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狠手辣。
阴险歹毒。
睚眦必报。
城府颇深。
这些词语她明显早就知道了,可今日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让宁妍深刻地认知到了,那些评价不是说着好玩的,与之密切相关的是鲜血。
杜锦中眼睛都不眨一下,便不动声色地杀了两个人。这没法不让宁妍惊恐,可是这两个人又是因为说了冒犯她的话而遭此横祸,她心里乱得很。
灶里的火冲出巨大的热量,烘得宁妍满头大汗,她却依旧觉得一身寒凉。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帮凶,越想亦越是害怕,宁妍最终手足无措地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宛如受伤的幼兽,听得人心弦发紧。
那白案厨娘一边加水揉面,还不时小心翼翼地偷偷观望公主两眼,此刻见她忽地哭泣,顿时手足无措:“公主……”
皇家贵女哪是他们这等厨子平日能见到的,此刻即便贵人近在眼前,说话也不敢大声。
宁妍哭得两耳发聋,御膳房里又有人说话、切菜和蒸炸煎炒膳食等噪音,她根本就听不见厨娘说话。
最后还是她使劲儿哭了一阵哭累了,自己停了下来。擦完眼泪便见左前方有个四肢粗壮的厨娘神色焦急地看着自己,她打了个嗝儿,抽噎道:“你、你有事吗?”
那厨娘见她好歹止住哭了,定了定神,忙回复道:“奴婢无事。”
又担心这主子再度想起心中的伤心事来,急切地站起身在偌大的御膳房内扫视一圈,见到自己先前做好的荷花酥时,眼前一亮。
急急奔过去将碟子端来,又寻了一双干净筷子,斗着胆子送到宁妍手中。
“公主莫哭了,吃些点心吧。”
她家里的小女儿每每哭闹不止,她用点心一哄,准能乖乖停下来。自然这事儿万万不能让眼前的主子知道了,她家糙养的女娃如何比得上金尊玉贵娇养着的公主。
权且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宁妍一怔,望着眼前笑得拘谨的厨娘同那碟子点心,忽地觉得心口涌出一股暖流,直通全身各处。
她吸了一口气,伸手分别接过筷子和碟子,也对那厨娘回以一笑。
白案厨娘受宠若惊地搓着一双还沾了面粉的手,不知该说什么。
宁妍忙道:“你去忙你的事吧。”她哭过之后感觉好多了,神智也飞回来了。知道自己这番没头没脑的举动打扰了人家御膳房办正事,宁妍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哎,奴婢这就和面,这就和面。”
厨娘应声,又蹲下来揉捏那一大团面粉。宁妍其实不饿,可是闻着这荷花酥的香味,她又忍不住嘴馋了。
于是一面吃着东西,一面看着厨娘动作熟练地和面,另外还分出三分心神去思量杜公公杀人不眨眼的事儿。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梅香苑这头,杜锦中冷不丁当着那被当做宝玉一般呵护着长大的娇娇,了结了两条低贱的人命。见她又惊又怕,好似将自个儿视作什么毒蛇猛兽,或是厉鬼修罗,也没敢逼着她留下。
不过后悔却是不后悔的,他晓得他在皇宫里头有个什么名声,也明白宫里没有几个不害怕自己的人。杜锦中能体谅姑娘家娇柔的本质,亦能给她三五天时间仔细想个明白。
只是绝不容许她有任何退缩之意。
上了贼船哪有想再下去的道理,日后跟着他,少不得要见多少腥风血雨。他可保她一世平安,也要迫使她接受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
不仅仅是好的一面。还有那些阴暗的、污秽的、不堪的东西,她必须完全承受住他所有的一切,这样才能满足他那难以说出口的可怕占有欲。
尽管这念头实打实地为难人,且尤为自私卑鄙。可杜锦中却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是半分都不会松口。
现在那小姑娘理当窥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往后娇气也行,爱哭也行,怨他也行,就是不要妄想离开他。
否则的话,杜锦中唇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史书记载,古有帝王筑造金屋以藏娇,他虽为一介苟且宦官,可筹谋多年,亦有与之相当的财力来效仿。
秦臻看着地上一左一右两具尸身,想扯出个哭脸来,却发现脸部肌肉僵硬,动弹不得了。双手惊恐地摸上自己的两面脸颊,如何拍打、拉扯都不能使自己自如地控制表情。
他心如鼓擂,当下也不顾地上的二位美娇娘,高撅起臀部,俯身将脸贴在用力摩擦,哪怕口水直流,也依旧控制不住自己。
杜锦中厌恶地看了眼地上的三人,挥手命锦衣卫将人都拖下去。
秦臻这个没眼力见的,枉费他花了不少心思,多年也没见着有什么长进。他方才一眼便看出来了,那些老不死的大臣送来的二匹扬州瘦马,实则不过是普通的青楼女子。
真正的扬州瘦马,自小便会被当做千金小姐教养,哪会如此不知规矩,举止孟浪。他秦臻真真是个睁眼瞎子,将两个风流妓子当做了心肝宝贝还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