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后呼出一口气,就要转身,却又停下来,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四娘呢,你要如何处置她?她与你已有了婚约,她父亲的事也都与她无关。”
元穆安掀起眼皮,淡淡道:“母后放心,儿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只要她识时务,儿定不会为难她。”
谢皇后目光复杂地看一眼已然十分陌生的儿子,在太监们半强迫的包围下,终是离开了承恩殿。
留下元穆安一人,低垂眼眸,望着案上堆叠如小山的奏疏,出神许久。
谢柘的案子虽还在审,没有一年半载,难有判罚,但照如今的形势,他已再无翻身之日。
从前以谢家为首的陇西旧族们,再不会像架在脖子上的刀子一般令他夜不能寐了。
他终于可以放心地任由高甫等人谋划拥立他登基之事了。
而在此之前,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
清晖殿里,秋芜正与竹韵说着话。
因先前查到宫女太监们在背后议论她的是非,元穆安便不大想见到她仍对那些人笑脸相迎了。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愧疚之心,没过几日,他便让康成到元烨的中山王府将竹韵带进东宫,长留在她的身边。
竹韵与她说了些元烨的近况,道他出宫后,虽脾气越发古怪,却忽然知晓要上进了,除了与之前一样勤练骑射外,还跟着太傅参议政事,翰林院有好几个学士都夸过他。
秋芜留在东宫,不知为何,已许久未想起元烨,骤然得知他的消息,怔忡的同时,也稍感安慰。
如今元穆安的地位日益稳固,再不似刚逼宫的那段日子,容不得任何一个兄弟展露才能,此时正值用人之际,元烨若有参政之心,元穆安不见得容不下。
到底没辜负了容才人的恩情。
正想着,她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守在殿外的海连与人说了两句什么后,便满脸喜色地进来,扬声道:“恭喜娘子,翰林院下发了才拟好的旨意,殿下看重娘子,已封娘子为正三品良媛,如今奴婢该称娘子一声‘良媛’了!”
话音落下,其他小太监纷纷笑着向秋芜道喜,就连熟悉她的竹韵也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
正三品良媛,是太子妻妾中,除太子妃外,品阶最高的。按照本朝惯例,太子登基后,良媛便会被封妃位,高者可居四妃之首的贵妃位,仅次于皇后。
而依秋芜罪人之女的身份,封一个昭训已有逾越,如今骤然成了良媛,实在令人艳羡不已。
然而,面对满屋子羡慕、恭喜的目光,秋芜却有些笑不出来。
原来这就是元穆安说过的要给她的东西,他果然以为她要的是更高的名分而已。
夜里,元穆安从前朝回到清晖殿时,便留心观察秋芜的神色。
他将手里的明黄卷轴递到她手里。
这是一封圣旨,以皇帝口吻书写的圣旨。
“芜儿,你如今已我的良媛,是宫里正经的主子,东宫没人越得过你去。日后待我践祚,你便会是我的贵妃。”
他说着,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同抚过卷轴里的一列列字迹,最后落在末端的一片空白处,那是加盖皇帝印玺的地方。
“到那一日,我会亲自将印玺盖在上面。”
第50章 庆功
◎一听她说要出宫,元穆安便下意识蹙眉。◎
秋芜低着头, 视线扫过墨迹新鲜的“贵妃”二字,不由有些模糊。
她看得出来,这字迹是元穆安亲手写的, 难得他拟旨未让翰林院的学士们代劳。
贵妃, 也的确是他这个太子对她这样一个毫无家世可言,甚至还会被人诟病的罪人之女极大的破例了。
今日封良媛的消息已传出去,恐怕已经引起朝臣们私下的猜测和议论了。
她说不清此刻自己到底是何种情绪, 若说全无触动, 自然是假的,但除了有几分感激外, 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心酸。
他总是不明白,她祈求的只是他能付出几分真心, 将她放在与自己同样的位置对待。
就像她幼时记忆里的父亲和母亲一般, 不论身份地位如何,始终琴瑟和鸣,恩爱如一。
只是他一直无法理解。
他的喜爱,哪怕是对她好, 也总带着一分施舍的意味。
她虽然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宫女,平日做小伏低惯了,却如她的名字一般,内里带着韧劲, 怎么也不肯放下心里的那点执念。
元穆安紧挨着坐在她的身边, 侧目不眨一眼地端详着她的表情, 似乎在等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