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和从外头回来,听说了此事,在林朝英的书房大闹一场,被林朝英叫人关进了屋里,严防死守,不准放他出去。
李元念劝他消消气,林朝英道:“正直多事之秋,都不让我消停!”
李元念的手指轻轻的按压他的头,“老爷不是还要几日才能回来吗?”
“陛下遇刺,提前回来了,哎哟,我的姑奶奶,你下手轻点!”
李元念赔罪,“对不住对不住,老爷,祭祀一事全权由你负责,出了刺客,陛下会不会怪罪到我们身上来?”
“早在五山就被陛下问责了,哼,周敛求了情,这事封锁了消息,你也莫与任何人说。”
“你说谁这么大胆呐,敢对陛下……”
“这不是你我二人可以揣测的!”
周敛把陈氏带回去,一开始陈氏死不承认,后来把稳婆叫到当面,她边痛哭认错,还把林柔的事一并揽了,说一切都是她的主意。
周敛道,“二房心毒,却是个护短的,画押认罪了,人和稳婆一起送去林府,要怎么处置,就看岳丈大人的了!”
她闷闷叹口气,“总觉对不住吴家小娘子。”
“你们二人本就没什么交情,提了醒,吴家不上心,做到这步,已经无愧了,至于林柔不肯认,我会敲打吴明珏的,他要还以为是我有意为之,那也只能随他去了。”
林莞莞担心道:“吴家还是一直与你不对付吗?”
“他啊,想与我攀亲事,我没肯,恨着我呢!”
“嗯?”她一副惊诧之色。
周敛赔笑,“吴家姑娘都进宫做娘娘了,旧事莫重提。”
林莞莞道:“前些日子去六公主府里,听六公主说,陛下不甚喜欢吴家三姑娘。”
周敛神秘兮兮,“这吴家姑娘,以前是喜欢盛家三哥儿的,盛家对陛下来说那是肉中刺眼中钉,他是不会对吴家姑娘好的。”
“真的?”林莞莞一脸不信。
周敛道:“这事旁人不知道,你想啊,陛下的女人心里惦记着陛下的仇人,这事搁谁,谁都过不去。”
“那她为何还甘愿入宫?”
周敛叹了一口气,“她也没得选。”
她抱着他,若非是周敛,她如今只怕与也如陈家母子一样,命都没了,林莞莞叹道:“想来,我真是比大多数女子幸运多了。”
“嚯,娘子这是在夸我么?”
她眯眼笑,露出女儿家娇憨的神态,“你就当是吧?”
“是就是,什么叫就当!”
……
周敛忽然道:“听说我不在府里,你倒是看了许多书?”
“……是看了些杂文传记。”
某人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是么?我回来也翻了翻,其中一段,印象尤为深刻,怎么写来着?只见那书生把小姐搂在怀里,解了她衣带……”
“我不听我不听!啊啊啊!”林莞莞冲到被窝里蒙着头,整个人像煮熟的虾一样,发烫发红。
周敛笑,“娘子若是喜欢看些个‘杂文传记’,改明儿我让鹤七多买一些,戏文也买些?图文你要不要?”
“你不要说了!”她在被子里羞愧嘶吼。
周敛的哈哈大笑,声音穿透力十足,再接着,就是吹了灯,和林莞莞一起钻到被窝里讨论‘图文具体内容’了。
第六十三章 迁坟
陈氏被周敛送回去第一日,就被林朝英打了棍子,秋水斋严防死守,除了林朝英,谁也进不去。
没两日,就传出陈氏病重的消息,林朝英草草将人埋了,甚至连丧事都没办。
至此,林莞莞母亲的牌位,回到了林家祠堂。
林柔仗着自己有孕,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的吴明珏没有法子了,找周敛说理,周敛直道:“小娘子和儿子尸体还没凉,你就帮起凶手来了!”
“你什么意思?”
周敛道:“吴大人,林家的家事,与我何干?你内宅争斗,做夫君的不能及时止损,我好意提醒,你又当做是狼心狗肺,这时候人没了,你想不过,寻我出气,林大大姑娘,你的大娘子,没有告诉你,她母亲是为何而死吗?”
