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总听师父提起,师姐天赋异禀,成就不在我之下。只不过受家庭所累,才不得不回家相夫教子。”
“师父早前也不告诉我是怎样的家世非要逼得师姐离开,我也是后来偶然得知,原来师姐是楚国人,她嫁的人便是你们现在的皇上。”
王福心中听得直悬乎,这是哪门子的谣言?
“错了!先后不是被逼的,她是……”
“太子殿下?”白无度忽然回头,发现傅景就站在他们身后。
王福抬头一看,一颗心瞬间悬了起来,方才那些话被太子听到了?
哪知傅景只是面色如常,“白医师是来看阿玉?”
“我想过了,太子妃确实身子娇弱。我打算先把药做成药膏,一日三次,坚持敷在身上一刻钟再擦掉,或许可以让太子妃少受点苦。”
“但是我得再看看她第一次药浴皮肤的状态,以方便之后配药。”
“好。”傅景赶紧让白无度去看玉儿。
玉儿泡完药浴之后便睡得沉。
她身上的痕迹向来难消,今日因为她太累,也还没来得及给她擦药。
所以白无度进去时,看见那泛红的肌肤,也微微皱了眉。
这人确实不能再像此前那般泡了。
玉儿坚持泡了几日,状态似乎却越来越差。
她每日睡觉,每日都做噩梦,梦里总喊着要娘,要爹,要哥哥。
傅景问白无度这是何缘故?
白无度告诉她,玉儿体质特殊,要想救她,就得让天生医体发生效用。
所以他才用药浴激发了她的体质,让她对药物更加敏感。
自然,如此一来,短时间内,她就会受之前存在体内药物的影响。
这一日,玉儿刚泡完药浴睡下,就在梦里哭着喊,“娘,娘。爹!”
“阿玉?”傅景闻言,立马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脸,“阿玉别怕,只是做噩梦了而已。”
玉儿大汗淋漓,她虚虚地睁开眼,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唇瓣微张,“小哥哥。”
傅景微微一愣,玉儿叫他什么?
事后,傅景试探着,问玉儿是否记得做了什么样的梦?
玉儿想了想,她似乎隐隐能想起来,可再想就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傅景心疼道。
玉儿抱着傅景,“阿玉再也不想做那个梦了。”
她再也不想做那个让她万分难受的梦了。
傅景拥着她,心中渐渐有个猜想,若是痴傻是假,生病失忆也是假……
看来,他还得找一趟萧覃了!
第133章
◎“殿下的心,分明是热的!”◎
傅景犹豫万分。
把玉儿一个人放在太子府,他不放心。
可关于玉儿失忆的猜想,他若不去,也无人可替代。
如此又过了将近十来天。
“殿下?”
“殿下?”玉儿在傅景身边唤了好几声。
她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是最简单的样式,外面罩了层纱衣,一根同色绦带松松系着。
“阿玉要看书吗?”傅景回神,把身边的书递给玉儿。
玉儿在习惯药浴后,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泡完就昏昏欲睡,反而会有一段清醒时间。
“阿玉不看书。”玉儿摇了摇头,她忽然凑近,抬手摸着傅景的额头,仔细地打量着傅景,自言自语似的问道,“殿下,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认识?”
傅景正想问玉儿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可察觉到白无度的到来,问道:“阿玉何出此言?”
玉儿收回手,微咬了咬唇,她说不清,只是总感觉自己最近做的梦里好像有殿下,或者该说,里面有个小孩像殿下。
傅景看着她的小动作,一思考就会微微咬着内唇。
“阿玉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玉儿笑道。
既然殿下说不认识,那可能就是她弄错了,她本来连做了什么梦都记不清,怎么还能记得里面有个人像殿下。
“白大夫,你来了。”玉儿转头看见白无度,笑着打招呼。
“太子妃今日感觉可好?”
“嗯,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只是……”玉儿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白无度问道。
傅景也紧张地看向她。
玉儿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感觉她好像变聪明了。
以前,她看病是知道自己生病了,生病了都得看病,但是她其实是害怕的,甚至不想生病。
她不想生病,更不想因为生病离开殿下。
但是现在,她虽然也还是知道自己在生病,该看病,但她没那么害怕了,甚至觉得自己万一真的治不好也没那么可怕了,只是不放心殿下一个人。
她想她应该是变聪明了,她的脑子里从未有过的清明,从未有过的坦然。
白无度听着玉儿的回答,变聪明了?
