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皎皎吃完一顿热腾腾的饭胆子也立即壮了些,觑着他脸色正色道：“昨天晚上我都记得。”
唐盼山神色亮起来，似乎更高兴了，叶皎皎咬咬牙，心里搜寻对方的过错，埋怨：“你当时都不听我的。”
唐盼山拿过她的手放在两手掌心贴着，先是诚恳道歉：“我忍不住的，我也很后悔。”又迅速转移话题，展开攻势，“不过我们不是夫妻吗？”
叶皎皎被问住了，迎着男人清亮的视线，嗫嚅了几下嘴巴，狡辩道：“是这样，但是你也要听我的啊。”
得到这句回答就够了，看着叶皎皎雪白的脸上透着的丝红润，竟是比往常气色更好，唐盼山从善如流连连称自己的不是。
叶皎皎看他这自然态度，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实在想不起来，只好摸摸脑袋作罢。
她刚刚还没发现，男人嘴上似乎有一道口子，叶皎皎立即回忆起不甚清晰的记忆，昨晚他们吻的难舍难分，互相吃对方口水吃的开心很，这道口子想必也是她的杰作。
叶皎皎羞愧的低下了头，小流氓难得具有反省意识思过了一下自己。
唐盼山把她眼前餐具收走，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她脑袋轻声安慰她不要想太多。
但是怎么可能不会多想呢？
叶皎皎坐在小板凳上陷入沉思，也不知道过了一会，外面热热闹闹的裹挟着笑语进来了。
今天是初一，按院子里传统艺能，二十几家户都是要互相拜一边年的。
叶皎皎听到声音，赶紧回去摆好喜盒，拽出唐盼山开始迎接。
来的是西边一家，这家妇人和叶皎皎算是点头之交，也算融洽客气，此时带了自己两个孩子进来，亲热和叶皎皎互相客套起来。
叶皎皎从喜盒中给小孩拿了点坚果往孩子口袋一塞，倒是很大方，唐盼山也和这家男人交流起来，都算是各司其职了。
等到送走这家，又马不停蹄的来了另一家。叶皎皎刚喝了两口唐盼山端过来的热水润喉，见到来人，也睁大了眼睛，不由看见了唐盼山。
无他，来者是林柔他们一家。
叶皎皎在这半个多月来，当然打听出了林司长家千金青睐唐营长一事，自上次林子豪找她去又无疾而终这一事之后，叶皎皎也不再听到对方的名字。
林柔和叶皎皎一般大，却还没出阁，家长疼她还想再留个几年，她长相明艳，家境又优渥，过年打扮的可谓是隆重，红丝带白洋裙，外面套了件大衣，的确很惹眼。
不过令叶皎皎惊异她打扮的倒不是她有多美，而是她的衣着。
此时就有如此时兴的打扮了？叶皎皎想了想上面的政｜策，这两年开始的确会发生很多事情。
或许从衣着的宽松上便能窥知一二。
叶皎皎想的是即将的改｜革平复，落在唐盼山眼中可不是如此，年前他们的确去了一趟市里百货商场，不过那并没有这么时兴的物件，叶皎皎也是意兴阑珊，随意添了两件新衣而已。
不过林司长家里背景硬，林柔自然舍得用最好最金贵的，也拿得到好的物件。
这样想着，唐盼山更加坚定了要努力升职加薪让叶皎皎也用得上这些东西的想法。
林柔这段时间也早从阴霾里走了出来，林子豪转述叶皎皎的话的确让她心动，但毕竟知道院子里人多眼杂，恐怕两人今天会面，明日便要传出两人打架扯头花的传闻，林柔也不敢去找叶皎皎。
此时看见叶皎皎和唐盼山依偎在一起，如同一对璧人，她心中也少了几分怅然，心里真心实意的为他们祝贺起来。
她跟在母亲身后牵着林子豪，这种社交，父亲自然不会出动，往年也是由她和母亲出来走动。
林夫人看着和蔼亲切，人也会讲话，进门便是将两人好一顿夸，然后又问了两句唐盼山工作才笑着离去。
林子豪趁母亲和唐盼山交谈的时候，又探出脑袋去和叶皎皎说话，林柔在一边看着惧着男人的目光，不敢上前。
奇怪，怎么感觉唐营长更冷酷了。
