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就要追上目标,贼人竟用了一记加速咒跑得飞快,沈寒声的修真等级只有炼气,一时间追他不上。
终于在转弯处踩上墙头,借力翻身扑向对方,那人十分狡猾,就在他快要捉住他的衣角的时候,以土遁之术钻入地面。
忽然一阵凌厉的腿风自身后袭来,一脚踹在沈寒声的腰背处。
对方从背后偷袭,出招极为阴损,一通拳脚如疾风骤雨扑面而来,每一脚都踩在男人致命的弱点上,若非他半龙半魔之躯极度扛揍,换作旁人恐怕连她的第一脚都挺不下来。
“小贼胆敢在本仙子眼皮子底下作奸犯科,再吃一脚!”
亿点点熟悉的嗓音。
亿点点熟悉的面容。
沈寒声抬手握住苏暖踹向自己的绣花鞋,她的脚小小巧巧,盈盈一握,还软乎乎的,他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做了不合礼数的事情,赶忙一脸嫌弃地松开桎梏:“住手!”
她居然没有死。被蜀锦五步蛇咬了一口,就算仗着修为不死也得卧床半月,更何况当初他探过她的气息及仙脉,确认无误是死了。
苏暖也看清了沈寒声的长相,心中一惊:是他。
怎么又是他?
怎么总是他!?
按照她设计的剧本,自己死在这低阶弟子面前一次,以后便不会再与他有交集了,更不会以便衣的形象在山门外与他相认。
额前心魔印被遮瑕掩盖,想来对方也未必能认出定自己就是无念峰主苏暖,索性清了清嗓子,单手叉腰作茶壶状,指着沈寒声的鼻子颐指气使地说:“你是什么东西,让我住手就住手?本仙子可是皓月宗入室弟子莫卿卿,看你长得还不错,怎么做小偷这种蝇营狗苟的勾当!”
一边大声呵斥,一边暗暗唏嘘:她揍错人了。
揍的还是自家弟子,万一他真的是偷东西的贼,被人拿去仙衙问罪,灭绝剑派垂垂可危的名声从此以后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莫卿卿?沈寒声疑惑地眯眼,想来她刻意将自己额头的心魔印记隐去,自然是不愿意对外透露真实姓名。
大眼瞪小眼,苏暖色厉内荏地冲他挥了挥拳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那日在瀑布,自己差点被这小子活埋,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让他吃吃苦头也不错。
沈寒声收回神来,淡定地说:“姑娘抓错人了,我不是小偷。”
他们这么一闹,路人们纷纷驻足看戏,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原本就不算宽阔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名木钗布衫修为微薄的妇人拨开层层人群,气喘吁吁地挤到沈寒声和苏暖面前,神色无比焦急,掐着他的胳膊大声质问:“我的包袱呢?为什么没有把它抢回来?”
想来这位母老虎就是小白脸说的苦主了,苏暖偷笑,看来不用自己出手,自然有人替她教训这小子。
看着夫人修剪的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掐入自己的臂膀,沈寒声眉头微蹙,冷声道:“放开。”
苏暖劝慰那妇人:“夫人莫急,这里是天斗城,贼人跑不了。”
谁知这女子不依不饶,当街撒起泼来:“我不管,你们赔我的包袱,要不是你们抢出头,说不定已经有更厉害的修士帮我夺回包袱了!”
闻言,沈寒声面色瞬间阴沉,苏暖笑意僵硬在嘴边:“我……们?”
妇人深吸一口气:“对!贼人跑了,你们两个都有责任,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沈寒声冷着脸道:“我去捉回贼人。”
虽然这个贼是赏金通缉的人物,但是他并没有义务帮妇人追回失物,她心急如焚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也愿意在擒贼之后归还失物,可是当街碰瓷未免就……
“不行,你不能走!”妇人瘫坐在地,死死抱着沈寒声的大腿,“你要是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你……放开,男女授受不亲。”
沈寒声脖颈粗红。
妇人不依不饶,嚎啕假哭:“我全部的家当都在里面,找不回包袱我也不想活了!”
“——那就去死啊。”
少女清脆如银铃般的嗓音,三分刁蛮七分娇俏,恶毒如刀的话语脱口而出,顿时引得群众侧目。
沈寒声目光错愕的看向苏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说的好。
苏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妇人跟前,单手拎着她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将她提得站起来:“如果你自己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
第8章 第八颗灵石
在正义之士遍地走的泫溟大陆,妇人从未见过苏暖这等当街催喊别人去死的异类,脸色铁青道:“我要死还是活与你何干!”