显然,这是出乎意料的回答。
就连傅景也一阵狐疑。
“阿玉为何感觉自己变聪明了?”傅景问道。
玉儿脑子里想了想,背出了昨天所看之书的全部内容。
“阿玉不仅记得昨日所看的,而且还记得殿下前日从这儿……”玉儿从屏风处走到床榻间,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清晰地回放着,“到这儿,走了七步。”
七步?
傅景微微挑眉,他目测着那段距离,七步是可能的,但要说到底多少步,他自己都记不清。
“太子妃是想说自己神思清明,精力也较之前旺盛了吧?”白无度试着解释道。
玉儿微微皱眉,好像是好像也不是。
她就觉得自己好像和以前很不一样,很满足,真正的满足。
而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过得很好了,拥有了殿下,拥有了许多从未有过的东西和经历,该满足了。
她弄不太清楚自己心底的变化,也一时半会说不出不同。
不过她觉得白无度的这个说法也是对的。
或许真的是因为她精神好了,神思清明,才想通了许多。
白无度见玉儿点头,笑道:“这是自然。太子妃初泡药浴时,还不太适应,所以泡完也总是脑袋昏昏沉沉的。现如今太子妃习惯了,自会发现药浴的好处,静气凝神之下,自然神清气爽,较之前的昏睡状态不同。”
白无度说完,见傅景似乎还不打算离开,便道:“既然太子妃无事,那我便先告辞了。太子妃有任何异样,都可派人寻我。”
“好。白大夫慢走。”
玉儿目送完白无度。
傅景也收回视线,看见玉儿脸上的笑容,舒心自然,像是从心底散发而出,让他都忍不住弯起嘴角,“阿玉怎么如此开心?”
“阿玉也不知为何,只是想起过去的点滴,觉得也不是那么糟糕。”
傅景微微蹙眉,这可不像阿玉会说的话。
“阿玉觉得过去很糟糕?”
玉儿一顿,她想了想。
她确实不喜欢以前的生活。
她想出去看看,和大姐姐二姐姐一样去读书,她想像个正常人一样,而不是痴痴傻傻,只能被困在兰苑,和她宝库里的玩具相伴,走过最远的路便是萧府的大门。
“可能是糟糕的,但阿玉现在很好。殿下,你过去是什么样子?”玉儿躺在傅景身边,忽然想听听傅景的过去。
傅景回想起从前,他过去不算一个好人。
现在也不算。
只是……
傅景看了眼身边的玉儿,因为有她在,他已经好很多了。
“孤的过去,不算好。”
傅景说起自己的那段回忆。
在玉儿不辞而别之后,他等了她两天。
但是她没回来。
他就回了宫。
然后就被派去打仗。
他那时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没有人在乎他的生死,他也不把旁人的生死当一回事。
他把刺杀他的刺客统统杀死,做成人彘听他们哀嚎。
把敌军将领的皮扒下来,做成旗帜侮辱敌军将士,再把愤怒滔天的他们统统活埋。
对于一个初上战场的少年太子,这样的手段迅速建立了一定的威严。
他便一直这样下去,成为旁人眼中的冷血无心之人。
他从没有后悔过,甚至自己都认为自己没有心,没有血。也只有这样的自己,让旁人畏惧的自己才是一种强大。
直到牧山之战。
牧山之战因为出现叛徒,九位将领先后因护他牺牲,十万士兵也几乎无一生还。
他永远记得牧将军临死前的话。
即使浑身是血,身后全是追兵,但他也眼中不乏炙热和坚定,对他坚定无畏地大吼道:“你是太子,末将护你,理所应当!快走!”随后冲向敌人,再也没有回头。
傅景此前认为这些人真傻,在这里受酷暑之热,严冬之寒,就为了京城那些轻贱他们的人享乐。
但原来还有更傻的。
十万人竟然都愿意为了他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豁出性命。
后来,张三千告诉他,这便是太子的分量。
他不是一个人的太子,不是几个人的太子,而是大楚的太子。
而大楚的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也不是几个人的天下,是千万子民的天下。
这是为将者,为兵者,恒古不变的守护。
玉儿听完,摸着傅景的胸膛,“殿下的心,分明是热的!”
