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躲开她的攻势,闪到朔光身边:“我说事实而已,星回已经很难对付,万花祠的主人肯定更为强大,若他当真将万花祠设在长老会,必然有把握让你我都发现不了!”
然可离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她单知道她在嘲讽她,但她又没资格嘲讽她,因此她很不服气,势要与云山大战一场。朔光被这两人吵得头疼。
现在的局势与她们而言并不乐观,除了死亡谷她们没有一点线索,先前查不动了,还可以去冥府查查生死簿,但现在星回已成半仙,生死簿上早没了他的名字,就算去查与他有关联之人,也得先知道,到底哪些人与他有关联,再者,就算她们知道哪些人跟他有关联了,那些人在生死簿记载的经历里,也一定不会出现星回,但凡是与他有交集的部分,一定是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这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律法,说什么人归冥府管,仙归仙界管,他们完全没考虑到,这世间还有像星回这样不人不仙的怪物,他们堂而皇之游走在天规灰色地带,肆无忌惮的在人间作恶,这都多少年了,天上那些神仙也没发现半分端倪,搞得现在朔光她们查都不知从何查起。
哎——朔光正唉声叹气之时,外头忽然传来阵脚步声,那两人听得动静,不闹了,一会儿后,山背后绕出来个穿着干练的妇女。这妇女朔光有印象,方才她们去长老会时,她就坐在会客厅里,与数位长老一起做了背景板,想来,她应也是长老会中的长老。
她见着可离,有些犹疑。朔光道:“她亦是我们同伴,方才有些事耽搁,因此未与我们一同去长老会!”
妇女从可离身上收回目光:“安老太让我问你们,你们在会中所许之诺,可为真?”
可离很错愕:“你们答应他们什么了?”
云山小声回:“朔光说要救星回,且,要帮星回解心中之结!”
“不是吧?”可离亦压着声,“那种人还有什么好救的?”
“嘘——”云山让她噤声,因为那妇女的眼光明显有了敌意。
可离不说话了,妇女将视线转到朔光身上。
“我说之话,从无半点虚言!”朔光说。
妇女沉默一瞬,走到三人近前:“你们——有那个本事么?”
“哎——”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可离又要动怒,那妇女却又说,“今日午夜,安老太邀诸位星云阁一见!”
可离的怒意扼住了,云山亦有惊愕,妇女再道:“安老太说,诸位来时,不得为第三人发现,否则,便当刺客对待,以谷规处之!”
妇女说完,未欠身,未致礼,转身就走。照以往,这样不礼貌的行径,可离是忍不了的,但今日她动怒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以致此时,她都忘了要动怒了。妇女走后,她问:“她们这……什么意思?”
朔光看着那妇女背影,说:“长老会会长要见我们!”
“既然要见,为何不光明正大地见?”
朔光摇头,那安老太是会长,掌着死亡谷所有事务,她要见谁,必然是无人阻拦的,可她不仅不利用这个职权,邀约她们时,还专挑夜半时、无人处,并着重强调,不能为他人所发现!
“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可离说。
朔光看过去,云山猜测:“难不成,这长老会里也有什么秘密?”
“该不会万花祠真在那儿吧?”
“……”
朔光看着那两人,她们还猜得有模有样。
“你们……怕了?”朔光十足诧异。
可离愣住,云山亦有惊愕,旋即两人一齐摇头。
朔光收回目光,叹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朝外走了。
诚然,这安老太之行径十分诡异,她一面很在意星回,一面又不愿说起星回,一面怒气冲冲轰她们出门,一面又专程遣人递来邀约,如此诡异作为朔光亦无法理解,只是,再怎么诡异,她都是个人啊!她都只是个人啊!她们可是堂堂神仙啊!怎么能因一个凡人行为比较令人费解,就生出胆怯心理呢?别说这安老太只是言行反复了,就算她说明了见面时会有刀山火海,只要有一丝线索,她们也得毫不犹豫地闯啊!三个神仙,居然怕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妪,这真是数千年来,朔光听到最大的笑话了!
夜晚很快到来,死亡谷奉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甚特别节日之时,天将擦黑,街市上就没了人影。今夜也一样,零零星星地有几户人家燃着灯,窗纸上映照出几个人影,等夜再深几分,就连那点点的烛光也都熄了。夜里风猛,沙重,远远地见着谷外扬起层黄沙,混着夜色,竟有那么几分像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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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54章
◎星回他喜欢糖葫芦◎
午夜, 朔光三人准时到达星云阁,此阁位置与星回所造幻境中一致,大约因它十分重要,它周围的布防比别处要严密, 几乎三步一人五步一岗, 甚至还借山势设了机关, 若是凡人,想要毫无动静通过这些几乎不可能, 但她们是神仙,纵是大摇大摆从看守面前走过, 他们也不能察觉到一丝异常。
三人落在阁门前, 云山见守卫走远了,轻扣了三下门。门随即打开,三人进到屋里, 又有人在她们背后将门关上。阁中并无巨形火炉,亦无荧光绿树,有的单只有个神台, 上头供奉着个牌位,牌位前摆着香炉和供食, 左右两侧燃了两根白烛。安老太正背对她们三人在神台前烧香,她们身后还有一人,是白日传话的妇女,方才便是她, 为她们开了门又关上门。妇女行至安老太身侧, 等她将香插在香炉上以后扶住她。
“你们来了!”安老太说, “到此处, 都未惊动一人, 你们果然有些本事!”
