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外面邱容嬷嬷含笑的声音传来:“老太君身子骨1直硬朗,三姑娘长高了,也更俊了,和夫人年轻时1样出采呢!”
说着,帘子被高高打起,一个水绿色裙襦的美妇人搭着邱容嬷嬷的手走了进来,这美妇人螓首蛾眉,美艳动人,行动如风,眉宇间还带着1丝勃勃英气。
定国公夫人1进来,就走上前两步,双膝跪地,看着老太君,眼眶微红,哽声道:“母亲!儿媳给母亲请安,愿母亲平安长乐,福寿延绵。”说完便以头抢地,行了一个大礼。
老太君眼中也隐有泪光,扶着她起来,温声道:“这许多年在外头,好孩子,辛苦你了!”
定国公夫人起身,笑中带泪,声音还有些哑:“儿媳不孝,不能侍奉母亲膝前,还累的母亲操心,只望母亲容谅!”
老太君心中伤感,脸上还仍带笑意,轻拍着定国公夫人的手,声音也有了些颤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定国公夫人回握住老太君,面上带笑的开口:“儿媳与夫君远在边关,无法顾及,这些年辛苦母亲费心,照看府中了。”
老太君依然笑意满满,慈爱道:“这些年你们虽不在,所幸府里也未出什么大乱子,锦丫头年前刚出阁,卿丫头也懂事的很,哪里需要我操心?倒是她们常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唠嗑,我的日子过得才没那么寡淡。”
“您是长辈,她们孝顺您是应该的。”定国公夫人说罢,转过身,去看端立于1旁的魏卿,只见小姑娘明眸皓齿,亭亭玉立,虽眼中带有欢喜,却也知礼,只默默站着。
魏卿对上定国公夫人的眼神,微微欢喜唤道:“母亲!”而后向前1步福身,“卿儿给母亲请安。”
定国公夫人刚缓和过来的情绪又险些没绷住,开口声音更是哽咽的多:“卿儿……”
魏卿见状,弯眸微笑,瞳如秋月:“母亲何故伤怀?我们母女团聚本就为喜事,日后更有大把时间,到时女儿便日日陪着您,只愿母亲不嫌我烦。”
定国公夫人闻言,心中欣慰,擦了眼泪,连声开口道:“好,好,母亲日夜盼望着,又怎会嫌你……”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袖中双手微微颤抖了1下。
若论她此生对谁最为愧疚,那必是自己的小女儿。
当年离京时,大女儿虽仅7岁,却已知礼懂事,在京都也是名声在外,以她的身份与性情,料想无人敢欺,到底叫人放心些。
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小女儿。
彼时她的卿儿才3岁,便要被迫接受父母远走,童年缺失的境况,她又如何忍心?
虽有祖母与长姐陪伴教导,可哪里真的能代替父母的存在?而她的卿儿,本可以父母陪伴,兄姐疼爱,无忧长大……
可边关苦寒,蛮夷虎视眈眈,她实在放心不下丈夫,女儿家去了边关只会受苦,哪及的上在京都锦衣玉食的娇养?所以她只能忍痛留下两个女儿。
所幸在她回来后,女儿还愿意叫她1声母亲,如同这些年来家书中的往来1般,毫无芥蒂。
定国公夫人神色动容,目光炯亮,怜爱的抚了抚魏卿的脸,魏卿回之1笑。
这时,定国公夫人才将目光转向了其他人。
二夫人此时已回过了神,也不像方才那般激动怨愤,在接触到定国公夫人的目光后,眼神闪了闪,方亲切10足的开口:“我说锦丫头与卿丫头怎么越发好看了,现下看着大嫂多年未变的容貌,才知晓这可不就是从您这继承的么?”
一句话夸了3个人,二夫人的玲珑性子是她得以掌家多年,并在京都贵妇圈吃得开的主要原因。
定国公夫人笑看着她:“多年不见,2弟妹也还是1如既往的会说话,不过劳累你管家多年,嫂子还是要跟你道1声谢的。”
提到管家,二夫人脸色僵硬了1瞬,却飞快的掩饰住了,嗔笑道:“大嫂这说的哪里话,还当我是外人了不成?这点事儿,哪值当您说个谢字。”
定国公夫人爽朗1笑:“你说得对,是嫂子想岔了,”说着,话音1转,看着旁边的魏子谦和魏绮,“这便是谦哥儿和绮丫头罢?“
魏子谦赶忙向前半步,微微躬身,施了1礼:“大伯母安好。”
魏绮虽与魏卿不和,却到底不敢在长辈面前放肆,也走上前福了福身。
定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温和了许多:“1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绮丫头那时还小,大抵不记得我了,不过谦哥儿,我当年离开时,你还拔着夫子的胡子玩呢,你可记得?”说完,眼神揶揄的看着魏子谦。
魏子谦脸微红了红,有些尴尬:“大伯母谆谆教诲,子谦自是不敢忘的。”
他小时候性子淘,整日无事生非,二老爷管不住,二夫人又1味溺爱,若不是定国公夫人提起他揍了1顿,收了性子,这才专心开始读书,否则现下怕也是与京都那些纨绔1般,招猫逗狗,庸碌无为。
所以定国公夫人在他心中,是良师1般的存在,他从小就最崇拜祖母与大伯母,也最是欣赏那种不输男儿胆识的豪情女子。
看到魏子谦红了脸,定国公夫人收回目光,看了眼魏绮,笑着对二夫人开口道:“你方才净夸锦丫头与卿丫头,依我看,绮丫头也是天香国色,瞧着便叫人欢喜,今年14了罢?家书里也未说过绮丫头的亲事,可有定了人家?”
