄汗。
姜贞看出她有几分紧张,安慰道:“谢大人功夫了得,应当不会有事的。”
姜姒却是紧紧盯着谢凛的身影。
只见他身下那匹烈马,就像脱了缰似的狂躁不安。再对比龚副将那匹马,虽也是格外性烈,可瞧着却没有谢凛那匹狂躁。
姜姒直觉不对。
她下意识瞥了眼站在前头的周太后,只见她唇角微勾,朝左后方的云阳侯暗暗点了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谢凛二人,并未有人注意周太后的一举一动。
可姜姒就觉着今日这事,免不了有她的推波助澜。
眼下见她与云阳侯互换眼神,便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再转眸去瞧谢凛,他身下的马儿非但没有镇定下来,反而是更加狂躁愤怒。
这样下去不行。
姜姒看了眼四周,只见禁卫军就守在殿门不远处。她又瞧了瞧身边的姜贞,心里很快有了计较。
她迅速拔下发髻上的金簪,递给姜贞,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姜贞掌心倏紧,有些犹豫,“这法子成吗?”
姜姒的目光落在谢凛身上,她语气冰冷道:“你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吗?”
姜贞顿时无言。
姜姒见她还在磨蹭,偏头低声喊:“还不快去。”
姜贞回过神来,赶紧点点头,趁着众人不注意,朝殿门口而去。
容瑾就守在殿前不远的地方,他满心都在谢凛身上,并未注意到姜贞的到来。
直到小姑娘来到她跟前,容瑾这才愣了愣。
二人许久未曾说过话,平日里在宫中遇上也只是打个照面,为了避嫌连话都不敢说。
容瑾垂眸瞥了眼姜贞,见她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便跟着他朝墙后而去。
二人甫一站定,姜贞就立即把手中的金簪递给他。
“阿姐让你找机会用。”
容瑾闻言垂眸看了眼,顿时会意,伸手接过。
姜贞怕被人看见,转身就要走,谁知身后的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姜贞性子素来胆小,平日里就颇为谨言慎行,更遑论殿前还站着那么多人,她哪敢同容瑾在这儿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