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双手揣在袖子里,转身看着屋内躺在地上的曹掌柜,对瑟缩在一旁的侍女冷冰冰地说:“备墨。”
如今,他必须得两手准备,给自己多留下一条后路了。
那天晚上,李锦将金舒唤到自己的屋里,点了一盏烛火,将周正带回来的四封信和两本账册,分给了她。
安静的小院中,只能听到虫鸣阵阵,金舒抬眼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十分诧异。
竟不见周正的身影。
“他去探方府了。”李锦头也不抬,面无表情地翻开手里的账本,“我们陪方青玩一玩。”
他既然要玩阴的,那李锦定然奉陪到底。
看着跳动的烛火,金舒瞅着他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感慨道:“王爷你是不是头顶多一只眼睛?为何每次我想问什么,你都知道?”
眼前的李锦缓缓抬眸,挑着眉毛看着她,一声冷笑,没有接她的话。
让他对一个女扮男装的人,说出“你太好懂了”这句话,有点难。
月明星稀,夜风习习,这四方的小院子里,外堂,金舒与李锦面对面地坐着,里屋,金荣睡在李锦的床上,发出均匀的鼾声。
“你弟弟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李锦一边翻看手里的账本,一边不咸不淡地聊着。
他这没来由的一句,让金舒愣了一下,正在拆信的手停滞了片刻,笑道:“我长得比较像我爹,他像娘。”
“你爹也懂尸语么?”
烛火微微跳动,金舒没有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他一届文人雅士,哪里懂这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锦抬眼:“那你是怎么会这些本事的?”
怎么会的?金舒怔愣了一下,恍然间发觉自己说漏了嘴。睨着李锦探寻的神情,抿了抿嘴,现场开编:“我从小就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偷偷学的。”
此刻若是,硬要扯一个罪名,那她现在就是在降智打击,侮辱皇亲国戚的智商了。
但靖王李锦又不是吃素长大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金舒的面颊:“偷偷学?哪里学,怎么学,说来听听,我也想学。”
他觉得,没按照大魏律令,定她一个侮辱皇亲国戚的罪名,简直就是自己心宽似海的佐证。
眼前,金舒几乎是开动了十二分的脑细胞,一本正经的胡扯八道:“就看些奇闻异事的书籍……哦,还,还有我爹的朋友里,有个开医馆的大叔,我小时候经常去的……”
“编,继续编。”李锦笑起,放下手里的账目,双手抱胸,等着她往下胡扯。
他倒要看看,这个金先生还能扯出什么新花样来。
金舒被李锦拆了台,看着他带笑的容颜,嘴皮发干,声音渐小。
汰,这眼前的人逻辑思维缜密的可怕,这种招数对付得了刘承安,可对付不了他。
抬手挠了挠头,干脆实话实说算了。以他的聪明智慧,反正也不信鬼神一说,这种天方夜谭一般的转世再生,大抵上也不会信。
反正也没有别的合理的说辞,干脆刀尖游走,兴许得一线生机。
“我说实话,王爷也未必会信。”她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会这些,这话王爷信么?”
见李锦不言,笑意不减,金舒咂了咂嘴:“真的,我打小就懂,看到就知道是什么样子,那些东西,仿佛在最初的时候,来到这个世间的时候,就已经装在脑袋里了。”
她看着李锦,心头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这一番言辞,比先前那个奇闻异事的书籍更扯,但也让金舒见识到了李锦的另一面。
“信。”他笑着点头,让金舒哑然,“比起你瞎编的,那漏洞百出的故事,我更愿意相信后者。”
更愿意相信,上天没有抛弃先太子李牧,没有打算让他的冤屈被钉在耻辱柱上,永远尘封。
更愿意相信,金舒的存在,就是为了使得一切回归原本,就是为了让沉冤昭雪的那一道希望之光。
只是他来晚了,他若是早一点找到她,若是在六年前就找到她……
李锦垂眸,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根本没有如果。
那之后,夜极静,打更人的声音喊过了两回。
金舒将信封拆开,抽出里面的信件,借着烛光刚看了两行,愣了一下,急忙唤道:“王爷,您看这个!”
信上,开篇第一句话便是:冤枉啊!
李锦放下手中的账目,面无表情,快速将桌上剩余的三封信都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