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帝当然十分高兴,但云山一眼看出她心里的小九九,在为她筹备婚礼的时候,揶揄她:“你是觉得朔光走了,再没人能护着你了,就赶紧找个靠山吧?”
她们如今提到朔光已不会痛了,可离于是回:“那必须的啊,我这人本事没有,脾气还挺大,我不得为我今后打算打算?”
云山连连点头,对她对自身清晰的认知表示赞许,可离觉得她这赞许是讽刺,于是两人竟然像以前一样打打闹闹起来。黄泉终于有了一些生气,四处飞扬的风沙终于不再只有凄冷,两人的笑声弥散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就像喂食了一只巨兽。
冥帝成婚,属实是三界大事,各处神君仙人,都抠着脑袋寻思着该送怎样一份特别的大礼,到临近婚期之日,众位仙人的礼已经堆满了冥宫,就连那位极度看不惯可离的天帝,也托人送来了一支世所罕见的雪莲。
送礼人说,这雪莲能生死人肉白骨,更能裨益仙者修为,凡人食它能原地飞升,仙人食它可以连进几层。
冥帝笑呵呵地将礼收下,回过头就对可离说,天帝明显在夸大其词,倘若这雪莲真有这等功效,他完全可以自己服下,令自己的本领与上神匹敌,又何至于千百年地受朔光闷气。
“就是,就是。”可离嘿嘿笑着将雪莲收起,看起来像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谈笑之间还是有那么一些怅然。
冥帝知道,那是因为朔光。
婚礼前夕,可离正在试婚服,一身大红的嫁衣穿在身上,将她面色衬得很是好看。
这些日子,为了营造喜庆快活的氛围,冥帝终于把黑乎乎的冥府搞得亮堂堂的,那些阴森森的坟墓也都幻作了人世房屋的模样,为此冥府差点爆发动乱,鬼民鬼差们早住习惯了坟墓,突然改变风格他们很是难得接受,不过后来冥帝大婚的帖子发遍了冥府,他们又觉得好像改一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离此刻,就在奈何桥的厢房中,云山在她身边,为她盘发梳妆,大红嫁衣上了身,桃面柳眉化上了脸,可离正对着镜子说云山把她化丑了,外面忽然来个着急忙慌的小鬼。
小鬼几乎扑在她们脚下:“冥君大人,出、出事了。”
两人十分淡定:“出什么事了?”
“天帝、天帝送的雪莲,不、不见了。”
可离心一沉:“何时发现的?”
“就刚刚,小鬼们想着去清点清点礼品,为明儿个做准备,哪想我们打开那雪莲盒子,却发现它是空的,里面放着的雪莲不知何时,竟不翼而飞。”
要说这雪莲其实没有天帝说的那么贵重,即便真有那么贵重,冥帝和可离也不会有多在意,只是,它到底是天帝所赠,明日婚宴上,少不得还得拿出来亮亮相,此刻便弄丢,到底是拂了天帝脸面。
可离遂直奔库房而去,云山紧随在后,两人如一道风般,只一瞬便到了目的地。云山率先到那放着雪莲的盒子边上,果然见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一物。她将盒子拿起来,呈给可离看,可离快步走到近前,却见盒底现出几个大字:“黄泉路口,大礼相赠。”
云山也见着这几个字了,二人对视一眼,又是一阵风过,两人来到黄泉路口,灯影居前。
自灯影居的灯笼熄灭,银树枯萎以后,这一处就被废弃了,起初云山可离和冥帝还三不五时地来一来,后来觉得每次来都免不得难受上好一阵,后来也就作罢了。可离上一次来,是她决定嫁予冥帝之时,她那时对着黑乎乎的灯影居,问:“你如果还在,会不会骂我?”
没有人回答她,于是她就自嘲笑着说:“要骂就骂吧,反正现在你也管不了我。”
此时,此刻,她二人的前方,站着一个人,他两手空空,背朝她们,陷在浓烈的黑暗中,甚至看不出性别。今时的冥府本不该这么阴暗了,即便有些地方仍旧黑不隆冬,身为冥府的冥君,云山和可离也本该能看得清,且,看得穿。
“你们来得很快。”那人侧了侧头,可还是看不清长相。
“你是何人?”云山问。
“你们听不出我是何人?”
两人细细思索,在她们的交际圈里,好像不曾有谁,与之声音相似。
“哎……伤心了,既然这样,这雪莲,我就不还了。”
说罢,眼前人快步朝前走去,可离二人哪能眼看着他逃,迅速施展术法挡在他面前。哪想,此人并非是来人本体,他只是凡间百姓用来驱赶鸟雀的稻草人。可离怒从心起。
这时,身后又响起个声音:“那,雪莲在这!”
这声音——
可离和云山皆一震,这声音,分明是朔光的声音。
两人转过身去,果然见雪莲悬在半空,而它后面,朔光正含笑看着她们。
“朔、朔光?”
