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如此之浓郁,可是青丘有什么事?”
北辰不禁问道,当初他可是参与了这迷雾的设置,自然清晰的感觉到这浓郁的程度,不但有对外的迷障,对内也增强了禁制,仿佛怕什么东西从青丘跑出去一样。
“我们进去再说。”
子赋露出难得一见的凝重表情,北辰这才反应过来,子赋再怎么无聊也不会一再说起请他们来青丘的话,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而玄月之所以答应来青丘,恐怕也是因为看穿了子赋的难言之隐。能让子赋为难之事,恐怕绝非易事,当下便提高了警觉。
看子赋平日里放浪不羁的模样,难免觉得他对待青丘也是任其自生自灭,可入了青丘就会发现并不是这样,青丘一切井然有序,就连子赋口中吵闹的小狐狸也一个个极为懂礼,个个乖巧懂事,荀儿开始还猜想,师叔常常说青丘狐狸洞云云,是不是青丘的住所真的是一个个洞穴,可真来了青丘见到一座座楼宇建筑都是巧夺天工,根本就不是什么荀儿想象中的样子。
子赋的府邸是红瓦白墙,那红瓦好像是流离质地,阳光一照整个府邸晶莹剔透,好像一个夜明珠一样闪闪发光,就如同子赋一样,美艳的有些张狂,他府中的小仙童更是各个礼仪周全,甚至比这家主都更加成熟稳重,难免让北辰抓住机会好好调侃了子赋一番。
可自打子赋回到青丘,眉宇间自带愁容,好像心中之事压抑已久,并没有和北辰调笑,这倒让北辰越发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居然让这个从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中的子赋上神这般担忧。子赋倒也不含蓄,在蜀山玄月答应前来青丘,子赋就知道玄月已经猜到他有所求,便直接带着三人来到内室。
这内室一看便是子赋的起居之所,整个屋子一半都铺着白绒绒的毯子,恐怕是为了方便子赋随时躺着,另一半放着一个贵妃椅,上面是也铺着毯子,角落里放着一张桌子,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用来写字的,反正上面没有笔墨纸砚,偌大的桌上就孤零零放着一个香炉,烟气缓缓升起散在空气里,是淡淡的桃花香。
子赋带着众人走到一面墙前,墙上挂着一块半人高的椭圆形玉镜,之所以称之为玉镜,是因为形状样式都和镜子一样,可却是块玉,即便站在前面也根本照不清样子,子赋伸手一挥,那玉镜里反射出一处湖泽的景象。
“这不是青丘的即翼泽吗?”
北辰问道,子赋点点头答道,
“正是即翼泽。”
说这即翼泽便要提到一段青丘的秘闻,虽然在六界书库中也有零星被提到,但是未知全貌,北辰和玄月都不便说话,唯独荀儿正巧读到了这些内容,问道,
“即翼泽可是赤鱬居住之所?”
子赋望着荀儿笑了笑,点头说道,
“正是,这赤鱬是上古神兽,人面鱼身,声如鸳鸯,远古众神犹在之时,并未将赤鱬纳入凶兽之列,只因赤鱬离不开即翼泽,加上这赤鱬对先祖有救命之恩,先祖便将即翼泽纳入青丘,由青丘历代守护。”
子赋说到这里,玉镜里突然有了变化,那平静的湖泽突然翻起浪花,浪花泛起之处跃出一物,衣衫褴褛,浑外露的肌肤满是鳞片,散落的发丝下是青面獠牙,样子说不出的恐怖,只见他走了两步,就被什么东西拦住,他便发了狂一样不停拍打,拍打的多了,才看清楚拦住他去路的是一道金网。
“捆仙网?这……”
北辰认出那金网,正是上可捆仙,下可伏魔的捆仙网,六界之内能够施此咒之人寥寥无几,因这道咒法极损灵力,普通上仙根本无法操控,只有灵力高强之人才能操控,而金网也会根据施咒之人的灵力高低有所不同,灵力越高所设金网的压制力越高,轻轻触碰都会让被困之人皮开肉绽,即便日后伤口愈合疤痕也永久不掉,可这金网被那鱼人混乱拍打,他身上却不曾留下任何一道伤口,这着实让北辰很是惊讶。
“当年之事女尊大人答应先祖保守秘密,即便对两位上神都未曾言语,果然是女尊大人,信守承诺!”
