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对自己本就不差,要是自己再说这些“让人误解”的话,那还怎么跟王氏拉近关系?
说到底,想得到王氏的喜欢,沈怜容需要用到苏御。
让王氏知道“我们是一家人,我是想让这个家庭美满的”,绑定利益,最后才有可能真的成为一家人,一条心。
搞清楚这点,沈怜容的回复也就简洁明了了,低声软语的回道:“夫君应是不会问起的,容儿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留个心眼,王氏把控后院这么多年,里里外外的小厮婢女都被她收服了。
沈怜容是在王氏院子里晕倒的,除了王氏,只要沈怜容她自己不说,又有谁能知道呢?
沈怜容有这个把握——
王氏是不会让这件事流出去的。
果不其然,只见上座妇人轻笑一声,淡淡的饮了口茶,让她,“坐着说话,一家人不要这么客气。”
听到没有?一家人!
这是初步敲开了王氏的心门。
果不其然,能把控住王氏的只有她的儿子。
若是能拿捏好这点,不怕王氏不亲近自己,做自己的靠山。
大开方便之门,王氏能给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
思及此,沈怜容垂眸,温声道:“母亲不必为此挂怀,让母亲担忧是容儿的错,该是容儿向母亲道歉才是。”
说着,不待王氏反应,再抬眼的沈怜容双目微红,眸中似有悲切之意道:“母亲为了容儿日夜祈福,多思多虑——”
“是容儿不孝,让母亲操劳。”
话说到这里,沈怜容拿着手帕揩了揩眼角不存在的泪意,眼尾带着一抹红,看起来情真意切,期期艾艾的。
要说,到了这个份上,王氏若是还不懂,那她就是傻子了。
儿媳妇都这么说了,不谈是不是演的——
她能这么说,就表明了她的心意跟态度。
感恩,没有人不喜欢被感恩。
是人都喜欢被捧着。
看着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儿媳,王氏倒没有想太多。
主要是她也不用想太多。
作为在后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佬,钱权宠爱全都在手里,还怕那弱不禁风的儿媳了?
不管沈怜容怎么想,只要她面上愿意这么做,就说明了态度。
那么既然,你给我面子。
我必然也会给你面子。
就是这么个道理,又是不咸不淡的寒暄几句,王氏才关心到沈怜容的肚子上。
名门望族,大家闺秀,那都是给别人看的。
日子终究是过给自己看的。
对王氏来说,现在儿媳开枝散叶才是她该关心的事情。
让人拿了燕窝补品给沈怜容,“好好养着身子,早日为我苏家开枝散叶。”
又说了几句不温不痒的话,敲打一番,便要送走沈怜容。
可是忽然,不知想起什么,王氏叫住了儿媳,“等等,我有个东西给你。”
第9章 倾囊相授,什么花期开什么样的花
看着手上的红色小衣,沈怜容蓦的红了耳根。
发烫发热,她是不知婆婆如果好意思把这种东西交给自己的。
不是一时兴起,看着早就被疏散开的下人,就知道王氏早就打上了这个主意。
单独密会,倾囊相授。
也不知什么时候打上的主意,可能是每个年龄段女人的追求不一样吧。
到了王氏这个年纪,夫君疼爱,儿子优秀,看起来想要的都抓在了手里,剩下唯一所求的便是——
儿孙绕膝,子孙满堂了。
许是看着今日的沈怜容比较顺眼,王氏的话也就多了起来,“不是我催你,而是你要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二十来岁的年纪,就是该谈恋爱生孩子的年纪,这是最好的生产阶段,生完了也容易恢复,要不是——”
说到这里,王氏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落寞。
但也就一瞬,女人移开了话题,看向窗外的繁花,夕阳照在林间,落在灌木丛中,大红大紫,金绿交错,无限折叠间,王氏淡淡的道了一句,“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有些事情过了就过了,再也回不来。
顺着王氏的视线望过去,沈怜容忽然想起侯府曾经一则传言。
传言王氏本是一户普通商户家的千金小姐,待字闺中之际跟好友出门踏春被侯爷看上了,自此一生,被锁在了这方天地之中。
强取豪夺,本应做正室的大小姐,被当时还是世子的侯爷抢了回来,为妾为婢。
无奈之下,才学会了这番心计,魅惑人的手段。
当然,这些都是外面的传言,真相是什么不得而知。
但沈怜容对于其中王氏千金大小姐的身份是相信的。
毕竟,小门小户教不出如此聪慧的女子——
受眼界的影响,妾室就只会耍妾室妖媚勾人的手段,教不会女儿为人正室,大娘子的手段。
这就像一个农民,这辈子认为最好的生活就是拥有一百亩地,看不到更高的地方。
身处环境不同,便会造成眼界不同。
可看王氏的为人处世,谋略之道,明明就是大娘子才有的手段态度。
不争不抢,最后却得到了全部。
沈怜容深感佩服,王氏却回头问沈怜容,“懂了吗?”
