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低声问:“摔了杯子,可曾伤到什么人?”
兰荟摇摇头:“倒是没有,初杏姐姐被泼湿了衣裳,幸好茶水是温的,夜里换下来就好了。”
“那就好。殿下这样的脾气,你们都是早就知道的,这一次时候久了些,也给咱们提个醒,在主子身边服侍,得日日提着心眼才好。以后,在殿下面前说话,也要时刻掂量着分寸才好。你与竹韵也算两个大宫女了,以后可要记得提点大家。”
兰荟认真地点头答应,又有些奇怪:“还有姑姑在呢,姑姑您时时提醒着我们呢。”
秋芜笑了笑,摇头道:“我虽会提醒,可你们总也要有学着独当一面的时候才好。”
她一心要走,心中也已有了几步谋划,只是看着这些小丫头,便会替她们的将来担心。
她们多半还是跟在元烨的身边服侍,元烨有时脾气烈是一回事,但除了偶尔责罚斥骂外,到底比宫中其他的主子好些。
只怕她们因与元烨处了多年,仗着熟悉,又没人在旁边提醒着,恐怕偶尔说话做事会少了分寸。若将来元烨成婚,王妃是个重规矩的,只怕她们的日子不好过。
兰荟不知她的顾虑,受教一般地认真点头,在她眼里,秋姑姑对她们所有人都很好,说的话一定有道理。
不一会儿,屋里的元烨穿戴整齐,用完早膳,便在福庆的跟随下跨出门朝外行去。
秋芜与兰荟等人候在外面,见状连忙退到一旁,将中间的道让出来。
元烨冷着脸抿着唇,大步从中间走过,从头至尾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秋芜一般。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将她忽视在外。
众人都不敢出声,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放松了些。
秋芜问了初杏辛苦,又将方才同兰荟说的话,再和其他人都说一遍,见她们都记下了,才放她们下去做事。
竹韵落在后面,等旁人都走了,才回到秋芜面前,忧心道:“姑姑,您要不要同殿下认个错?我看,殿下只是喜欢姑姑,想与姑姑更亲近些,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她虽性情沉稳,可仍是比秋芜小两岁,说起这些话来时,脸色忍不住泛红。
秋芜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竹韵的脸涨得更红了,低着头嗫嚅:“我、我是自己猜的,初杏姐姐那日虽什么也没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姑姑放心,我一个字也没同别人说过,若我猜错了,姑姑便骂我两句,只当我是胡言乱语吧……”
秋芜叹了口气,揉揉她红彤彤带着羞愧的脸蛋,轻声道:“我知道你为我好,怕我被殿下冷落伤了心。也许,你心中还觉得我糊涂,这样得殿下看重,却不知好歹,要惹怒殿下。”
竹韵连忙摇头:“不不,我没有这样想,我虽觉得疑惑,不明白姑姑为何要如此,但我信姑姑,姑姑不是那样的人。”
秋芜笑了笑,道:“你别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自己也明白,拒绝殿下的好意,就是不识抬举。只是,人活一辈子,投身为一个奴婢已够无奈了。我认命,知道自己卑微,对主子们做小伏低,可不想连这最后一分坚持也退让出去。况且,九殿下待我好,我便更不能欺骗于他。你放心,此事我有分寸,这几日殿下还在气头上,自不能再惹恼他,等过几日,等咱们回兴庆宫后,我自会向殿下请罪。”
竹韵听罢,眼底的担忧终于散去大半。
她认真想着秋芜的话,一时觉得有些怅然,有些敬佩,又有些惋惜。
秋芜和她们一样都是宫女,她尊敬秋姑姑,希望姑姑能过得好,可姑姑却不愿顺着这条路,走向大多数人都羡慕的地方。
这是遗憾,过了这个时机,也许将来就不会再有机会了。但这也是勇气,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说一个“不”字。
接下来的半个月,秋芜仍像这几日一样,悠然地过自己的日子,没有因为元烨的赌气而有半分改变。
倒是元穆安那里,几乎每隔一两日,就会将她召过去,去了之后,又十之八九留宿一晚。
康成甚至给她备了能换的襦裙,以便她第二日清早可以陪着元穆安用完早膳再回永安殿
她虽然渐渐习惯了夜里入睡,身边会多一个人,元穆安也似有察觉,夜里抱着她时,不再箍得那样密不透风,但仍会感到疲于应对,只盼着这样的日子快些过去。
幸好,元烨的态度已出现了几分松动。
在殿中的时间里,只要秋芜不在身边,他就会变得阴晴不定,时不时冲下人发脾气,若秋芜远远地站在外面,他又会稍稍和缓些。
有时,他会有意无意地往外面看看,在以为别人注意不到的时候,悄悄盯着秋芜发呆,等她的眼神一转过来,就立即移开视线,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不理会任何人。
相伴多年,秋芜看得出来,他那一阵气性应当已过去了大半。
先前,他也只是接受不了自己被人拒绝,感到面子上太过难堪罢了。
眼看时机差不多,在离开行宫的前夕,秋芜终于主动进了永安殿的正殿。
第28章 请求
◎容奴婢在生辰那日出一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