子赋尊称子虚为‘大人’,这在青丘是极为崇高的尊称,可见子虚在子赋心中的地位,而此处听到子虚,北辰心中一阵酸楚,竟有些红了眼眶。子赋见北辰感伤之情难以抑制,便不再说起子虚的话题,命仙童准备了蒲团和茶点送了过来,请三人落座,子赋便开始讲起以前的事情。
“上古时期,先祖和即翼泽里的赤鱬君一同修得人身,因比邻而居,两人常常一同修行,自此结为挚友,后来先祖偶得一宝物,名为玄灵珠,玄灵珠可吸取天地灵气,在通过自身元丹炼化之后吸收这些灵气,可在短时间内精进修为,先祖本就沉迷修行,得此灵珠后更是泥足深陷,殊不知灵力太过只会弄巧成拙,过剩的灵力无法被元丹吸取,最终被其反噬,先祖为能够吸取更多灵力竟修习禁术,强加修炼却险些因此坠入魔道。”
子赋说到此处微微叹了一口气,那时他还是刚刚出世的小狐狸,对很多事情都还懵懵懂懂,直到长大之后听长辈们无意谈起此事才和儿时的记忆重叠,慢慢明白为什么那时候的父亲和叔叔都愁容满面。
听了子赋的话荀儿眉头皱的紧紧的,玄月见到荀儿如此,便轻轻抚了抚荀儿的头发,问道,
“有何不解?”
“师父,玄灵珠吸取灵气要通过元丹转化,是因为灵力需要同灵脉合并为一,那怨气可就有所不同,活用怨气不需要元丹的转化,即刻便可使用,上神所言的坠入魔道,可是因为尊上吸取了怨气?”
荀儿的话几乎让玄月和北辰皆是一惊,两人自然从来没有想过此处,荀儿突然这样问,两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玄月转头望向子赋问道,
“玄灵珠现在何处?”
自打回了青丘,子赋就一直忧心忡忡,此刻才难得的展露出那嘴角噙着笑意的表情,北辰居然有点怀念了,青丘的子赋上神不就该如此吗?
“神尊放心,玄灵珠早就交由天宫由天帝保管,这玄灵珠吸收灵气确实可以提高灵力,可就如荀儿问道的,它也可采纳天地怨气,怨气与灵气不同,灵气尚且需要元丹炼化才可使用,而怨气却不同,不管什么人都可以催动,天地怨气无穷不尽,如果一旦被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得知玄灵珠由此功效之后,叔父便决定将玄灵珠送往天宫。”
子赋口中的叔父便是涂山云崖,青丘的第二任家主,云崖修为不及子赋,人也不似子赋这般不羁,可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青丘,就他断九尾逼迫子赋收心这份魄力,自是别人不能比拟的。
“天宫确实是最适合保管玄灵珠的地方。”
北辰喃喃自语,想来这云崖也是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将这玄灵珠送往天宫,荀儿却不懂了,玄月饮了一口茶,淡淡的解释道,
“六界之内,蓬莱镜灵气太盛,各处仙山又多有凡人弟子,太多七情六欲烦恼事,天宫之内皆是上仙不食人间烟火,气息平和纯净,由天宫掌管却是最为合适。”
难得玄月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可是荀儿仍有不解,这玄灵珠如此危险,为何不直接毁了,非要留这么一个劳什子的东西引诱别人,难不成是专门用来考验心性的吗?可是此刻青丘苦恼的事情子赋还没有说到,所以荀儿也不好多问,只等着子赋讲接下去的事。
“不错,正如神尊所言,天宫确实最为适合保管玄灵珠。可玄灵珠吸取怨气一事可不是像如今我们谈话之间被发现那么简单,当年先祖痴迷玄灵珠,险入魔道,便是赤鱬君救了先祖,可赤鱬君也为此损了万年修为,先祖极为愧疚便将玄灵珠送于赤鱬君,希望玄灵珠可以助他修行。
可……可没过多久,先祖就发现了不对,赤鱬君并不是在利用玄灵珠吸取灵力,而是在吸取怨气,他随意操纵怨气便让即翼泽伏尸百万生灵,自此即翼泽寸草不生,再无生灵。先祖认识到其中利害,便将玄灵珠交于父亲和叔父,将赤鱬君困在即翼泽之内,火速前往蓬莱镜寻得女尊大人,经过女尊大人的度化,才将赤鱬君的魔性压下……”
子赋突然有些说不出口,北辰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
“当年即翼泽的赤鱬君和英水蛟龙族公主有婚约,后来却突然取消,有很多传言说是蛟龙族公主爱慕你的先祖因此放弃了和赤鱬君的婚约,又有说是赤鱬君心生别恋,其实是因为赤鱬君入了魔道才取消了这桩婚约的吧!”
