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晓得,当初那个满心为他的明艳女子,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恶毒”。
夫妻失和多年,甚至自太子死后,整整三月,他都未踏进中宫一步,尽管他早已从御医口中得知她已时日无多。
起初是因着不知如何面对她,然如今,却是不想再见她。
不料傍晚时分,忽有宫人来报,说皇后弥留。
他一惊,这才慌忙起驾中宫。
没成想等到时,却被拦在了殿外。
“请陛下恕罪,娘娘并不想见您。”
守门的宫女声音冷淡。
“混账!”
他大怒,一脚踢开门。
殿中燃着巨烛,空气中药味浓重。
视线的尽头,拔步床被床帐遮掩,皇帝几步来到床前,一下扯开帐幔。
却被吓了一跳。
皇后躺在榻上,穿戴整齐,面上却覆着一张帕子。
“皇后,你……你这是做什么?”
若不是帕子底下透出微弱起伏,他险些以为她已经走了。
“臣妾病颜,恐污了陛下眼。”
她的声音已极是虚弱,却依然那般冷清。
朱光深顿时羞怒,“你还在气朕?朕说过多少次,那日完全是意外,朕若早知有危险,岂会由着阿耀送死?”χS壹贰3.οΓg
“可你还是让他走了,”
帕下人冷声道,“我百般劝阻,你依然带了他去,却为何在危难时要抛下他?阿耀若不是为了护你,岂会被野兽所伤?”
他一噎,愈发恼怒道,“事发突然,朕只是出于本能回避,难道朕想叫他受伤?他是朕的孩子,你以为朕不难过?”
“安平也是你的孩子,她走时,你可曾难过?”
“你,你怎知朕不难过……”
是吗?
她嘲讽一笑。
——那年天花,她的安平与淑妃的临阳不幸夭折,德妃的三皇子及贤妃的大公主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阖宫上下一片悲痛之时,那白映梅生下一子,他就将丧女之痛抛之脑后,全然沉浸在了喜悦中。
大肆操办宴享不说,甚至还打算将彼时仅是美人的白氏晋至妃位,若不是因其身份有猫腻,被大臣阻拦,不得已才只封了其贵仪。
……
罢了,前尘往事,她已不想再费气力多说。
“好歹夫妻一场,若陛下还顾念旧情,请答应臣妾两件事。”
皇帝微顿。
这么多年,她终于肯求他了吗?
然而却是在这般气若游丝之际。
他心间有些滋味难言,须臾,还是道,“你说。”
“第一件,臣妾走后,请善待中宫诸人。”
皇帝瞥了瞥殿中,嗯了一声。
“第二件,陛下百年之后,不要与臣妾葬在一处。”
“什么?”
皇帝犹如遭了雷劈,瞪大眼睛看着床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他的发妻,竟不想与他合葬?
“你这个女人,竟恨朕至斯!”
他再度羞怒异常,甚至生出没根据的怀疑,“莫非你心里还想着朱永琰?”
朱永琰?
她脑间迟钝许久,才想起那是谁。
——那是泰昌初年末,匈戎进犯,卫家军在西北御敌,堂兄卫俊英经验不足,误入敌人陷阱,父亲卫崮派兵去支援,岂料南边的吐蕃早已与匈戎串通,趁机起事,几乎令卫家军陷入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