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逼宫的精锐,定是入不了皇城了。
给百官下毒的局,也显然被一把掀翻。
而公然行刺……
李景的面颊上如同覆了一层雪,听着外面刀剑相碰仍未停歇的声音,又冻上了一层霜。
龙椅之上的李义,此时此刻才挥了手。
一众内侍哈着腰,勾着身子,无声快速的走上殿来。
百官面前的小餐桌,眨眼之间,都被撤了下去。
李义望着众人,或是惊恐,或是震撼,或是惧怕到瑟瑟发抖。只有少数,云淡风轻,司空寻常。
他语气柔和了不少,轻笑开口:“众卿,今夜这一出戏,好看么?”
高台之下,无人敢言。
“大魏二百余年,史书所载,大多是先皇与诸多英烈,为国为民所做的恢弘事迹。”他顿了顿,“一月之前,开了女子入仕的先河,让朕也有幸,能蹭一把名垂青史的荣光。”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神情肃然:“可诸位爱卿,这名垂青史的背后,就是你们今日所见的肮脏。”
李义字字铿锵,睨着大殿里跪在地上的众人:“后宫争夺,无所不用其极,夺嫡之争,手段肮脏下作。”
“在朕的大魏,在朕的京城,在天子脚下,竟有人可以想杀谁就杀谁,来去自如,超脱于律令之外。”他苦笑,“众卿家,你们怕不怕?你们晚上睡觉的时候,踏实不?”
大雪落了几个时辰,长安城民间庆祝新年的孔明灯,冉冉升起。
鞭炮爆竹的响声,也随着夜更深,笼在沉沉的天幕之下。
家家户户的欢声笑语,迎接新年的祝福之声,透过宫墙,如一层大浪,想要冲过冰冷的太极殿广场。
那一刻,宫内与宫外,仿佛隔着一层高高的墙。
悲喜不通,冷热不融。
“人人都道,皇家血脉,高高在上,是天选之子,是受神祝福与恩惠的万民领袖。”他淡淡道,“历经两百余年的岁月,这血脉传承至今,却不知哪一环出了问题,竟然有人觉得自己比肩神明,手握无辜之人的生杀大权,让朕这张老脸,根本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呵!”李义笑起,双手摊开,字字句句,都裹挟着莫大的愤怒,“天选之子?天选之子又如何!”他怒吼一声,侧身指着身后的龙椅,“要坐这个位置!首先他得是个人!”
“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
话落,百官皆呼:“圣上息怒。”
“都给朕闭嘴!”李义的怒吼,回荡在整个太极殿中,震下房梁上几许微尘。
此刻的他,英明神武,气度恢弘。那天上天下,唯吾独尊的霸气,似一道汹涌的气浪,震破天际。
“息怒?!”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两百多条无辜性命!笼罩京城六年之久的黑色恐怖!”
“你们哪里来的勇气,同朕讲什么息怒!”他怒目圆瞪,指着众人,“朕没有把你们这群瞒着不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家伙,一个个都推出去斩了,已是仁至义尽!”
他冷笑:“刑部,不求世间公允,冲在构陷的最前面!你们可真行!”
“户部,人丁入册的时候,永远人手不足,收钱收税的时候,不管地形险恶,天涯海角亦能收个十两八两。”
说到这,李义深吸一口气,望着众人跪地的模样,轻笑一声:“你们知道那些下落不明的官员,户部是怎么报给朕的么?”
他抬手,从陈公公手里接过册子。
“林阳知府杨安,卒于三月初八,乃是过于劳累,气血瘀阻导致暴毙而亡。”
李义抬眼,冷冷一笑,冲着殿旁一个小门找了招手:“来来来。”他顿了顿,“杨安你过来,让众卿家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
此刻,李锦眉头一皱,稍稍抬头,望着李义手指的方向。
见一身布衣的杨安哆哆嗦嗦的上殿,李锦心头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瞧了一眼身旁金舒。
就见金舒摇了摇头,也不知为何杨安会在此处。
明明,宋甄已经将他藏的那般完美,完美到放出那么多暗卫,都没能寻到一点踪迹。
李锦面色沉了几分,他喉结上下一滚,心中暗道不妙。
李义却没有停下来,他翻了一页,似笑非笑的念着:“刑部侍郎陈文,卒于六月十八,乃是返乡路上,马车失控,坠入山涧而死。”
他出一口气,冷笑一声:“陈文,你也过来。”
见陈文也紧随其后,李锦的神情越发的严肃。
他抿嘴,觉得宋甄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