唐盼山自然知道为什么在她们进来之后，叶皎皎首先是瞧他一眼，看着林柔如花容貌，唐营长内心也有点烦躁，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然后向叶皎皎剥心，证明自己已经为她心动的一塌糊涂，是绝无二意的可能。
但已经熟练掌握了社交经验的林夫人又拉过叶皎皎的手拉了好一顿家常，唐盼山生生熬了好久，才等到林夫人招呼姐弟两离开。
他们一离开，唐盼山就要拉住叶皎皎想表白真心，但叶皎皎没什么兴趣，跑到了门外探头探脑问他：“我们是不是也要去他们家拜年？”
这话虽然是问句，但答案都指向一个，叶皎皎回房稍稍收拾一下，便挽住男人胳膊要去给邻居们拜年，唐盼山压根找不到机会
他烦躁的蹙起眉头，昨夜的喜悦被重重压下，满心都是这件事。
他并不想有任何的一个误会横在两人中间，每一件事情，都需要妥帖的解决。
不得不说，唐营长还是十分具有智慧的。
两人落上锁，打算以顺时针从东头率先拜访绕一圈再回来。
拜访的第一家，自然是隔壁王胜家。
-完-
第28章
◎（一更）拜年那些事◎
王胜夫妻似乎是刚招待完一圈,还在院子里乐陶陶的讲着话。叶皎皎声音清脆明媚，从门前便传到了院子里。
许珠“哎呀”一声连忙招呼，她今天穿了一件紫色夹袄,还系着一条红色围巾,看起来就喜气洋洋，人也愉悦。
叶皎皎快步走上前去挽上许珠胳膊笑容甜甜的和旁边王胜招呼了一句“王大哥”便往里走，留下两个男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唐盼山咳了一下也问好。
王胜：“......你也好。”
唐盼山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叶皎皎。这边的风俗是初一早上要做一锅茶叶蛋,平时里稀罕的鸡蛋在此时也放开了不少,家家户户都备上了一些。
许珠做家庭主妇已经好些年,做茶叶蛋的本事还是比唐盼山要略胜一筹，此时她端过来的盘子里散发着袅袅茶香,蛋壳上纹路也多,想必里面也是浸足了汁水。
叶皎皎挑了一枚,又觉得有些烫,便把茶叶蛋放在手心捂着手。唐盼山婉拒再次伸到他面前的茶叶蛋,态度和善的从叶皎皎手中抠出了那枚蛋，为她细心剥了起来。
叶皎皎奇怪的看着他怎样无微不至的照顾,又有些害羞，耷拉下眉眼用胳膊肘戳了一下男人。
唐盼山把手中细碎蛋壳扔到院子里垃圾处,递给她已经剥了一半的蛋，一点也不扭捏。
王胜看着小夫妻两如蜜的相处，俊男靓女,咂了咂嘴,便注意到许珠看他的死亡射线。
许珠恶狠狠的瞪着他,又迅速换了脸色调笑：“小两口就是黏在一块。”
王胜：......他就知道唐盼山不是个好东西,跑他家害他,妈的！
叶皎皎接过蛋便吃了起来，唇齿刚一触到这绵软留香的蛋白，眼里便有惊艳之色，“哇”了一声连连叹道。
许珠带上笑容，脸上可不无带了些骄傲神色：“大家都这么说呢。”
叶皎皎点头说大家说得对，把许珠哄得高高兴兴，又要从锅里捞两个给她。
还是唐盼山拦了下来，客气道：“家里有，她早上已经吃了不少早饭了。”
叶皎皎支手指，不想理他，但是依旧被男人拉着出了门。
接下来便从这个方向陆续拜访别家，叶皎皎遇到这些邻居，也一个个嘴甜喊人，接了不少零嘴揣兜里慢慢吃。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刚走，王胜便鬼鬼祟祟的凑到老婆身边嘿嘿笑：“小唐嘴巴有个口子呢。”
许珠不明所以看他，但看王胜冲她挤眉弄眼的，愣了两秒就反应过来啧了一声，嗔怪丈夫：“小两口感情好，你管他们。”
王胜挠挠头还是憨笑：“小唐平时在外面还是个人样，今天我可瞧见了，被他老婆治得是个服服帖帖，在家也不知道是咋样。”
他话说得含糊，但促狭意味极浓，要是唐营长在这听见了，指不定就要给他两拳的，许珠端着盘子往回走，很是瞧不上丈夫这样八卦，瞪他：“我当时就说他们俩性格也配，小唐那是疼老婆呢。”
......
