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金舒转身去倒水,便欢快地凑了过去,转到桌子前,乐呵呵地问:“姐姐这是要出嫁了么?”
“噗”的一声,刚刚喝进嘴里的水,没来得及咽下去,一口气全吐了出来。
金舒抹了一把嘴角,瞪着眼说:“小小年纪,别瞎说,那可是靖王殿下身旁的带刀侍卫,当心分分钟要我们两个的小命。”
她说完,只见金荣疑惑不解地歪了下头,坐在了桌旁,拖着脑袋:“那个大哥哥没有刀啊,而且人还很好,晌午还教荣儿识字呢,姐姐你那身新衣服,也是那大哥哥给的。”
金舒一滞。
“但是他旁边有个穿黑衣服的,倒是带着一把长刀,模样看着怪凶的。”
屋里,死一般的沉寂。
金舒站了很久,才缓缓放下手里的杯子,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是被人架在刑场上,呼吸的最后一口气一样,心情无比沉重。
不行,她得去找刘承安,告诉他这个活她干不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个人的脑袋都得搬家了。
“荣儿在刘大人这里,要听夫人的话。”她将一旁的衣衫穿好,系紧腰封,“我去找一下刘大人,你一定要乖啊。”
说完,她笑着,温柔地抚了一把金荣的面颊。
其实,眼前这少年,并不是她的什么亲弟弟。
那年冬季,金舒的父母路遇劫匪,双双身亡,安葬了父母之后,她原本打算春暖花开之后,就收好行囊独自远游,却在寒冬腊月,被一个衣衫褴褛的临盆女子,敲开了老屋的门。
上辈子干了十多年法医的金舒,实在是于心不忍,赶忙上阵接生。
可是那姑娘难产,生下这个男孩之后,用仅剩的体力,交给金舒一块白玉玉佩,只留下了一句“荣儿就拜托了”,便一命呜呼,撒手人寰。
自那时起,金舒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年仅十五岁的她,以姐姐的身份,拼了命地将他拉扯起来。
也幸好前生的事还记得大半,靠着一手法医技术,在定州衙门立了足。
直到这天上掉下来个六扇门门主,当朝的靖王殿下。算是一直平静的生活,直接被砸开了花。
金舒转过两扇院门,往书房走去的路上,就瞧见刘承安脸上兴高采烈,乐呵呵地从前院往书房跑。
看见她走来,赶忙抬手招呼她等等:“哎呀!金先生!人找着了!”
他拿着那一页纸,神采奕奕地迎上来:“还真如你所言,是个烟花女子。根据青楼的老妈妈说,已经失踪了五六日了。”
听他这么讲,金舒一下就把自己想说的事情给抛到脑后去了,接过刘承安手上的纸,仔细查看了起来。
此刻,刘承安忽而注意到她今日不同往昔的穿着,有些诧异地提了一嘴:“金先生怎么穿上六扇门的仵作缁衣了?别说,挺合身的。”
说完,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脸色一白:“你这是要去六扇门当差么?使不得啊!”
他着急火燎地压低声音:“要进六扇门,是必须验明正身的,先生若是去了,这女儿身必定暴露。”
倒是金舒,不慌不忙,头也没抬:“怎么可能会去啊,荣儿还要念书的,我都和先生沟通好了,我去了荣儿怎么办?”
她合上手里的纸:“不过话说回来,刘大人,靖王殿下不按路子出牌,我实在是应付不来啊……要不您还是换个别的仵作,跟着靖王殿下破案吧。”
别说她了,做了十多年官的刘承安,也应付不来。
“哎,此事昨夜我就已经提了,只是靖王殿下不知为何,就是不换。而且……”刘承安眉头一紧,站在那迟疑了半晌,“金先生……你可知昨夜,你们在莲香楼吃了多少银子出去么?”
没等金舒反应,他十分为难地补充了一句:“得把你家那老宅子卖了,也堵不上啊。”
金舒愣在那,嘴巴一张一合:“哎我说刘大人,这招待靖王殿下难道不应该公费里出?”
“那还不是因为殿下又说了,他就要你请,别的人谁也行。”
好家伙,金舒一下就上火了,叉着腰在院子里来回地转:“他怎么能这样啊!我还念他是真心破案,能帮的都帮了,他怎么能这么干啊!?”
“房子没了,钱也没了,金荣下个月要去学堂,先生那里还要交不少银子的!”
说到这,金舒心里一阵酸楚,红着眼眶,抹了一把泪。
拐角处,看了全程的李锦,原本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却在她抬手抹眼泪的一瞬,皱了下眉头。
“……本王很过分?”他微微转头,扫了一眼身旁的周正。
就见他目光闪躲,轻咳一声,十分违心地摇了摇头:“王爷也是为了她以后着想,不过分。”
嗯,听到这话,李锦的心里平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