苏暖冷哼一声,她生平最痛恨对方这样欺善怕恶胡搅蛮缠之辈,尤其是碰瓷碰到她头上的:“这位小兄弟好心帮你缉贼,无功无过,想碰瓷?可以啊,要么去仙衙理论,要么你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自证清白。”
她长得小巧,力气却大的惊人,女子尝试几番挣脱无果,眼珠滴溜一转立即服软道:“抱歉,我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昏了头……仙姑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
说着,硬是挤下几滴伤心泪,诉说自己从偏远乡下千里迢迢来到天斗城有多么不容易,没想到第一天就被贼人夺了包袱,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听她说的可怜,沈寒声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取出一块小银锭:“银锭不比灵石,至少能在城里租间屋子,拿去。”他离开魔世时行动仓促,没有带足金银灵石,这块银锭可以说是他的全部家当。
“这怎么好意思!”女子喜形于色,嘴里推脱,伸手就要接下银锭。
苏暖扬臂阻拦。
沈寒声目光疑惑不已,妇人诧异的眼神中更是闪过一丝阴翳。
苏暖垂眸示意:“簪子掉了,是你的么?”
妇人低头一看,果然有一枚发簪掉在地上,苏暖剑指一勾,发簪便轻飘飘飞起。
这发簪并非是妇人所有,她一眼便看出此物绝非凡品:“谢谢仙姑,这是我的簪子,望请归还。”
“等等。”苏暖手一收,将发簪笼在掌中,“我怎么确定这簪子一定是你的?这样,你回答几个问题,回答上来,我就把这簪子给你,并且放你走。”
妇人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是又打不过她:“问吧。”
“第一个问题,夫人从事什么行业;第二个问题,近几日夫人可曾饮酒;第三个问题,这个簪子是什么材质打造,用的是什么宝石。”
妇人以为苏暖会出一些刁难的题目,没想到这么简单,暗暗松了口气,对答如流道:“我就是个给别人洗衣服的粗人,来天斗城找点活计,近日不曾饮酒也不会饮酒。至于这簪子——”
她目光贪婪地看了一眼苏暖捂在手中的发簪,自信一笑:“掐丝金珐琅,点翠工艺,镶孔雀蓝宝石。”
方才簪子掉在地上时,她已记清了它的样式材质。
鉴宝对于一名优秀的女贼而言,是一项基础技能,而她最擅长的,恰恰是鉴宝。
“好,”苏暖微微一笑,握着夫人的手说,“跟我去见官吧。”
对方大惊失色:“我已经回答上了你的问题,为何见官!?”
“因为你是贼啊。”苏暖眉眼弯弯,“你和刚才的飞贼是一伙的,不是吗?”
“血口喷人!”女贼面色突变,依然强作镇定,“我承认贪图一时小利,谎称这簪子是我的,这难道也犯法吗!簪子我不要了——你放我走!”
女贼尝试着挣脱桎梏,奈何苏暖纤细的十指力道强如铁钳,牢牢将她固定在原地:“第一,你不是洗衣妇,你的双手保养的很好,说是绣花女还有几分可信度,可你偏偏要给自己塑造一个贫弱凄苦的形象,聪明反被聪明误;第二,或许你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衣角和领口沾了些酒糟,你不仅喝酒,也懂酿酒吧?”
女贼冷静下来,哂笑道:“我以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才来到天斗城做洗衣服讨生活;我丈夫喜欢饮酒,所以我才学了酿酒……试问这天斗城内,有几户人家不懂酿酒?”
她狡辩的铮铮有词,人群中逐渐响起了帮腔的声音,纷纷指责苏暖咄咄逼人,不讲仙德,欺负一个道法微末的弱女子。
苏暖不管别人说了什么,继续道:“第三点——这个簪子是我娘亲留下的,你却说是自己掉的簪子,还把细节说的那么清楚,如果不是经验充足的盗贼,谁能在匆匆一眼之间判断清楚小小簪子上如此多的工艺细节?”
女贼顿时明白了这个簪子是她给自己设的陷阱,还是咬紧牙关辩驳道:“我已经承认了,是我见钱眼开,而且也说了,我曾是大户出身的落难女——仅凭三个问题,不能成为你污蔑我是贼的证据!天斗城还有没有王法!”
人群中反对苏暖的声音更甚:“放了她!”
“欺人太甚,这位夫人明明是受害者,污蔑他人清白非君子所为!”
……
我可不是君子。
苏暖想,我是女子。
“我再复原一遍你们的犯罪套路如何?”
她向前一步走到沈寒声面前:“假设你是男飞贼,我是女飞贼。”
这是要演戏么?沈寒声眉头微蹙,好奇苏暖接下来会说什么,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道:“好。”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空手伸向某吃瓜群众腰侧抓了一把空气,贼眉鼠眼地朝四处张望一番,挪步来到沈寒声身后,压低声音道:“背一下左手。”
“……”
一头雾水的他照做了。
苏暖继续表演,将手里的空气从背后放进沈寒声掌中。
他的手心蛇鳞般冰凉,苏暖顿时起了鸡皮疙瘩,闪电般收手。
双方肌肤接触的一瞬间,她忽然回忆起了某个不太友好的画面,前世被挖空的胸口一阵幻痛。
“如果是我偷了东西,为什么要贼喊捉贼呢?就这样带着脏物消失不好吗?”