也许是雪莲的缘故,朔光藏在这样氤氲的光线里,朦胧得像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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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18章
◎可离与云山去了魔族◎
但这不是一场梦。
云山和可离二人, 花了很长的时间从这失而复得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她们是神仙,可面对挚友的离去她们一样接受不了,每日入睡, 都会反复梦到朔光死而复生, 这也是后来她们心照不宣再不主动提起她的原因。
自欺欺人, 不止凡人会如此,神仙其实也会。
“怎么?不认识我了?”朔光笑得轻松且明媚。
云山和可离上上下下将她打量数遍, 才终于相信她真的回来了。
“真的是你。”云山的声音在颤抖。
“是我。”朔光背着手。
“你、你去哪儿了?”可离问。
“我没去哪儿,我就在你们身边。”
“那你怎么……”
“因为一些事, 我必须得死一死。”
云山与可离不解。
朔光却一笑:“你二人随我来便知。”
说罢, 朔光化作一道光,云山与可离亦未思考,亦紧随她而去。
三人已许久未并肩同行了, 可离心里畅快,便觉这日的天气格外晴好,就连风吹在身上都觉柔和几分。日头似乎也不想拂去她们的好心情, 一面温和地照着,一面又不显得烦热。三人很快抵达魔族, 凭着朔光施下的隐身术,三人并未被阻拦,于是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妖冢。
妖冢仍如以往,气晕环绕, 山峦起伏, 就像匍匐了一只巨兽。
可离和云山初次来此处, 一落地, 就不忍蹙了眉头。
“这是何处?怎的这般荒凉?”
“这是妖冢, 魔族禁地。”
“妖冢?”云山大约对此有耳闻,神情不似可离那么惶惑,“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来见几个旧人。”
朔光一拂手,将三人身形隐去。
后方传来人声,可离和云山回身去看,见临川执剑杀意凛凛地朝这方来,他未看着她们,径直从她们身边走过,朔光未看他一眼,等他走远,朔光才道:“跟上去。”
可离云山二人虽有不解,却也乖乖跟上。
临川去了漓岸栖身的山洞,山门小小窄窄的,里头却镂空了一座高楼,一层摞着一层,上不见山峰,下不见洞底。临川身在正中,他行至栏杆边,往洞底望了一眼,几乎没有犹豫,倾身一跃而下。
云山可离望向朔光,本是想问她是否还跟,话未问出口,朔光已随之跃下。两人遂也跟上。
从高层往下看,这洞中漆黑一片,全无生机,可实际上,在深掘百尺的洞底,有一个流光溢彩的法器。冲破那片黑暗的迷雾,就可以看到法器的绚烂,三人随临川落在法器前方,借助那片迷蒙的光亮,可以看到,在靠近墙壁的角落里,悬着几根粗大的锁链。
锁链下方,绑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姑娘——是水镜。
可离一怔,下意识望向朔光,却见朔光十分平静。
临川快步奔过去,将水镜托起。
“水镜,你怎么样?”
水镜睁开眼,很用力地看向他。
“临,临川……我……”话没出口,先吐出一口血。
此时的水镜看着属实可怜,也怪不得临川一听,就似失了智般。
“水镜,你先忍忍,我救你出去。”
水镜尽管没有力气,却仍费力摇头。
“不,你,你走,你不要为了我,陷入危险。”
“不会的,我可以救你出去。”
“你救不了我的,我求你,你走。”
水镜眼中淌出泪来,有几分凄楚,几分坚韧。
“不,我不会放任你不管的,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临川说着,去砍那些锁链。
“不要……临川……”水镜疯狂摇头,眼看临川听不进去,她大喊道,“抓我的人是上神,你要如何与他抗衡?”
临川怔住,他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魔族至尊,上神漓岸,你应该也听过?”
“他不是很多年前就……”
“他没有消失。”水镜说,“就是他抓了我。”
临川显然还未缕清,他一时有些呆愕。
“他一个上神,抓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水镜很是无奈,“我不知他因何抓我,又因何将我绑在这处,我从前,本与他素不相识,我甚至都不知,这里是何处。”
她这一说,倒提醒了临川。
他打量水镜周身,锁眉思索了一阵。
“我知他为何绑你了。”
“为何?”
“他想用你,放出囚禁于此的妖兽。”
话音落,笑声起,朔光三人身后,忽然传来个男声。
同样,可离与云山回身去看,朔光动也未动。
只见那片迷蒙的黑暗中,款款走出一男子,他眉若刀,眼若剑,面容清冷严峻,单只是注目一望,就能让人感受到压迫和威胁。许是因这谷中太热,他衣着甚为单薄,飘逸得几乎看不清颜色。
此人便是漓岸,他和上次见朔光时完全一样。
水镜见着他,瞳孔一震。
“你很聪明,三言两语,就猜到了这一局的目的。”
漓岸说。他经过朔光旁边,微微颔了颔首。
“不如,你再猜猜,我放出妖兽,动机是什么?”
临川如临大敌,执剑与他怒目而对。
“令妖兽现世,自是要魔族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