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胆怯地低头,眼睛只敢与小宝对视。
跟她来的人都被赶走了,只剩下了小宝。
上首的白胡子老人一身宽松棉青袍,脸上皱纹深深,颇为泰然严肃,“你也别怪老夫多事,既然入了老夫这书院,便该合这里的规矩。”
“姑娘若有怨言,还可以现在离开。”
玉儿怕得慢了半拍,等人没说话了才抬头小声道,“我、我没有怨言。”
那双眼玲珑剔透,长睫微颤,瞧得让人心惊。
就算是见识了不少形形色色之人的张三千也微微一愣。
看眼识人,也知这面巾之下定是绝世容貌。
张三千想起王福之前的谄媚样子,此人似乎很得傅景重视。
他不太参与傅景的政事,但也知当朝五皇子明王傅辰好酒色。
对于那样的庸包皇子,只要一副好皮囊便可,实在不懂为何还要送来书院,沾染书香气。
或许是为了不让人起疑。
傅景如此做,自有他的道理。他问了几句才知玉儿此前竟没读过书,连识字都不会。
这可有些难倒他了。
他这里没有蒙学班,何况就算有,也没有年纪这么大的学生。
张三千咳嗽了声,“你跟我来!”
玉儿惴惴不安地跟在老人身后。
一处房门紧闭的房间内,有读书声传出,是两道不同的声音,一道是铿锵有力的中高音,一道是拖得极细极长,有气无力的细细女声。
原来里面的人是萧明珠,而另一个人是书院的夫子。
张三千来此的目的,就是将玉儿也交给这位姓骆的老实夫子。
两人一起学习。
只不过玉儿来了,骆夫子的时间便大部分用在了玉儿身上。
玉儿很认真,小小的身子坐得十分规矩,反观萧明珠,一松懈就跟没骨头似的往桌上趴,蒙头大睡。
待到午休,陈总管送来午膳。
因着之前没在张院长那里讨得什么好处,陈总管便转向了其他人,特地备了两份午膳。
虽然没料到会中途杀出来个萧明珠,但好在玉儿吃得不多,又佳肴丰富,两个人也是够的。
萧明珠吃着陈总管送来的午膳,看着陈总管将骆夫子哄得开心,忽然对玉儿说,“玉儿,你今天下午一定要学写字。写那个……”
萧明珠想了下,“傅和景字,你知道傅景两个字吗?那是太子的名字,天底下没人不会写的。”
萧明珠打着心底的小算盘,她已经被困一天了,今天一定要逃出去。
天底下没人不会写殿下的名字?玉儿一愣,微微失落,又慎重点头。
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早日把殿下的名字写会。
到时候给殿下看。
玉儿脸上憧憬幻想着傅景看到她写的字。
玉儿准备去夹扬州狮子头,却看见萧明珠速速动筷,夹走一个狮子头。她才将狮子头夹进碗里,萧明珠又下筷去夹清炒冬笋。
“二姐姐,你吃慢点。”玉儿忍不住提醒道。
萧明珠吃得狼吞虎咽,跟有人抢似的。
萧明珠用胳膊肘推了下玉儿,“你是不知道书院那难吃的程度。”
萧明珠一天没出去,自然也是一天没打牙祭了,馋死她了。
下午,玉儿忽然开口说要学写字。
骆子尘本来以为玉儿反应慢,学东西起来也要慢一点,可玉儿学东西其实很快。
只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太有自信,总是爱反复地看。
但即便如此,她的学习速度也依旧远超了正常儿童。
不过终究也不是儿童,学得快也不能说明什么。
骆子尘只当玉儿除了反应迟钝,脑子是不笨的。听闻她要练写字,还要写“傅景”二字。
他才陡然想起太子娶妻一事,玉儿又总是叫萧明珠“二姐姐”,如此算来,玉儿算是萧家哪里的亲戚。
他脑子里跟炸了一道天雷,急忙抬手老实道:“万万不可。玉儿同学,你应当知道,太子殿下不是你可觊觎的。名义上,他是你的姐夫,是你……”
“夫子,你哪来这么多废话。你知道玉儿跟太子殿下关系有多好吗?”
“玉儿只是想对太子殿下聊表谢意,所以才为了表达谢意,想先学会太子的名字。夫子,你想哪儿去了?”
