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急了:“靖王殿下,您护着冯朝的心情下官能理解,但您也不能就这么笃定没有流寇吧?”
“没有流寇,下官那可怜的二儿子,怎么会尸横荒野?怎么会……”他说到着,眼眶一红,格外煽情。
李义看着他的样子,半晌,一声轻笑:“来,李锦你说说看,因何而死?又当如何查案?”
李锦上前两步,十分郑重的行了礼:“儿臣那日已经定性为仇杀,范围在受害人的人际网络里。”
“仇杀?”李义眼眸微眯,“你瞧瞧陈大人的表情,显然不信,李锦手里可有证据?”
“有,但不在儿臣手中。”他侧过脸,看着陈文,“方才陈大人说是图财害命,儿臣还真挺担心,被拿走的那些证据,在刑部保存的还是不是完完整整。”
听到这话,陈文有些乱了阵脚:“靖王殿下,下官那日带走的证据,要凶器没有凶器,要现场物证,也就只一件血衣,仅凭一件血衣,怎么能断定是仇杀呢?”
“那血衣是何材质?”李锦淡笑着,看着他的面颊。
“丝绸。”
“可有纹绣?”
“这……绣小云纹。”陈文眉头一皱,“一件小云纹的丝绸青衫!殿下该不会单凭此物就下此判断吧?未免过于牵强。”
李锦不疾不徐的点了下头,在金碧辉煌的上书房里,在李义的注视之下,有条不紊的娓娓道来:“云纹青衫,单看并没有什么作用,但结合起来看,就不一样了。”
“被害人身上,荷包尚在,碎银十多两,这对于流寇而言,可不是个小数字。”他看着陈文,“试想,图财害命的流寇,为何杀人灭口之后,不带走被害人身上的钱财?”
“这……”陈文白了脸。
“钱财尚在,图财的可能性应该是第一个被排除的。”他顿了顿,“而案发现场,陈家公子衣衫完整,并不缺外衫,但包裹头颅的却是一件价值不菲的丝绸云纹青衫,除了与陈大人财力地位相当的人,穿的起这种材质之外,谁还能穿的起?而同样的资产水平,又能够在深夜将被害人约在延兴门外见面的,除了熟人,还有谁有这个能力?”
“最后……”李锦拱手,向坐在上书房最正中的李义行礼,“陈家公子身中十一刀后,仍然被断头,且面部与头皮满布锐气伤痕,血肉模糊,这是典型的泄愤过程。由此可证,陈家公子死于仇杀,凶嫌范围应当在熟人之中。”
上书房里,李锦拱手弯腰等在那里,陈文头埋得极深,不敢看李义的面颊。
而李义,双手抱胸,一言不发。
这样诡异的安静持续了很久,久到陈文额头的汗水,一颗颗滴落在地面上,发出微弱的噗噗声。
许久,李义一声轻笑:“知道百姓们,现在是怎么评价刑部的么?”
不等陈文回应,李义挑眉,带着轻蔑与嘲讽:“百姓们现在习惯倒过来念,刑部,不行。”
简简单单几个字,陈文后背只冒冷汗,慌忙跪在了地上。
“原本,刑部和六扇门既已达成了一个共识,朕无意插手。”李义深吸一口气,那威严的注视落在了陈文的头顶上,“但奈何此事已经闹的满城风雨,民心不稳,人人自危。”
“既然刑部查了这么多天,还不如六扇门站在一旁看两个时辰。”他双手抱胸,一声轻笑,“刑部还有什么脸霸着证据,占着尸首?是准备随便抓个流寇,屈打成招,顺路抹黑一把京兆府?”
李义抬手,揉着自己的额角:“传朕的口谕,刑部怎么抢过来的,就怎么送回六扇门去。”
他抬眼,冷冷看着陈文:“若是不能,便给朕立下‘军令状’,3日之后若不能破案,也是时候罢官削爵,换换你们这群混吃等死的老家伙了!”
第70章 蹊跷增多的物证
李锦从上书房回来没多久,陈文带着刑部送还的马车就来了。
这次他姿态放得很低,虽然心中不忿,面上仍旧客客气气,还算是过得去。
毕竟现在没有太子给他撑腰,在李锦的面前,他属实是硬气不起来。
“陈大人真是爱子心切。”李锦看着被送回仵作房停尸台上的被害人,看着他已经被擦洗一番,换了衣裳,干干净净的样子,胸口强压着一股火。
“刑部果然不同寻常,这么多天,一点有用的线索没整理出来,破坏物证倒是一把好手。”李锦的口气冷飕飕的,让陈文的耳朵仿佛冻上一层冰。
这件事情上,陈文不占理,但他多少占着情:“靖王殿下,这死的可是下官的二儿子,下官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平日里温文尔雅,待人翩翩有礼,如今遭此横祸,您让下官怎么能看着他一身血衣的躺在那里?怎么能看着他就那么凄惨冰冷的,连个蔽体的衣裳都没有啊?”
心情确实能够理解,但做法确实不妥。
“陈大人爱儿子的心情,本王理解,但……”他拿起一旁送回来的物证,一样一样清点起来,“但本王不明白,给令公子洗漱干净,换件衣裳,公子就能瞑目了?”
陈文一怔。
李锦看着他面色不佳,没有继续说下去。
官场混迹这么多年的陈文,怎么可能听不懂李锦的话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