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再世将千纸鹤放进左衣袖里,他现在更了解了修来生,他喜欢湖水,因为一望无际,像极了充满希望。
他还酷爱蓝色;有时候很温柔、很可爱;而认真起来,他比谁都认真。
修来生说道:“是的,蓝色太入心了。”
卿再世两人路过水村,指着外面的湖水,笑着说道:“仙人太治愈了。”
就因此一句,修来生的心里头都甜了起来,微笑面对卿再世;修来生主动腕上衣袖,露出那道疤痕,摸着疤痕说道:“阿世,这疤痕是我生前留下的,那时在一个小巷里,毫不犹豫地割着。”
卿再世回答道:“仙人为何这样做?”
修来生顿了顿,整理心情再说道:“因为……人间太苦了,想苟活都不行。”
修来生笑了笑,说道:“还好,死后遇到了神明,他抱着我走尽小巷,来到一个漂亮的新家。”
卿再世皱着眉头说道:“仙人都知道是神明抱走的仙人,难道仙人没有目睹神明芳容吗?”
修来生看着外面,很遗憾低说道:“飞升神明天界后,我曾私自下界来小巷;走在小巷里,靠着记忆回味,奈何神明撑伞过低,遮住了大半芳容。”
也就此,他只是见到了神明的下巴,还有时而时浮现的双唇,依稀记得,那双唇紧闭着,没有开过口。
卿再世忍不住的去抚摸一番,吓得修来生急忙地收回手,卿再世停顿下来,淡淡地说道:“愿仙人早日找到自己的神明。”
修来生笑了笑,拉拉卿再世的左衣袖,修来生的幅度有点大,卿再世一直盯着她的手。
他此时希望,修来生不要再加大幅度了,因为那一条红线,在蠢蠢欲动。
卿再世收回了自己的左手,说道:“这可不是仙人的作风。”
卿再世抚摸一番红线,安慰了一番;修来生自然没能注意到这一点,还呵呵笑道:“阿世可娶妻生子了?”
卿再世笑了笑,说道:“很遗憾,终生未娶。”
修来生好奇的问道:“为何?”
卿再世说道:“太忙了。”
修来生一眼便看穿了卿再世,说道:“是没遇到吧。”
卿再世笑了笑,轻松愉快地说道:“算是吧。”
那日风和日丽,携带一人,奔波于回家的路途中,即使路途遥远,而那人愿意一同前往,还兴奋至极、充满期待。
在马车上,修来生说了很多话,卿再世在一旁听着,偶尔的回答着,而修来生无意地聊到了首席君,修来生说道:“这些年,首席君老忙了,一边管理着神明天界,一边在寻找一个人。”
卿再世的眼眸低了低,问道:“仙人可知首席君在找谁?”
修来生皱着眉头,想了想,才缓缓地开口说道:“好像在寻一个消失了很久的、永远盼不回之人。”
卿再世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修来生,反而将头撇过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名胜。
第14章
卿再世看着外面的风景,再一次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修来生依旧很温和地坐着,并一笑不笑的看着卿再世。
卿再世顿时感到很诧异,于是问道:“仙人为何这样看我?”
修来生抬头看了看,一笑说道:“一想到要去见阿世的国度,有点兴奋。”
卿再世亦笑了笑,看着笑得眯眼的修来生;第一次见到修来生时,她那极度的温柔吸引了卿再世。
再后来千纸鹤自动围绕到修来生身边,照亮了她,那画面太美,让卿再世不敢再转眼看旁人……
抵达云水国最外城时,修来生抬着头看着极高的城墙,仰头使修来生的脖子更加的难受,可是她偏偏就想看尽云水国的城墙。
修来生一脸吃惊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高的城墙。”
生前,修来生国度城墙极为矮小,防攻能力极差;死后又在神明天界待上三百年,从未见过如此高的城墙。
听闻云水国从五百年前开始便强大。
卿再世说道:“这城池的城墙都不算高的。”
要说到最高的城墙,自然是云水国中央,名为永元的地方;永元作为政治与经济并存的国都,以经商为主,支持外来贸易,不受外来税,导致很多国度的商人都喜欢到云水国经商。
也就因此,云水国成为了所有国度中货物最全、样品最多的国度,经济一下子猛增;而云水国又不好战,喜欢以和平为主,经常辅助身边弱小的国度与部落,与周邻的关系甚好。
修来生说道:“阿世,我们进去吧。”
卿再世“嗯”一声,点点头,同修来生一起进入云水国境内;一进程修来生便开始东看西看,东摸西摸。
修来生从未见过这些奇怪的东西。
卿再世拉着修来生的衣袖,低声说道:“仙人身上可还有钱?”
