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铺子都是关着的,没挂招牌,也看不出是卖什么的,仅有的开着的那几家,又多半是酒肆。
她站在原地有些踟蹰,正想着要不要向人打听一番,身旁一间开了半扇门的酒肆里,一名斜倚在门板上的男子便忽然笑了声,语气轻浮道:“这位娘子是第一次来吧?不知要买些什么?某若能帮上忙,定竭尽所能。”
那男子生得身量不高,身形干瘦,容长脸上皮肤粗糙,眼珠泛黄,笑起来时眯着眼,眼角下垂,一副鼠相,一看便不是好人。
秋芜顿了顿,拿出在宫中时难得端的架子,站直身子,冷声道:“我替我家主人前来,欲求一封文书,不知这位郎君可知门路?”
她虽没在街头市井中摸爬滚打过,在宫中这些年也练出了几分气势,说这话时,颇有些不怒自威。
再加上她话里说的是“主人”,很容易就让人误以为她只是个替人办差的,身后还有厉害的主在。
那男子打量她几眼,慢慢收起脸上的轻浮笑意,正要再开口,却被斜刺里一道清亮的女声打断。
第31章 七娘
◎你就是替自己买的吧。◎
“仇五, 你是不是皮痒了,又想祸害人家娘子!”
只见西面一个紧闭大门的小铺子边的岔道口,一个二十多岁的娘子一手提着食盒, 一手叉腰地站在一旁, 眼含愠怒地瞪着那一脸鼠相的男子。
她相貌明丽,穿着一身石榴红的束腰襦裙,将她高挑细瘦的身段衬得越发婀娜, 开口是脆生生的嗓子, 听得人眼前一亮。
仇五被她瞪着,原本带着几分掂量和算计的眼神顿时萎了下去, 有气无力道:“宋七娘,又是你, 我可什么都没做, 是这位娘子说,要替家中主人求一封文书,你知道咱这儿的规矩,只要给的银子够, 自有门道,我这不是想给娘子指条路嘛。”
宋七娘冷笑一声,一双明亮的眼睛嫌弃地打量他一番,转头冲秋芜道:“娘子, 你别信他, 他这人最是阴险, 不狠狠诈一笔才不会告诉你呢。”
“哎哎哎, 宋七娘, 你凭什么断我财路!”仇五立刻不乐意起来, 提高嗓子嚷起来, “你别以为我怕你,不过是个卖唱的小娼妇,仗着有几个郎君捧,就忘了自己是谁了,装什么好货!”
这话说得忒直白恶毒了些,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宋七娘叉着腰挺起胸膛,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高声道:“我卖唱怎么了,我凭本事吃饭。你不也就是个四处钻营的泼皮无赖,我看你还不如我呢!”
“你、你个泼妇,我还治不了你了!”仇五被人说中,恼羞成怒,撸起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宋七娘也不怕,挎着食盒伸长脖子迎上去:“我看你敢不敢下手!”
秋芜看着这两个忽然吵起来的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正要上前劝一句,旁边已有人笑起来了。
有的用轻佻的眼神看着宋七娘修长婀娜的身段,有的幸灾乐祸地看着仇五。
“我说仇五,就你这胆子,也就骗骗新来的,谁不知道你就是软脚蟹一个!你若真动起手来,到时看这小娼妇的姘头们怎么教训你。”
周围那七八个人顿时一阵哄笑。
宋七娘昂着脑袋,完全没有被其他人带着调戏的言语激怒,仇五则面红耳赤,双目怒瞪,却讷讷说不出话来,只敢在半空中挥动两下拳头,虚张声势。
就在两边相持不下时,巷道的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呼声:“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周围驻足看热闹的几人顿时一哄而散,如遇见狼群的羔羊一般,熟练而迅速地往各个岔路跑去,不过片刻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秋芜一听官兵,也跟着心中一紧,正要快步往前走,想从前面的道口出去,左边的一只袖子便被人拉住了。
宋七娘站在原地没动,望着她道:“前面可不能去,那些官兵来过这儿许多次了,早对这里了如指掌,前面定已有人守在那儿了,正等着守株待兔呢。”
秋芜听了她的话,赶紧回想一番方才在她眼前逃走的那几人走的方向,的确没有一个是往那里去的,不禁有些感激。
“多谢娘子提醒。”
后方已经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宋七娘也顾不得太多,拉起秋芜的手便带着她闪进她方才来的那处岔道,快速拐了几个弯,进入一处窄小的民居。
外面仍能听见由远及近的沉重脚步声和官兵们严厉的呵斥声。
“站住,金吾卫巡查,不许走,一个个排好队,接受问询,问完了才能走!”
接着又是好几个行人或不满或害怕的应答声。
宋七娘砰地一声将屋门关上,冲秋芜扬了扬下颚:“好了,虽只隔了一条路,但这儿是良民居住的地方,官兵不会到过来的,你若不嫌弃,就在这儿躲一阵,等他们撤走了再离开,想必至多是半个时辰的事。不过,若你身后有高人护着,不怕那些官兵的话,就当我是多管闲事吧。”
她说完,就挎着食盒转身要进屋。
屋里传来小娘子带着委屈的呜咽和啼哭声:“阿娘,阿娘,娇娇饿!”
宋七娘一听这哭声,推门的动作立刻变快,嘴里也忙着答应:“阿娘回来了,娇娇乖,阿娘带着午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