吴明珏这才想起多日之前,周敛对他说的那句‘多多照看小娘子,以免将来后悔’,当时吴明珏还以为是周敛要威胁他,还对周敛发了脾气。
周敛道:“你妾室庶子死了,与我有何好处?与谁又有好处,吴大人,自己好好想想吧!”
吴明珏软硬兼施,逼着林柔身边的丫头嫣然说了实情,他几乎都要气疯了,撕心裂肺的问林柔,“为何?你为何要这么做!”
林柔哭道:“你又听周敛和林莞莞说了什么?我让你去是要你去帮我母亲讨公道,不是让你来责怪我。”
吴明珏直接上手甩了她一个耳光,“那个叫春绣的稳婆,是你的手段!”
她大着肚子,这一耳光,整个人几乎要倒了下去,得亏嫣然一把扶住,林柔哭道:“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毒妇!”
“吴明珏!”
吴明珏红着眼,声音比她还大,“我能让你进门,已经是给了你面子,诗诗她何其无辜,我那孩儿何其无辜?你嫁到我府里来,蛮横霸道,我都忍了,那是人命啊,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
林柔一把推开嫣然,“我蛮横霸道,我嫁给才两年,你纳了多少妾?睡了多少丫头,你心里没点数吗?我说过什么了?这个诗诗,不过是勾栏里的娼妓,她凭什么给你生儿子!”
大概是嚎哭的太用力,林柔忽然捂住肚子,“啊”了一声。
嫣然喊道:“大娘子要生了!”
吴明珏一愣,无心与她再废话,直接走了!
林柔‘如愿以偿’,这胎,是个儿子。
林家这事,吴家郡主娘娘得到了消息,气得不行,于是借口林柔身子虚弱,三个孩子照顾不全,把小儿子抱走,说要亲自抚养。
永康二年,腊月二十七。
李润登位一年,大皇子一党的势力,彻底被清除,周敛被封为康定侯,成为了李润最可靠、临安城内最有权利的重臣。
同年,皇后王秀秀产下一子,皇帝取名李灏,封为太子,居住东宫。
周敛上完朝从宫里回来,抖落了衣服上的雪,一回府就往大娘子院里跑。
林莞莞说,“舅舅来信,说选好了日子,明年四月初九,宜迁坟,问我们是否得空。”
“舅舅还说什么了吗?”他将披风挂好,问道。
“说许久不见了,挂念你。”
周敛顿了顿,“林和今日联合几位少府、卫尉告我恃功而傲,轻视陛下、私收贿赂、以权谋私。”
“父亲的意思呢?”
周敛道:“林大人自是装作不知道,不听,不管。”
林莞莞皱眉,“那不就是放纵哥哥这么做?”
“你爹呐!”
林莞莞道:“陛下因为大皇子,该走的不该走的,能用之人都没了,父亲这颗墙头草捡了一个大便宜。”
周敛道:“你爹爹以前是翰林院的,又做了几年春闱考官,桃李满天下!”
林莞莞问,“你觉得父亲,他是否……”
“呵,‘咱爹’是想在永康年间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了。”
林莞莞颇为担心,又帮着林和说话,“君心难测,虽说咱们这日子过得不错,我总觉得不安,哥哥他倒不是什么坏人,只是陈氏终究是他的母亲,他心里过不去。”
“我不与他计较。”
周敛看了信,笑道:“瞧,舅母还问,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小娃娃!”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跟你说的就是正经的。”
林莞莞叹了一口气,“陛下的意思呢?他是信还是不信?”
“陛下信,也不信。”
“什么意思?”
周敛道:“你当我疯了不成?”
“轻视陛下、私收贿赂、以权谋私,难道是陛下的意思,要你这般做出这幅模样不成?”
周敛摇头:“不是陛下的意思。”
林莞莞沉默一会,“越多人参你骂你,陛下越信你!”
“他不是越信我,他只是不信人,陛下潜邸之时,我锋芒太盛,陈家又控制了断城,若朝中的人还全力支持我……恰好,你二娘出了事,林和考了官之后,加入了吴家阵营,一直针对我,吴明珏此前与太子走近,陛下不会重用他,你父亲观望两虎相争,准备随时踩我一脚,陛下只是放任我们几人相斗而已。”
她默默把手塞到他手心里,小姑娘忽然委屈了起来,周敛拉着她双手,“我说,娘子,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你是帮我还是帮你爹爹?”