子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出酒壶,一饮而尽,眉宇间竟是无尽的愁容,
“这桩婚约便是我青丘的难言之隐,当年赤鱬君确实移情别恋,可他爱慕之人却是我的先祖,他深爱先祖,根本不想娶蛟龙族公主,我先组是男身,蛟龙族公主败在一男子手里,说出去很是丢脸,所以对此事蛟龙一族守口如瓶,最后移居赤水,自此再不与青丘来往。”
听了子赋的话,就连玄月都面露疑色,北辰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荀儿对于情爱一说还并未了解,所以听得懵懂,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等着子赋继续往下说。
“因为女尊大人,赤鱬的魔性被暂时压制,可赤鱬君吸取的怨气却无法被度化,赤鱬君被怨气操控心性大变,竟要用强硬手段逼迫先祖委身于他,此事成了青丘的奇耻大辱。”
“那后来呢?”
北辰显然来了兴趣,津津有味的催着子赋往下讲,子赋叹了一口气,两指夹着空无一物的酒壶晃了一晃,继续说道,
“先祖之心我不了解,可最终为了赤鱬君,先祖化身为咒要将赤鱬君永久的困在即翼泽之底。可不久之前,不知为何赤鱬君却突然觉醒,吵着要找先祖,可先祖早就化身为咒魂归混沌,可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信,而且他的怨气更加难以控制,即便我洒下的捆仙网也只能困住他,却不能伤他分毫。”
第13章 第十二章即翼泽
听了子赋的一番话,北辰却觉得此事并不单纯,尤其是看到子赋说完这些话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又恢复已往的模样,半躺在地上,手抵着头,哪里还见得到一丝担忧之情。
“捆仙网伤不了赤鱬君,可凭你子赋上神,如果真心想要处置他也绝非难事,何必邀我们来青丘?”
北辰问道,子赋看了看玄月,淡淡的说道,
“赤鱬君毕竟是先祖挚友,当年先祖也可杀他,却宁愿自毁元神困他于即翼泽,先祖不曾杀他,那我青丘之人必然要遵从先祖之志。可我没有足够可以控制赤鱬君的办法,现今他已经被怨气侵体坠入魔道,如果一旦逃脱束缚,恐怕所到之处必如当年的即翼泽一般生灵涂炭。”
子赋说到此处到有了些许家主的样子,坐直了身子,眉宇间尽是愁容,对于如何处理赤鱬君他思考了很久,他既不能违背先祖的意志,也不能放任赤鱬君,思来想去便想到去请叶尊或者玄月,由这两位来处理赤鱬君显然是最好的结果,但子赋前脚离开青丘,却又变得犹豫不决,当年先祖为赤鱬君魂归混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果现在请外人处置赤鱬君,那当年先祖的牺牲又有何意义?思及此处子赋便停下了脚步,最后像逃避似的跑去了蜀山。
万万没想到正巧碰到了玄月一行人来蜀山求剑,子赋觉得这一切恐怕是命中注定,注定赤鱬君难逃此劫,才会让子赋碰到千百年不出蓬莱镜的玄月,这才让子赋下定决心带着玄月他们返回青丘。
“想要除赤鱬君倒也不难,将他投入天宫的十镜业火便可解决,但怨气、恶灵附在法力低微的凡人或者仙人身上,到可用锁灵塔困住带入天宫,但这赤鱬君是上古神兽所化,本就法力无边,如今又坠入魔道,锁灵塔恐怕很难控制他。唯有逼他显出元身,再除却他身上的怨气后,用锁灵塔关了他带他入天宫。”
北辰思索片刻缓缓说道,他也不是没想过,和三位上神之力困了赤鱬君上天宫,可这赤鱬君如果半途挣扎的跑了,那真是兹事体大,任他去任何地方都一定是血海一片,因此才没将这个想法说出来。荀儿听了北辰的话望了望玄月,只见玄月微微蹙眉,想了片刻说道,
“去天宫取玄灵珠,以玄灵珠将怨气引入忘川之下。”
“好主意!”