萧明珠自知玉儿成了太子妃,蕊姨娘就叮嘱过她。她也并非全无大脑之人,落霞山庄的人都叫玉儿玉姑娘,明显隐藏身份,她自然也不会让外人看出不对劲。
骆子尘闻罢点头,原来是为了致谢。
骆子尘成功被萧明珠忽悠,教玉儿写字,萧明珠也借此机会,成功逃离“苦海”。
晚上,傅景收到玉儿写的字。
字迹十分工整,似乎不像一个初学者写的,更有些不像一个女子写的。
“这是她写的?”傅景疑惑。
落霞山庄。
玉儿练字练得很晚。
她初学会写字,回到落霞山庄除了用晚膳的时间,便一直在书房度过。
如今已经写了厚厚的一沓纸。
柔和的熏黄灯光下,忽然有人来抢她笔,“青画,你别动,我再写会儿就睡。”
话虽如此,玉儿却感觉动不了笔。
“我都说了,再写一会儿……”玉儿不高兴地嘟嘴。
落尽那双漆黑的长眸里,脸上的愤怒转瞬消逝,换成喜悦,“殿下,你怎么来了?”
玉儿抱着傅景的腰,高兴得不行,殿下昨日才来过,她以为要隔许多天才能又见到殿下。
“瞧瞧这都几时了?”傅景让出窗边的月光。
月亮都已经快升到半空了。
被傅景这么一说,玉儿也有些困了。
揉了揉眼,却还是高兴地道:“殿下,我会写字了。”
小姑娘眼里止不住地溢出高兴劲儿,傅景似乎也被感染,嘴角微翘地点头,“孤看见了。”
他本来以为玉儿脑子变笨了,学这些会有些难度,但第一天就能将字写得这么好……
傅景看向小姑娘辛辛苦苦练习的一沓纸。
“是殿下的名字!”玉儿双眼弯成月牙。
傅景微微一愣,似才反应过来,“怎么是孤的名字?”
按照常理,玉儿不会第一天学写到如此困难的字。
“二姐姐说,天底下没有人不会写殿下的名字,所以我也想学。”
傅景想起,王福还说了一件事,萧明珠逃了,玉儿这多半是被利用了。
不过,不管是不是被利用,她误打误撞,让玉儿第一次学写的字便是他的名字,这份微妙的幸福感让傅景心情愉悦。
玉儿去沐浴,傅景便闲着将玉儿写的每一张傅景便落下她的名字。
直到玉儿沐浴完,他也写完了。
玉儿穿着松松垮垮的亵衣,跑到傅景跟前,“殿下今天也陪我睡吧!”
傅景犹豫了瞬。
玉儿似乎太高兴,胆子也大了些,扯着傅景的衣袖,“好不好嘛!”
傅景实在受不了她的撒娇,让她先去床上等他。
玉儿踏踏地跑回房间,乖乖等着。
告诉自己不能睡,自己还要给殿下讲今日学到了许多。
可睁着的眼睛不听话,慢慢地闭了起来。
傅景回来时便看见玉儿睡在床上,已经睡熟了。
傅景躺下,将人挪过来,圈在怀里。
隐约能听见玉儿在念什么,他仔细一听,“傅景,一撇一竖,傅景……”
傅景微微一笑,吻了吻她额头。
小姑娘如今看来,似乎也不算太笨,等到……
傅景瞧着瞧着,眸色渐深,吻了下她的唇瓣。
她的味道总是太好,让他不自觉地陷进去。
轻轻撬开贝齿,想尝一点她小舌的味道,又想要更多。
傅景扫过玉儿的上膛,令玉儿有些不舒服。
玉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是傅景,笑着浓声道:“殿下,你快点。”
小姑娘困了,又完全信赖着身边人。
傅景心中微微懊恼,可又跟着了魔似的,“阿玉,换个地方行吗?”
第55章
◎二更◎
低沉又有磁性的声线好像能催眠。
玉儿点头。
得到允许的傅景像得到了奖励的孩子,手慢慢探入其内。
眼前的人又是那样美好,特别是那鲜艳的红唇,令人采撷般地温柔静谧。
傅景低头掠住。
玉儿第一次这般被傅景半清醒半迷糊地侍弄。
她嘤咛了几声,便全身没了力气,不喜皱眉道:“殿下,难受。”
玉儿全身像火似的,脸色也通红似血。
傅景像陷入了沼泽,退或者进,都让他无可自拔。
浓黑的长眸被长密的睫毛遮掩,似乎没有一点光。
傅景吻了下玉儿额头,“不难受了。”
傅景躺在玉儿身边,玉儿“恩”了声,翻个身子,又抱着傅景。
傅景身子一僵,想要说什么,可拿她没办法。强呆了一会儿,才起床沐浴。
傅景又是半夜离开的。
虽然才第二天,玉儿却仿佛习以为常,不哭不闹。
今日更是要独自一人去书院。
她带上傅景昨夜来不及亲自给她的笔墨纸砚,还恋恋不舍地将自己一张昨夜的成果也带上了一张。
折叠时才发现,她写的字旁边还多了两个字。
张嬷嬷等人不放心玉儿,跟了过来,还没开口,便听玉儿问道:“这两个字是什么?”