“还未定下,不过现下倒是有几家合适的,正在相看,预备等及笄后再定亲。”二夫人拉着魏绮的手笑回道。
绕是平日里再蛮横,提到自己的终身大事,魏绮终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
定国公夫人闻言回道:“亲事倒也不急,咱们定国公府的女儿不愁嫁,待我这几日安顿下来后,便带着两个丫头多出去走走,1定给挑个好人家回来。”
二夫人这回的笑意真心了许多,忙道:“那弟妹就先谢过大嫂了,有了大嫂把关,绮丫头还愁找不到好人家么?”
此时二夫人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定国公夫人与皇后是闺中姐妹,私交极好,且母家承德侯府,也是1等勋贵世家,再加上定国公夫人这个名头,被她带出去的姑娘无论如何也会被人高看几分,就算在婆家,也无人敢轻视。
想到此,二夫人被夺权的不甘也消散了几分,她心里很清楚,袭爵的是长房,就算现在背靠定国公府,在分家后他们2房就只是个3品官员府,她之所以紧紧握住管家权不放,也是想给儿女多攒点本钱。
但如果定国公夫人愿意牵线,那绮儿日后嫁入婆家,也无人敢轻视怠慢,二夫人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做对自己更好。
想着,二夫人更是热情了几分,与定国公夫人攀谈。
原来在1旁当背景板的郑玉柔,也恰如其分的问候了舅母,进退有度,礼数得当。
一时间,屋子里也是其乐融融。
约摸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外头便有小厮来报,说定国公与二老爷,世子和二公子1起回府了。
定国公夫人笑道:“想来这是刚下朝,圣上体恤,这才提前放了国公爷回来了,不然等国公爷禀报完边关事宜,怕是要午膳后了呢!”
老太君神色微滞,眼泛泪光,微微点头。
经过方才的聊天,魏卿倒是淡定了许多,只看着门口处微笑,直到4个人进来。
一眼看去,定国公气质清冷,容貌俊美,他今日身上未穿武将服饰,而是1袭青色长衫,只从衣着上看,倒是像个文人。只有眉眼处的坚毅与周身肃冷的气势,才稍稍露出了武将的锋芒。
定国公1进来,也是和定国公夫人1样,先跪下行大礼,只是他性格冷漠,不善言辞,只干巴巴叫了1声“母亲”,便不再说话。
老太君自是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多怪,扶了他起来,细细端详了片刻,仿佛要看够这10年来的变化,最后也只是颤声开口:“好,好……”
定国公直直站着,任她打量,也不接话,一时气氛微凝。
忽而,1声轻笑响起,温润的男声传来,清雅淡然,只听着声音便能想象到其人是何种风华绝世:“孙儿站在这里许久,祖母眼里却只有父亲,可真叫孙儿伤心呐!”
第5章 就是嫌他丢人!
说话的正是定国公世子魏子衿,定眼看去,让人心神1震,这人5官俊美,气质温润,只站在那不说话,就是1道极美的风景,只觉除了他,再没人担得起君子如玉这4个字。
此时他眉眼带笑,走上前来,和风细雨的声音中略带1丝委屈,老太君拉着他的手,仔细端详了1会,这才笑道:“这话说的,祖母还能忘了你不成?衿哥儿走时还是个半大小子呢,如今也和你父亲1般高了,这些年在关外可还习惯?”
魏子衿浅笑任她打量,回道:“关外虽气候严寒,却也更加自在,孙儿自是习惯的。只是看不到祖母,到底心中想念。”
说罢,魏子衿微微转头,对着魏卿眨了眨眼。
美人不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魏卿也对他微微1笑。
老太君被他1番话哄的眉目都舒展了不少,笑道:“如今你们回来了,若是不时常来看我老婆子,我可不饶你!”