女贼尖锐的嗓音将苏暖拉回现实。
看着对方冷漠怨毒的眼神,苏暖态度轻蔑地撇了撇嘴角:“因为失主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东西丢了,道法微末的你自然要找机会将脏物转移给擅长遁地逃脱的队友——在场诸位,是否有人刚刚遗失了物品?”
人群中立刻有手臂举了起来:“我是文墨阁的伙计,店内今早丢了方白玉砚台。”
“我家娘子的灵石项链丢了——”
“嘿,俺的储物袋啥时候没的!里面都是准备发给工人的薪钱!整整五千金啊!”
“……”
发现自己丢了贵重物品的群众越来越多,场面逐渐混乱起来。
混乱无序之际,吵闹的人群忽然出现一道缺口,迎面而来两名皓月宗白衣弟子,男弟子剑眉星目气度不凡,女弟子玲珑可爱,抱剑跟在师兄身侧,神情傲慢。
楚天河河手里压着的,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正是沈寒声追踪的那名飞贼。
男贼手脚被捆仙索绑着,绳索末端由楚天河捻诀牵着,莫卿卿站在他身边冲苏暖吊了个白眼。
苏暖也对她吐吐舌头:就喜欢她看不爽自己又干不掉的样子。
——当时她闻声追出酒楼,想必楚天河也听到了抓贼的呼喊,以他正道大男主的性格,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虽然自己追错了目标,但是苏暖深深地相信,贼人绝对跑不出楚大能的五指山。
她故意拖时间,等的就是楚天河师兄妹缉贼归来。
雌雄双贼“雷公电母”——《仙魔斗》中十八线角色,这两个人在原著中作为楚大能和沈傲天相识的契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他们耍的团团转,吃了番苦头后才发现这是对合伙作案的夫妻。
起初苏暖也没有想到,会在原剧情发生之前误打误撞地抓到这对夫妻贼,但那女贼的演技实在是太太太拙劣了,拙劣到让她想起了雌雄双贼的存在。
至于那位未来的大魔头沈寒声……他可能还在山上哪个角落砍柴火吧,低阶弟子的待遇向来不怎么样,而原著中发生这段剧情的时间,是在沈寒声正式成为无量峰中阶弟子之后。
“我不认识这个人。”女贼见丈夫被擒,脸已煞白,却依旧坚持自己是无辜的,“我也是受害者啊!他偷的东西里,一定有我的包裹!”
苏暖不再理会她苍白无力的辩白,转而走向楚天河河:“能看看脏物吗?”
“可以。”楚天河河点点头,将从男贼身上夺下的储物袋交到她手中。
莫卿卿不满道:“师兄!”他居然相信这个奸商!
苏暖随口道了句谢,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储物袋。
白玉砚台、灵石项链、五万金的储物钱袋……众人遗失之物一样不少,都在里面。
一时间,群众评论的风向发生了转变,开始有人质疑起女贼的真实身份,以及她辩白的真实性。
同伙落入下风,男贼忍着疼痛开口道:“人赃并获,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拿我见官便是!为何污蔑他人与我同流合污?老子是天生地养的独行客,没有同伙!”
女贼连声附和:“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贼?见官吗?见就见啊!老娘不怕!”有夫君在身边帮腔,就连说话都有三分底气。
顽固。
苏暖手指掰的咔咔作响。
对方说的没错,她的确并没有十足的证据能证明妇人就是雌雄双贼中的女贼,按照原剧情的设定,雌雄大盗的真实面目是由楚大能和沈傲天吃过几次苦头之后,合力揭发,真相才得以大白。
在此之前,无人知晓这男飞贼还有个女同伙,通缉令上也只有他一人的画像姓名。
然而在雌雄双贼之中,雷公只是负责跑腿和吸引火力的盾牌,真正下手偷东西的,却是人们口中“道法微末”的女贼。
沈寒声离苏暖最近,而且从刚才起就一直暗暗观察她,看见苏暖突然跳起来暴打那名妇人,他心底一惊,想要阻止时已经迟了。
这……当街殴打良民是犯法的!
莫卿卿放声尖叫,楚天河也想阻止,但两只眼睛都看直了——他从未见过,打起架来像疯狗啃骨头一样狂浪不羁的女子。
这女贼修为本就低微,靠弱小无助的形象榨取他人信任,苏暖出手又不知轻重,不到三个回合就把她打成了个猪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