恩……
“不知道。”
周敛亲了她一口,“呵,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林莞莞笑,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新月,有时候开心,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十分可爱,她道:“谁也不帮。”
周敛摸着她的手,道:“辞官算了!”
“啊?”
他试探的看着她,“你不愿意啊?也是,官胄家的娘子和满身铜臭的商人之妻,可差太多了。”
林莞莞道:“商人怎么了,读书人说是清高,有几个干净清白的。”
“哈哈哈,你这是在影射谁呢?”
林莞莞一愣,“反正不是我爹爹。”
她心里到底是向着自己的,周敛十分开心,“你说不是就不是。”
又过了几月,周敛告假,带着林莞莞去了一趟断城,随着陈元敬、陈承父子带着陈老爷子的骨灰回了沧州。
老爷子入土时,林莞莞跪在陈老爷子和陈老夫人墓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道:“孙媳拜见外公、拜见外婆!”
周敛扶她起身。
陈元敬道:“总算是让父亲和母亲团聚了。”
周敛问,“舅舅,是否回沧州定居?”
陈承道:“不回了,沧州气候温和,宜人居住,但这两年,我们在断城也习惯了,一家老小、朋友、生意皆在断城,迁家一发而动全身,麻烦。”
“那老家的宅子田地呢?”
陈元敬道:“找了一个远亲,给了一些钱,叫他看着,对了,敛哥儿,你日后作何打算?”
周敛看着外祖父的碑文,“走一步算一步。”
第六十四章 娘子有喜
陈老爷子身后事安排妥当之后,几人在沧州告别,陈元敬依旧回了断城,周敛携着林莞莞回了临安。
路途颠簸劳累,林莞莞倒一点也没觉得辛苦,她反而开心的不得了,路过南兴时,还买了一大堆吃的,说要给云秀尝尝。
周敛说,“这种‘浪迹天涯’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她道:“轻松、自在。”
他捏着她的手,“我们离开临安吧?”
“现在?”
周敛看着她,目光温柔,语气坚定,“踏遍万里河山,吃遍世间美食,不是你的‘宏图大志’么?我们一起实现它!”
“可以吗?”
“只要你愿意,就可以!”
她说,“我愿意的,敛哥哥。”
一如当年。
回府的时候,云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大娘子,我可想你了!”
林莞莞给云秀展示她这些时日的战果:栗子酥、芝麻糕、贵妃红、玉露团……
云秀含着食物,脸鼓起一个大包,说话含糊不清,“大娘子,求求你日后出远门也带上我吧,我一个人在府里快闷死了!”
她笑了笑,“好的呀!”
林莞莞撑着手看云秀狼吞虎咽的吃东西,“你呀,慢点,要是秦妈妈看到了,又要说你没吃相了!”
“我这都是跟大娘子学的!”
林莞莞正要回嘴,胃里一阵翻涌,“云秀,快,去给我拿个盆来!”
云秀含着吃的,“怎么了姑娘?”
“我不知道,忽然恶心。”
云秀急忙咽下嘴里的,拿了一个盆,林莞莞道:“你先出去吧,你刚吃了东西!”
“没事,大娘子,你想吐就吐,没事的!”
林莞莞眉头紧皱,“听话!”
云秀出了门,一脸担心的望着屋里。
周敛正过来,问,“大娘子呢?”
云秀道:“大娘子在屋里吐呢!”
周敛三步作一步冲进了屋里,“莞莞,怎么了?”
林莞莞有些惊慌失措,“没事没事。”
他瞥了一眼盆,“吃坏肚子了?”
“你别看……”她窘迫的把盆拿开放到身后。
周敛坐到她身旁,用自己的衣袖给她擦了擦嘴,眼睛看着她,话是对着云秀说的,“云秀,去,请张大夫来!”
“我没事,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有点恶心。”
他用指腹把林莞莞的眼睛的泪珠抹干,“都吐哭了,怎么还叫没事!老夫老妻了,我还嫌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