修来生摸了摸,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阿世,没有。”
卿再世笑了笑,拿了钱放在修来生手中,说道:“仙人随便花,我的国度,我请客。”
在修来生的眼中,卿再世便是她行走的钱袋,到哪吃穿用度皆是卿再世付出。
修来生生前很穷、穷困潦倒,死后还是很穷,即使飞升神明天界,却只是个低等的杂仙,连个标准的仙位都达不到,自然每一月的钱都很低。
修来生说道:“我一个杂仙,没什么钱,在云水国还得让阿世奉着。”
卿再世很无所谓地说道:“我没什么关系,倒是仙人日后见到了自己的神明,仙人恐怕只会比现在更穷困潦倒。”
修来生听到更加穷困潦倒更加头疼,扶额说道:“为何?”
卿再世忍笑而说道:“仙人的神明可是个大手花钱的主,没有个五车承载的钱,怕是养不活仙人的神明!”
五车承载的钱都养不了神明?????
修来生睁大眼睛看着,五车承载的钱可是她生前死后都没有过的钱啊!
卿再世再补充说道:“五车承载的钱,只够仙人神明花半个月!”
修来生直接绝望的看着卿再世,再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忍着痛说道:“我从来就没见过一车的钱,更别提五车承载了;生前死后所有钱财加起来都没有一车,不,是半车,半车都没有!!”
卿再世说道:“没关系,我替仙人养着。”
随后两人逛了整条街,看着奇奇怪怪的商品,在卖伞的地方看到了一把红伞,修来生从自己衣袖里捞出最后的私房钱递给了老板。
兴奋至极的看着那把红伞。
卿再世说道:“仙人为何不用我的钱来付?”
修来生笑了笑,很温柔地说道:“这是我最想买下的东西,想把它送给阿世。”
随后卿再世的手中便多出一把红伞,上面一字未附上,干干净净、简简单单。
卿再世觉得这一把红伞格外炙热滚烫。
这把红伞,可是修来生愿用自己最后的钱财买下的,即使当时她很心疼自己的钱财,可她还是会买下送给自己;卿再世握紧了这把红伞,低声说道:“仙人送给我,让我爱不释手。”
修来生笑着说道:“因为我觉得,不止我的神明配得上红伞,阿世也配。”
那以后,卿再世再也没撑过其他的伞;走到哪皆会将这把红伞带在身边,一刻不忘。
卿再世看着桌上有墨水,提笔在伞上写下漂亮的诗句。
来生再世!
修来生看着卿再世一笔一笔地写上,就连老板都赞卿再世的书法艺术,而修来生在一边也感叹:“阿世写字真好看。”
后来他俩一同行走于大街上,修来生问道:“阿世出生于富贵人家吧。”
卿再世问道:“何说?”
修来生解释道:“第一次见到阿世起,阿世便衣品不凡、举止优雅大方;后来见阿世有六马的马车,马车装饰豪华无比;最能体现出阿世富贵的,便是今日的好字,要知道,一般的家庭可没有练字学习的条件。”
卿再世淡淡地回答道:“嗯,仙人说的真准。”
后来经过灌存,卿再世买下蓝色的灌存,让修来生抱着,还解释道:“仙人送我一把红伞,我便送仙人一灌存。”
灌存是用来存钱的东西,然而像修来生这一杂仙来说,怕是用不上,修来生很尴尬地说道:“这,我怕是存不了多少。”
卿再世笑着回答道:“仙人会存得上的。”
修来生也很高兴地收下卿再世送的灌存,即使用不上多少,存不了多少钱财,但只因是卿再世送的,她便会很开心。
卿再世再说道:“仙人可要抓紧存钱财了,望遇见神明之前,仙人已是五车承载钱财之富人。”
修来生很尴尬的点点头,笑着说道:“但愿吧。”
毕竟那么多钱,她也不知道要存到什么时候才够养活神明半个月;可是能够养活神明半个月的钱财,已经能够养活自己很多世的钱财了。
夜幕降临,卿再世带着修来生来到河边,河边的周围有很多的芦苇;两人荡着小舟游于河道内,微风吹着两人的发丝,闻到了属于河边才有的味道。
河道算得上宽,直到后来,小舟游到了城内,两人看着河道边的男男女女,他们在河道边谈着恋爱,卿卿我我,女子害羞红了脸,男子也害羞的低着头。
修来生说道:“云水国倡导自由恋爱吗?”