子赋和北辰异口同声,这便由子赋和北辰亲去天宫取玄灵珠,这次说来是青丘之事,可万一控制不住便要危机天下苍生,所以子赋和北辰商议之后决定单独找叶尊陈情,天帝终究是个多思多忧之人,如果让他知道此事必然要终日恐慌,恐怕还要派些天兵天将前来镇压,最终搞得天下皆知,如此繁琐之事还是能避就避吧!
叶尊比起天帝自然通情达理的多,详尽之处因涉及到青丘秘闻,子赋说得也极为简略,只说起青丘即翼泽的赤鱬君吸收了怨气坠入了魔道,此刻要用玄灵珠前去处置,叶尊知道玄月和北辰都在,再加上子赋,恐怕六界之内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三位上神,便悄悄取出了玄灵珠交给了他们二人。
二人回到青丘,玄月正坐在即翼泽边抚琴,荀儿乖乖的坐在玄月身边呆呆的望着即翼泽,子赋将玄灵珠递给玄月,转头撤下捆仙网,对着玄月和北辰深深鞠了一躬,便退到后侧,完全一副绝不插手的样子。
玄月第一次见到玄灵珠,并不懂得如何使用,显然子赋也不知道,就在玄月研究的过程中,本来安静的即翼泽因为捆仙网的消散突然卷起浪花,好似要将整片湖泽的水都卷上岸来,北辰连忙催动口诀,芝华便幻化成一张透明的盾挡在三人面前。
只见水浪之中走出那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破烂的衣衫下尽是鱼鳞的赤鱬君,如今近距离看到这副尊容竟比玉镜之中更为阴森恐怖,他周身黑气缭绕,即便有着芝华的保护,那阴黑之气散发出来的杀气仍然直逼胸口,让人压抑的喘不上气来。
“涂山灵,你出来见我!”
赤鱬君开口说道,他口中的涂山灵正是青丘先祖,明明已经和他说了多次,涂山灵已经魂归混沌,可他偏偏不肯信,每每出来必然要找涂山灵,子赋躲在一边无奈的摇摇头,这赤鱬君即便坠入魔道,神志不清,仍旧心心念念先祖一人,也不知道该说他用情至深呢?还是执念太重。
“逼他现原形。”
玄月开口说道,他已然研究明白玄灵珠的奥妙,手腕一挥那太极□□便飞到即翼泽上方缓缓转动起来,因太极□□的转动,被怨气激起的即翼泽渐渐恢复平静,荀儿当即拔剑逼向赤鱬君,北辰知道荀儿身手,并不急于帮忙,只是在一侧吹起思音,一曲安魂悠扬而出。
荀儿剑术精湛,招招逼近,可赤鱬君却根本不在意,捆仙网都不能伤他分毫,更何况是剑,荀儿无奈只得推动灵力,无霜立马鸣声大振,本来还胡乱应付的赤鱬君感到危机,全力以赴抵御了荀儿这一剑,本来被北辰安魂曲所安抚的怨气,因为赤鱬君的催动全部朝着荀儿一涌而来,白衣胜雪的荀儿瞬间消失在一团黑雾之中,北辰吓坏了,立马冲了过去,深怕怨气伤了荀儿,可北辰剑还未到,一道金光将阴黑的怨气冲散,一金龙缓缓升起,护在荀儿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