劝君惜取少年时,珍惜年少时所拥有的一切。
“那般肆意明媚的日子,是我再也无法拥有的。”
如今的王氏,身居高位,儿子是当朝权臣,她的吃穿用度皆是豪奢无比,满头珠翠,回首间叮叮当当脆响个不停。
心里想的却是年少时,青簪束发,单纯却也快乐的日子。
再也回不去了,王氏希望沈怜容能,“珍惜现在的日子,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像沈怜容这样的年纪,就该,“生孩子,抚养孩子,以自身利益为重,他人的议论都可以先放在一边。”
不得不说,王氏是个很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且迅速落实到位的人。
大娘子嫁进侯府前就知道侯爷有了心仪的女子,为了赌气,前面三四年都不让侯爷进房,进房了也不圆房。
心里打着主意,“在侯府,正妻若是没有生下孩子,妾室是不能有孩子的。”
拎着这一点,大娘子折磨王氏,“任她受尽宠爱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打掉?”
以伤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两人一起喝药。
只不过大娘子喝的是避子汤,王氏喝的是堕胎药。
所以,怎能不恨?
沈怜容想不通王氏为什么不报复?
大娘子害她堕胎,伤害身体,又处处欺压她,王氏为什么不反击呢?
想来也是个可怜人,“侯爷爱她,可她并不需要这样的爱。”
侯爷越是爱她,她越是被欺负。
世间没有免我惊,免我扰,呵护我的人,能被人赞是通透无比灵慧神秀的人必然也曾是经历过阿鼻地狱,想要去死的人。
历经烈焰,磐涅重生。
“我知道你不想,但是过了这个坎,再回头望,你都不敢相信你已经走了这么远。”
竟已走了这么远。
王氏看出沈怜容温顺外皮下的抗拒,劝慰道:“什么时候生都是生,嫁给谁生也都是生,御儿本性不坏,你多哄哄他。”
说到这个哄,王氏也不知道除了让沈怜容去哄,还能怎么改善儿子跟沈怜容的夫妻关系了。
“御儿是个清冷正经的人,不善言辞主动——”
“他不主动,你可不能不主动了。”
不主动?正经?
沈怜容耳根微烫,心道:苏御只是在人前正经收敛罢了,在床上可一点也不正经。
不正经到自己总是怀疑他喜欢自己,给人错觉。
想来还有些酸涩,沈怜容敛下神色,一颗心又酸又涨——
她是喜欢苏御不错,可苏御并不喜欢她啊。
上床接吻也只是例行公事,平日里根本不跟她接触。
王氏的话还在继续,“御儿是我亲手教养大的,不重女色以前是他的优点,但是放到现在,不重女色.....嗯,应该也不是不重女色吧?不重女色安儿是哪来的?”
半是分析半是推断的,王氏断言,“食色性也,天下就没有不重色的男人,除非他是和尚....哦不,师傅。”
说到这里,王氏连忙改口,“huihui”两声,拍了两下嘴巴。
可爱的很,沈怜容忍不住笑了。
见沈怜容笑了,王氏也不收敛了,直言交代,“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看不懂的,不会用的,莫要面皮子薄不好意思,都可以过来问我。”
也不藏着掖着了,王氏不知从哪变出几个小瓶子,“吃的,用的,都给你贴好了标签,回去直接用就行了。”
说了这么一大通,王氏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了。
正一抬头,就看到脸红得跟人熟透了的苹果似的涨红面颊的儿媳,“诶”了一声,尬在了那里。
没人说话,更显气氛尴尬。
也是王氏面皮厚一点,到了这会仍不忘问沈怜容,“懂了吗?”