卿再世说道:“正是,这制度延续至今很多年了,大多数都是谈好再跟爹娘告明,随后请爹娘说媒的。”
修来生感叹道:“真好。”
只听见岸边一女子唱道:“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此诗可是女子唱给一男子的,奈何那男子并没有来,她只能空唱对月,含泪而唱。
修来生说道:“阿世,此首可真美妙,但带着点惋惜。”
卿再世没有接话,但此时岸上又有一女子接起了女子的声音,多多少少带着遗憾、无奈与不堪的念着:“落日驻行骑,沉吟怀古情;郑风变已尽,溱浍至今清;不见士与女,亦无芍药名。”
后来才得知,自由恋爱的制度已经被消除,而现在遵守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父母将孩子托付给一个终生未见,却要相赋终生之人,不可抗拒、亦不可违反。
修来生说道:“阿世,为何终身不娶?”
卿再世顿了顿,回答道:“不可娶。”
修来生问道:“为何?”
卿再世却反问道:“难道仙人嫁过?”
修来生摇摇头,说道:“恰到嫁人年纪,奈何人生便尽,亦未嫁。”
她一生穷困潦倒,而卿再世不同,身在富贵人家,聘礼无数,八抬大轿自然出得起,也娶得起,上门说媒的人很多,可不懂卿再世为何一生未娶。
卿再世说道:“只有足够优秀之人才可拥有真正的爱情。”
修来生疑问道:“难道阿世还算不上足够优秀吗?在我眼里,阿世亦是完美无瑕的存在。”
卿再世低着眼眸说道:“可我不觉得是。”
要是他自己觉得自己完美无瑕、足够优秀,他便不会将这一切弄成这样,他也就不会让云水国沦落至此。
他也就不会这样躲躲藏藏很多年……
说到底,他还是不够优秀、不够完美……
修来生皱眉、一脸疑惑地看着卿再世,修来生看到卿再世一脸的严肃、认真,还带着点遗憾。
修来生问道:“阿世可有宏图霸业未完成?”
卿再世看着修来生那温柔的眼眸、一脸疑惑的脸,在心里默默念着:王权富贵、宏图霸业,我皆已完成,未完成的,是这颗上上下下、漂浮不定的心。
卿再世的这颗心,含杂了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亦含杂着很多说不清楚的委屈……
第15章
小舟依旧前行,卿再世不再看着外面的少男少女,利索的走到里面坐下。
修来生一同走进,坐于卿再世对面,理了理自己的衣袖,说道:“阿世。”
卿再世“嗯”一声,便没了下文,修来生看着河道,说道:“阿世一直觉得水是深渊吗?”
在水村,卿再世从不靠近湖水半步,也不会带着欣赏的眼光去看待;而到了云水国,步入河道后,卿再世即便不表现出来,但修来生依旧会感觉到,卿再世此人不喜欢湖水,亦不喜欢有水的地方卿再世看了看外面的水,说道:“嗯。”
修来生皱着眉头、拖着腮、继续问道:“跟阿世的经历有关吗?”
卿再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顿时氛围变得异常沉重、尴尬;修来生也很后悔问了卿再世这个问题,从而将头转过一边,试图改变这异常气氛。
可是怎么做都不能打破这异常气氛,修来生动了动,气氛还是异常沉重。
修来生看了看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卿再世,说道:“阿世,是生气了吗?”
卿再世回答道:“未曾。”
修来生问道:“觉得痛吗?”被人揭开伤疤,或者是无意间被人揭开伤疤的那种感觉。
卿再世低着眼眸回答道:“未曾。”
听到此回答,修来生便知道卿再世生气了;修来生皱着眉头想着怎么能让卿再世高兴起来,越想越没折,最后只听见卿再世说一句:“何为罪?”
修来生听到此问时顿了顿,她似乎能听懂、却又听不懂卿再世此话的意思,但卿再世的语气里,含杂着太多的情感,那种情感,比自己当年割腕还浓烈。
无法抗拒、无法回避。
修来生低沉地说道:“很多罪,都是按个人意识而定的;下至平民百姓、上至国家之主;国家之主意识性最强,一言定夺;而平民百姓,听风唤雨、一口咬定。”
修来生再说道:“一人之罪,但凡被有权威之人定下,那世俗人都会觉得,那人就是有罪。”
卿再世没有接下修来生的话,修来生也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背后的原因太让人寒心,让人□□裸的目睹世俗真相,而这些,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所当然的接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