毕竟院子里同叶皎皎相熟的也就几家，不像在许珠家那样耽搁时间，两人没一会儿便拜好了院里大半。
叶皎皎迎着太阳脚步轻快，落后男人几步，嘴巴嘎吱嘎吱的嚼着别家硬要塞给她的芋头条和土豆条，吃得十分认真。
两人走到靠西头的一家，这家位置并不很好，背着太阳，又在风口，看着就阴冷，叶皎皎顺着男人停下脚步抬起头:“我还没见过这家人呢。”
要不是现在好像换了崭新春联，她还一直以为这里没有住人。
唐盼山随口解释：“这家就一个老太太，出来不方便，你没见过正常。”
叶皎皎“噢”了一声走上门前台阶，门半掩着，唐盼山表情如常的推开了门，喊了一声：“萧同志。”
叶皎皎怪异的抬起头看唐盼山弧度流畅分明的下巴，停下嘴巴里的动静。
刚一进门便觉得是比外面还要冷的温度，叶皎皎环顾了一下院子，只有一个摇椅摆在院子里，角落里还垒了一圈鸡圈，养了几只鸡鸭。
没等她打量两秒，叶皎皎便听到屋内人出来的声音，对方声音也好听，如同玉石相击泠泠作响：“唐同志。”
但语气并不热络，至少没有别家对他们态度亲切，叶皎皎好奇的回过了头。
是那个冰山冷面男。
萧凌是吧，难怪称呼“萧同志”，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萧凌今天也穿的普通，甚至不是新衣，同叶皎皎之前见他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叶皎皎跟着唐盼山喊：“萧同志新年好呀。”
她今天中气十足，一点也没有上次被冷面男冻到的怂样，在两个都似乎有点沉默寡言的男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萧凌瞧她一眼，又很快移开了目光，语气总算不那么生硬了：“嫂子好。”
叶皎皎“哦豁”一声，这是位置比唐盼山低还是年龄小？她琢磨了一下，想起申请家属院规矩，觉得应该是年龄要小些。
两个男人随意交谈了两句，客套敷衍的让叶皎皎这个活跃分子都沉默了，几句话一讲，便再无话可谈。
唐盼山愣在原地，沉默一小会，便欲告辞。
但又有沙哑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隐隐约约似乎是在问：“小唐？”
萧凌听到这个声音，便匆匆往回走去，搀住对方慢吞吞的往外走。
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眼睛似乎看不见，紧紧闭着，眼周枯黄的面皮憔悴的在一边。
叶皎皎看老人走得极慢，说话也慢：“小唐长官，你来啦。”
唐盼山和老人说话，语气也温和了起来，并没有方才的冷淡，回应道：“婶子，新年好。”
叶皎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老人，她还以为这人是萧凌奶奶呢，实在苍老憔悴的很，和院子里其他这个年龄的婶子并不相像。
萧凌注意到叶皎皎目光停在母亲身上，平静的抬头看她一眼，叶皎皎又怂了，不着痕迹的躲到了唐盼山身后，唐盼山没有察觉到异常，还是在和老人讲着话，不过这次要有感情的多。
叶皎皎刚刚被萧凌平静的眼神轻易吓到，感觉这人阴森森的就是说，刚刚给她的感觉也是如此，像是平静湖面下蛰伏的巨兽，下一秒便要奔腾跃出，择人吞噬。
叶皎皎心里打了主意，冰山脸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但是转瞬又想到昨晚看见的唐盼山那时眼神，顿时觉得身边男人和这人也是半斤八两了。
不过老人没讲两句话又剧烈的咳了起来，萧凌一边拍着母亲的背，一边熟练赶客：“我妈身体不太好，我扶她进屋，就先不聊了。”
唐盼山会意，顺着便拉过叶皎皎告辞。
等出了他们家门走了好几米，叶皎皎立即开始和男人嘀嘀咕咕：“这个人好冷漠。”
唐盼山一顿，伸手揉了揉叶皎皎脑袋，解释道：“他家有些状况。”
“那难怪。”叶皎皎抱着自己头，便失去兴趣，不再追究，“不要弄我头发，会乱的。”
她往前跑了两步，躲避对方的手掌。
而在不远处的院子里，气氛却并不轻松，老人坐在屋子里椅子上，凝重问：“小唐是不是娶了媳妇？”
萧凌侍立在一边，回答：“是的。”
老人又问：“媳妇好不好看？”
“好看的。”萧凌一愣，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当然好看，之前从来没有过谁家媳妇貌美如此出名的。
只是，他没想到，他们倒是见过......
萧凌倒是有些唏嘘，原来那日长他心坎上的女子就是唐盼山新媳妇，不过这也不算意料之外。
唐盼山也长得好，讨个漂亮媳妇并不是难事；不像他，连娶人都要大费周章。
老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摸索着握上他手，苦口婆心：“你爹害了我们啊，你大哥二哥不知道现在在那边怎么样？”
当年家里出事，随着父亲学文入政的大哥二哥也没有逃过，只有从小就不服管教的他进了军营被留了下来。他们家被扫作右|派的时候，大哥才刚刚娶妻，如今几年已过，无论是大哥大嫂还是他们家，都算得上妻离子散、颠沛流离。
他朗声安抚母亲，攥紧了母亲干枯的双手：“刚入冬我就托人给大哥二哥还有爹寄了东西，如果收到，冬天应该也不会太难熬。”
但话到最后，还是浓浓的担忧，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那些钱到底有没有送上他们手中，他们唯有祈求。
老人听到这话更是垂泪，自言自语:“我可怜的大宝二宝，过年哪能不团圆呢？”
萧凌听到这话，也十分难受，但还是忍住情绪去哄老人：“我刚刚煮了饺子，妈您吃点，就当是帮大哥二哥吃了。”
他们家没有好好过年已经有四五年之久，但每年对家人的思念都在积攒着，逢年过节便如井喷，他早已习惯。
他抬头往外看去，初一的太阳依旧热烈，只是他仍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