张嬷嬷走在前面,不认识字,旁边赵嬷嬷看了眼,“玉姑娘,这是你的名字,玉儿二字。”
玉儿?她认真看着,这张纸上竟然同时写了她和殿下的名字,真好。
再扭头看向其他,好像每一张都是如此。
玉儿心里陡然间便跟含了蜜一样,好像看见了昨夜傅景坐在这里认真写她的名字。
傅景认真的样子最是好看,神情肃然,少了分冷冽和逼人的气势,而这样好看的样子居然有一天是因为写她的名字。
玉儿细细看着,渐渐发现不对。
她为了不给傅景丢脸,很努力地学了写字,但傅景的字给她带感觉很不一样。
她的字圆润温和,傅景的字却分外有力。
“为什么不一样?”玉儿抬眸问道。
“什么不一样?”张嬷嬷不解。
“就……”玉儿也不知道怎么说,她指了指两个人写的一横,傅景的那一横像把出鞘的剑,她的像一根圆竹子。
张嬷嬷和赵嬷嬷瞧着,没看出来什么不一样。
玉儿又细细说了遍二者的不同之处。
赵嬷嬷以前读过书,她有些明白了,“玉姑娘,这每个人不同,写出来的字自然不同。像殿下这般笔力遒劲的字,更是世间少有。你的和殿下的,自然也不一样了。”
赵嬷嬷对书法并没有涉猎过多,只是傅景这样的字,她看着虽说不出名堂,但也知道这字写得极好。
一笔一划,看着就不像普通人能写出来的。
“那我也要写出来这种字。”
玉儿想得简单,殿下写什么样的字,她就写什么样的字。
“玉姑娘,这每个人写的字都是不同的……”赵嬷嬷脸色为难。
都说人如其人,自然人不同,写出来的字也不一样。
“不行吗?”玉儿眼巴巴地望着,她就是想和殿下写一样的字。
赵嬷嬷试图劝导玉儿,可玉儿还是有些没放弃。
她想试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到了必须出发去书院的时辰。
几个人争论的点便又回到了让人陪她去书院的事。
玉儿背着一个书袋,里面装着笔墨纸砚,还有她和殿下写的字,“嬷嬷,这是书院的规矩。我既然入了书院,就得遵守。我去了。”
张院长的话犹在耳边,玉儿认真至极,连陈总管都不要跟去了。
陈总管放心不下,派人悄悄跟着。
玉儿背着书袋,抱着小宝,还没踏进书院大门,就有人上前问道:“请问,姑娘可是落霞山庄之人?”
玉儿想起落霞山庄不就是她现在住的地方,老实地点了点头。
“姑娘可是在这里入学?在下……”那人拱着手还没说完。
“玉儿!”方才拱手的书生直接被萧明珠撞得差点跌倒。
玉儿担忧地看着,萧明珠却扯过她胳膊,“别管他,玉儿你在外,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玉儿正要点头,萧明珠就跟玉儿哭诉了起来,“玉儿,我昨天好惨,我差点回不来了。”
玉儿闻言,一脸担忧,“二姐姐,你昨天去哪里了?”
萧明珠转瞬生龙活虎,说了出大戏,说她智斗无赖,脚踢大汉,一人在数十人当中全身而退。
玉儿听得直点头,还夸赞道:“二姐姐,你可真厉害。”
萧明珠隔着面纱捏了捏玉儿的脸,就知道玉儿最可爱了。
萧明珠看着玉儿脸上的面纱,忽然想起问道:“对了,玉儿,你知不知道有人在找宛姨娘?”
她昨天要不是遇见那些好像在找宛姨娘的商人,可能都逃不掉了。
“宛姨娘?”
萧明珠暗暗给自己打了个嘴巴子,她哪壶不开提哪壶,玉儿小时候生了场病,把以前的事都忘光了,根本不记得宛姨娘。
萧明珠干脆问起另一件事。
她瞧了瞧四周,现在已经四周无人,只有她们两个特殊学生了。
“玉儿,殿下对你好吗?”
“殿下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