朔光回想起白日那妇女说的话,顿悟,安老太之所以邀她们前来,又不允许她们为他人所发现,其目的,是想看看她们是否当真有救回星回的能力。
显然云山和可离也猜到了,可离嘲讽一笑:“会长谬赞!”
安老太未搭理可离,她拄着拐杖:“你们白日说,只要知道因由几何,便可以救他,此话可当真?”
朔光道:“当真!”
安老太沉默一瞬,颤巍巍地看向他牌位:“他会变成现在这样,全是因她!!”
朔光三人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那牌位上写着:安国公之女安槐之灵位,南国二百三十一年,九月初九。
对人间的历法,朔光不甚清楚,但可离常在人间跑,大略知道一些。她算了一算,说:“今年,当已是南国二百七十四年了,此人已逝四十余载!”
安老太认可了她的说法:“再过些时日,就足四十三年了!”
“安国公之女”,这几个字,云山有些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
“若星回是因她变成如此,她二人,当是相熟的?”朔光问。
安老太颔首。朔光又问:“他二人同龄?”
“大约吧!”安老太说,“兴许,他还比她虚长两岁!”
“她死时,年方几何?”
“约莫……双十年华!”
“二十岁?”这话不是朔光问的,是云山。
安老太点头:“她的死期,我不会记错!”
云山若有所思:“她既是国公之女,当是贵族,怎会与死亡谷扯上关系?”
“她不是贵族!”安老太愤愤将拐杖跺了一跺,“她是钦犯!是朝廷花万金悬赏的钦犯!”
这么一说,云山想起来了。她在冥府的任务,是驻守孟婆祠,熬制孟婆汤,有新魂前来,便将那一碗汤药喂他喝下,助他忘却前尘,然,人活一世,总有不甘,死后要抛开一切,并无几人能立刻做到。有些新魂在朔光那儿已换过愿,知道自己下一世有所寄托,相对安分一些,那些未曾换愿的,对于前尘抱有诸多不舍,后世又无半点预知,遂总吵吵闹闹着不肯喝汤。云山当然可以强行喂他们喝下,但身为神仙,她对凡人总有恻隐,于是她给了他们一些时间,令他们在饮孟婆汤前可以畅所欲言,说尽心中想说之话。她因此也听得许多故事。
这“安国公之女”便是近段时间以来,常有新魂提起的人物。一开始还好,说是安国公枉死,其女为复其仇,专挑与国公有过纠葛的重臣下手,不光取其性命,还连其妻儿老小一并屠杀,每灭一门,她都会在其门墙上留下个血染的“安”字。后来事情愈演愈烈,朝中被杀之臣越来越多,“安国公之女”俨然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名号,说起此人,可谓人人自危,皇上遂颁下诏令,悬赏万金务必要将其捉拿归案,但数十年过去,此人依然好好存于世间,时不时出来杀几个重臣,于南国朝堂,是十足的威胁。
没错,在云山得知的信息里,这个人还活着,前不久,还有大臣死于她手。
“会长可是亲眼见着她死?”云山问。
安老太摇头:“不曾!”
“那会长缘何会笃定,她于南国二百三十一年九月初九,已然离世?”
“因那年那日,朝廷发布公告,说那万金重赏已被人领了!”
可离一惊:“是谁领的?”
安老太微默:“星回!”
朝廷的奖赏可不是谁人都能领的,尤其是,这还是皇上亲自发的悬赏令。皇上的原话是,谁人能取“安国公之女”的性命,谁人便得重赏万金。那么,想要得到这笔钱,必然得让皇上相信“安国公之女”已然死掉。皇上断不会亲至杀戮现场,亦不会亲见其尸体或头颅,但他手底下的人一定会代他亲眼见着人死,最不济也要见着能辨出身份的尸身,否则这万金,绝无可能轻易给出。
所以,那一年,那一日,安国公之女应该死了。
但云山知悉的又是此人还活着,那么就有可能,是皇上以为她死了。
——这中间,有故事!
云山看向朔光,朔光显然也想到这个问题。她问安老太可曾见着安槐尸身,安老太摇头,她又问那日以后她可曾见着像安槐之人,安老太依然摇头。安老太甚至说,她都不知,星回到底有没有杀安槐,亦不知当初那万金奖赏到底有没有真正给出来。这么一说,事情又一次陷入死局。
外面天色越来越暗了,看时辰应该是要天亮了。扶着安老太的妇女与她耳语了一句,安老太看看外头,令朔光三人赶紧离开。可离对她这行径极为不满,遑论天上地下,哪里有请了客又逐客的道理。安老太为安槐点燃一炷香,说:“我请你们,是因私心,这些年,他为死亡谷付出极多,我不想看着他万劫不复,至于逐你们,我是长老会会长,我理当以身作则,死亡谷不欢迎他,当然不会欢迎他的朋友!”
可离听着要发怒,朔光拦住她:“既如此,便谢过会长了!”
安老太将香插在香炉里:“三位走时,切莫被他人碰见了!”
“会长放心,我们心里有数!”朔光说完,转身离去。
可离虽然想发火,可见着朔光走了,那点火气便也没了,她和云山一起跟上。
她们三人并未透露自己是仙人的事,因此,她们是出了门,拐过屋角,确保无人能看见了,才施展法术隐去身形,离开会所。路上,三人交流了下安老太给出的信息,其实安老太所知并不多,她单知死亡谷憎恨星回,是因安国公之女安槐,星回要护佑死亡谷,亦是因安国公之女安槐。她知道星回必然与安槐的死有关,但到底有什么关联,以及除开死之一事,他们还有没有其他的牵连,她就一概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