玉儿不知道,当那数万的热血抛洒在傅景心头,即使再冰冷的心,也该被烫热了。
这是淑贵妃和秦洛勋等人的失策。
若是放傅景在军中自由生长,傅景可能还真会成为一个暴戾不看,残忍狠毒的人。
可他们竟然用十万人的无辜性命给傅景送了那样的一份大礼,又叫傅景如何只顾自己一时快意?
傅景明白,自己做不到那些人如英雄般的伟大和无私。
他一点也不想为文武帝那样昏庸的皇帝卖命,也一点不想让自己辛苦守下来的江山分一杯羹给秦洛勋等奸吝小人。
但他却知道,他这条命既然是万千将士护下的,那他就要替他们守下这寸寸楚国之疆,守护他们护佑楚国的愿望。
“阿玉,如果重来一次,孤希望自己的心,不要热得这么快。”傅景忽然紧紧抱住玉儿,第一次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慢一点,慢一点,像她在他身边这种慢慢地就好。
而不是用那样的牺牲浇醒他。
玉儿也心疼地抱住傅景,她懂傅景心底的期盼与渴望,但是她想说,“殿下,你的心本来是热的啊!”
不然怎么会如此记挂他们?
一次促膝长谈,忽然令傅景也豁达了许多。
他决定还是去找萧覃问明白。
“你今日便寸步不离地守着阿玉。若白医师问起,便说孤进宫了。”
王福纳闷,殿下这是在防白医师?可为什么啊?
他心中不解,但也不敢多问。
傅景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今日正逢休沐。
傅景来到萧府才知萧覃不在府上。
最近傅景陪着玉儿,文武百官中便数萧覃的官最大。萧覃尽职尽责,他和太子的大半事务加在一起,已经半个多月没休沐了。
傅景来到都事堂,见萧覃正盯着一份地图苦思冥想。
“这是要修河渠?”傅景看着地图上的黑色标记道。
萧覃抬头,见是傅景,立马下跪。
傅景阻止了他,“孤来此是有事问萧相。”
“殿下身体好些了没?”傅景之所以能修这么长的假便是借口他生了重病,萧覃也没想到傅景只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装病,便一直信以为真。
他让福禄沏了茶,就担心问道。
傅景面不改色,拂了拂茶盖,应道:“好多了。”
“如今圣体有恙,正是全倚仗殿下的时候,殿下也应当多多保重身体才是啊!”萧覃忧心道。
这一病病一串,实在不利于时局。
他不禁想问玉儿病情如何,可又有些拉不下脸。
此前他一直是从萧明珠那里得知玉儿的状况,可最近不知是不是把萧明珠问烦了,萧明珠总让他自己去问去看。
他原本的立场就是做一股清流之首,不和任何人拉帮结派,任何有嫌疑引起他人误会的事他也从来不想做。
“那个,请问殿下,那药浴之法对玉儿身体可还好?”
傅景闻言,微微皱眉,似有些怀疑这话从萧覃嘴里说出来。
萧覃咽了一口口水,继续道:“我就是有点担心玉儿。”
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
萧覃原本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后来出现白无度,他自然也燃起了强烈的渴求之意。
“孤来也是为了阿玉之事。”傅景道。
他开门见山,“孤想知道,阿玉的失忆是意外……”
傅景回头,抬眸看向萧覃,认真道:“还是人为?”
第134章
◎她不想再让萧覃觉得亏欠她了。◎
两人皆是坐着,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萧覃才反应过来,“殿下这话何意?玉儿的失忆难道不是意外,还是人为吗?”
傅景将萧覃此前的震惊看在眼中。
他回过头,手放在椅背上,脸上还是那般傲世一切的淡漠。
明镜高悬的牌匾稳稳高挂。
萧覃也仔细审视着傅景的神情。
他拳头微微向内收缩,这件事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