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明雀也不是那不知情趣的榆木脑袋,当下规规矩矩地福身一拜:“那奴婢先去寻王安公公了。”
“去吧去吧。”宁妍连连点头。
“还请——”明雀也卡了一下称呼,咬了咬唇,似为难道,“还请大公子照顾好我家小公子。”
宁妍干咳了一声:“本公子又不是三岁小儿,自然会照顾好自己,你只管放心去吧。”
走就走,平白无故提什么让杜公公照顾她,还将他们并称为“大小公子”,感觉又怪异又尴尬。宁妍不着痕迹地摸了两边的胳膊一把,将那起了鸡皮疙瘩似的恶寒感压下去。
明雀这下便真正告退了。
宁妍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刷——”地一下将手中的折扇展开。故作一番风流姿态扇了扇,斜眼看向一旁的杜锦中,见他回了眼神过来,正想再“风流倜傥”地收拢折扇。
却听得杜公公道:“我记得小公子在读史书时颇喜欢看些闲杂书,今日难得出来,我带小公子去看折子戏。”
宁妍一听,哪还顾得上装叉,当即手忙脚乱地合拢扇子,口中急道:“那我们快去吧!”
杜公公偏生在此时作妖:“不急,此时梨园怕也没有到上好戏的时辰,我先带殿、带小公子去吃些民间小吃罢?”
不容拒绝的口吻说着疑问句,这是何等让人憋屈的事情。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宁妍脑中闪过这八个大字:“……好吧,横竖本公子对这儿也不熟,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反正吃的她也爱,先后顺序就随便好了。
……
皇都不愧为皇都,即便不是夜市时间,白日里街道上也是一派繁荣的景象,吃喝玩乐着实不愁没有好去处。
想到夜市,宁妍又起了小心思,一边左顾右盼、目不暇接地看着道路两旁的商铺或小摊,一边对杜锦中道:“杜公公,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能不能晚上再回去?本宫听说皇都城的夜景才是一绝,要不我们就多玩一会儿,逛逛夜市再回去?”
半晌却没听见回答,宁妍扭头一看,人不见了。再回头一看,原来是没跟上来。
她又退回去,走到杜锦中站着的小摊旁,捡起一只花色亮眼的荷包道:“怎么不走了?你要买荷包吗?”
依旧不闻杜公公的声音,她这才发觉不对劲,将视线从新鲜的小玩意儿上移开,仰头看了看他。
脸是日常板着的,看不出来什么,不过眼神似乎……异常阴郁?
又生气了?
宁妍立刻回想自己刚才又说错了什么,惹到了这位冷面神。
这一想她也不自在了。杜公公?
她怎么又把这个称呼挂上嘴边了?完了完了,就算人真是个公公,也不代表喜欢被人时常捅刀子。
怪只怪她不该一门心思全放在四处张望的街景上去了,这才会“脑有所思,口有所言”。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不是被人知道你在背后说他坏话,而是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还不自知。
宁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杜公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今日他愿意带她出来“放放风”,还掏钱给她买衣服,稍后还得请她吃东西、看戏、游玩,人家这事做得已经足够厚道了。
宁妍不敢再直视杜锦中的脸,垂下眸子,胆战心惊地蹂躏着手里的荷包,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哼哧道:“对不起。”
但愿杜公公、啊呸,杜锦中不要记她的仇,她以后再也不叫他杜公公了。
心里也不想这个称呼了。
“公子说的什么,我的耳朵不是很灵便,听得不大清楚。”杜锦中冷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宁妍听着那类似于嘲笑的话语,脸上蓦然发热,滚烫至极,尴尬与难堪同时涌上心头,登时也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三分羞恼提高了嗓门道:“本公子说对不起!这回你总听见了吧?”
耳边响起一道和气的笑声:“小姑娘同你家兄长的感情真好,你兄长必是逗着你玩的,可不要真生气了。”
宁妍扭头,卖荷包的胖大娘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宁妍惊奇:“您如何知道我是……”小姑娘的?火眼金睛呀。
那大娘神态慈祥,眉目柔和:“姑娘你虽在面上扑了极厚的粉,不显本来面目,可脖颈处的皮肤却光滑细腻,犹似刚剥出来的鸡蛋白,老婆子不会看走眼的!”
宁妍囧,原来是因为杜锦中给她化妆没化到位,只涂脸不涂脖子,他骨子里定是个直男无疑了。
经过荷包大娘这么一打岔,宁妍的羞恼倒是消散了不少,偷偷抬眸飞瞟一眼杜锦中,见他下颌处的线条也不似先前那般紧绷,心知这关算是勉强过了。
只盼自己余下的时间不要再出什么问题,不然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谨记谨记,说话先过脑子。身为堂堂的公主殿下,决不能做一个没有脑子的女人!
杜锦中,是boss!是金大腿!是大粗腿!要抱紧!
“那个……哥哥,你别生气了……”宁妍强忍着羞耻,叫出“哥哥”两个字,为啥成衣店的老板娘和这大娘都将杜锦中认成她哥?害得她要舍下一张老脸讨好杜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