魏子衿点头笑言;“自是要每日来烦祖母的。”
老太君看着俊逸不凡的长孙,心中欢喜:“衿哥长的越发俊了,你如今也20有2了,边关到底耽搁了你,幸而回了京都,日后成家也方便些。”
魏子衿笑意吟吟:“比起京都,边关是清苦了些,不过呆久了倒也别有1番滋味,倒是祖母看着容光焕发,比孙儿多年前离开时还要年轻不少呢。”话说的好听极了,却是对自己的亲事避而不谈。
“关外自由随性,又不似京都规矩大,衿哥儿哪想找个媳妇儿来管着?”说话的是二老爷。
他将近40岁的脸上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且气质更加成熟,只看一眼便让人不自觉亲近,此刻他面带调笑的看着魏子衿,倒是让那张与定国公相似的容貌多了几分生动。
魏子衿闻言,无奈微笑:“2叔莫要取笑侄儿,今日大好日子,就不必提这些了罢!”
定国公夫人眉头1挑:“你不成亲,是要言哥儿也陪着你做孤家寡人么?”
魏卿也微微挑眉,大哥还不想成家?要知道京都如他1般年纪的男子,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也就只有大哥,身边干净的连根女人的头发丝儿都找不到。
长幼有序,他不成婚,底下的弟弟便只能陪他耗着。
魏子谦还好,年纪不大,可2堂兄魏子言今年也20了,明明三年前就定了亲,却到现在连媳妇儿的手都没摸着,也幸好人家姑娘恰逢三年守孝,等得起。
因为定国公府有家规,凡男子不可纳妾。
所以当年意气风发的探花郎,如今只能继续清心寡欲的做着和尚。
不过……魏卿转身望向魏子言。
只见他眉眼三分笑意,自成风流,端坐于1侧,即便身着肃穆的朝服,也遮掩不住他身上温和的气息。
而听到魏子衿推脱的话,探花郎眉头都没皱1下,笑意温浅,1派淡然,仿佛要娶媳妇儿的不是他1样。
察觉到魏卿的视线,魏子言转头看她,托着茶盏,温柔1笑,全然无害。
……无害个鬼!
要不是知道他什么德行,还真信了他的邪!
可不就因为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小时候给她骗到哭!
魏卿心下腹诽,难怪要去混朝堂,这种人精,放别处都是屈才。
而这边长辈们说了会话,老太君就让众人回去了,毕竟定国公夫妻刚回府,舟车劳顿,也需要安顿歇息,养足精神。
1起出了静恩堂,就见到魏子谦看着他们,脸色红红,有些激动,刚想上前说话,便被二老爷提溜走了。
二老爷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嫌他丢人!
魏卿有些好笑,这3堂兄平日里是个阳光爽朗的少年郎,只是在遇到喜欢的人和物时,便有些过于激动,很容易干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蠢事。
二老爷自然知道这儿子的德行,所以在他开口前,就赶忙弄走了他。
魏子言唇边含笑,打了声招呼,也和二夫人与魏绮回去了。
1路上,林氏紧握着魏卿的手,与她轻声说话。
定国公和魏子衿走在后面,1人面色冷漠,1人笑意浅浅,却都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放在了前面的小姑娘身上,眼神温柔。
回到正院,里面早已收拾妥当,带回的行李也都归置整齐。
林氏牵着魏卿走到了正屋,坐在了外间的小塌上,这才小心的抚着女儿的脸,神色温柔,眼中又泛起了泪,却也舍不得眨1下,仿佛怎么都看都看不够。
随后进来的魏子衿见状,笑道:“妹妹柔弱,母亲悠着点,莫要把妹妹吓跑了。”
林氏闻言,脸色僵硬了1下,眼中的泪卡的不上不下,颇为尴尬。
随即整理好表情,瞪了魏子衿一眼。
魏卿被这母子两给逗笑了,柳眉弯弯,杏眼粉黛,煞是好看。
林氏见她笑了,倒也随着轻松起来。
……主要是刚刚酝酿好的情绪被那小兔崽子打断了。
她半搂着魏卿,柔声低头,问着这些年的生活。
魏卿笑意温和:“可惜今日大姐姐不在,不然我们1家人就团圆了。”
定国公府大姑娘魏锦,年前刚出阁,嫁与了秦王世子。
姑娘家不比男儿,虽兄长并未成亲,却也拖不得,年纪到了就得嫁,更何况魏锦出阁时已经17岁,算是晚嫁了,所以未曾有人说闲话。
魏子衿笑看着她:“锦儿知晓父亲母亲回来,这几日必然会回府,咱们1家人总归会齐的。”
林氏点了点头,对魏卿道:“你大姐姐如今嫁了人,又管着家,许多事身不由己,不能再像做姑娘时那般肆意了。”
说完,叹了1口气,她愧对小女儿,又何尝对的住大女儿?
魏锦嫁人时,蛮夷新旧政权交替,闹出不少事来,三人皆忙于处理,无暇分身。
最后连女儿1生中最重要的出阁之日都无法亲眼见到。
察觉到她心情低落,定国公握住了林氏的手,眼神安慰,却不发1言。
魏卿好奇的看着他,3岁前的事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平时家书里也多是母亲和大哥的笔迹,只有在每封信末尾,会有几个凌厉简短的字,但大多都是报个平安,所以对父亲寡言少语的性格她也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