“懂...懂了。”垂着鹌鹑似的脑袋,沈怜容小小声的应道。
“嗯,懂了就行。”
说到这里,其实王氏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忍住了。
盼孙心切,任谁不想多子多福呢?
为了让沈怜容下定决心,王氏又提到了以前,以身示例道:“我在二十二岁生下御儿,安心修炼自己,不跟他人争那一时风光,所以,看看现在?”
看看现在?
后面的话就不用王氏再说了——
大娘子成天闹腾,生了世子后也不好好教养,成天不是抓这个就是闹那个,动不动就“绝食威胁”老侯爷,让他无法跟自家交代。
所以到了现在,大娘子除了一个儿子,什么都没得到。
频繁使用娘家势力向夫君施压,能短期之间得到自己想要的不错。
但长期呢?
后院,过的还是男人的日子。
大娘子想要得到侯爷的爱,靠的不是经营温存,而是逼迫威压。
长期以往,就算本来有几分情,在这长年累月的折腾下,也不剩什么了。
频繁使用娘家父母兄长的威力,说白了大娘子还没从自己的小家脱离出来,进入自己的“小家。”
任何夫妻关系都是这样,男女都需要离开自己的原生小家,共同经验成长,收获自己的大家。
大娘子无法做到,一出事犯错就叫来自己的兄嫂,想着为自己撑腰。
可就是如此,才给了王氏机会。
有了大娘子这个对比,侯爷会更珍惜王氏不说。
共患难的情谊,又让他们形成了自己的小家,结盟了。
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所以反观王氏的问题,“看看现在?”
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情,什么年纪该有什么年纪的心智成长。
大娘子到现在只有一个儿子,还教养不好。
王氏却有一子二女,儿女双全不说,还培养的极其优秀。
夫君宠爱,堪称人生赢家。
不争那一时之气,回过头来耐心培育自己的花朵,最终也收获了满园芬芳。
这是王氏给沈怜容的忠告,“什么花期开什么样的花,莫焦莫躁,撒下种子,细心培育。”
只待那春去秋来,四季轮换间,“你的小院,芬芳永续。”
第10章 就让她死在爱里好了
王氏的话给了沈怜容新的方向。
从小院回来后,沈怜容就一直在琢磨婆婆的话——
根据王氏的言谈举止来推断,王氏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孙子被人换了的这件事。
说不知道,这件事毕竟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对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三皇子呢。
政权交替,狸猫换太子这件事儿牵涉的人很多,随便拿出一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有权有势,比起沈怜容,不知强过了多少去。
沈怜容若是想夺回孩子,就必须与人结盟,培养自己的势力。
那要怎么才能与人结盟,拥有可信的盟友呢?
利益捆绑,沈怜容只想到了利益捆绑。
毕竟,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狸猫换太子这件事儿,本就是经过三方授意,太子,太子妃,苏御,三个人都知道,进而进行的交换。
三角阵营,缺一不可,其间牵涉利益巨大,不是沈怜容一个寒门庶女可以与之抗衡的。
所以,就算沈怜容知道了,“为了孩子,还是得从长计议。”
是夜,沈怜容靠在塌上,盯着烛火,看了好久好久。
烛火跃动间,一个计谋在她脑海渐渐成型——
无论要不要救回孩子,沈怜容都得快速积蓄自己的实力,团结盟友,拥有自己的势力。
以己度人,“我想拥有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但对方需要我付出什么呢?”
合作讲究势均力敌,与其想“我需要什么样的人”,不如想“我能为对方提供什么?”
强有力的盟友也不是傻子,白白过来帮你。
思来想去,直至烛火熄灭,天色寂白,沈怜容都没想出个所以然。
倚着软枕,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间有人说话走动的声音。
其间,苏沛安的声音最为清脆,撺掇着他爹,“爹爹,爹爹,我们去把娘亲叫醒吧?”
男人好像没有回答,苏沛安又接着催促,小团子奶声奶气,机灵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