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你都知道?”
“当然。”
“你如何知道的?”
“你幻化真身,藏在司正身边,或许能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我。”
“你早知我是司正怀里的那只狸?”
朔光微笑:“初见你与司正出现,我尚不解,但当他费尽心思要我去王池与妖冢时,我便大约懂了,他是想让我看到初陌的过去,想让我知道,其实数千年前,初陌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爱我护我,他来我身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我,那时我还想,或许,你们只是觉得我被骗千年,又找了他千年,属实可怜,这才想为我断了念想,可我转念又想,我纵然天上地下四处找寻初陌,却也从未踏足魔族一步,焉能让你们为我煞费苦心?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你们想利用我,让我将初陌的罪责怪到魔族头上,如此一来,我势必与魔族开战,而你们,便可以护族为名,大肆进攻仙界,到那时,天下大乱,而我,理所当然,又会成为挑起战争的罪人,我说的,对么?”
水镜被朔光的气场摄住了,不敢说话。
“我呢,素来不愿让人摆布,况且,初陌所做之事,我在那时便已知晓,用不着你们来提醒我,于是我便假做被临川糊弄,压根没看到从前,可你们偏不死心,竟以临川为饵,诱引我来到妖冢,我不想旧事重提,是你们不肯放过我。既然你们不达目的不肯罢休,那我就为你们加一把火,上神朔光,为爱殒命,听起来,可真是个凄美的故事。”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当年那场浩劫的真相?”
“知道。”
“既知浩劫因何而起,便也该知,三界建立之后,妖族为何会宣战魔族?”
“亦知。”
水镜笑了,笑得痴然。
“呵,呵呵……你早知当初世界为何会大乱,妖魔之间因何而起战,你亦知,为何天帝坐拥天下,却不敢插手妖魔大战一事,这些我们花了数年才查得的真相,你竟早已心知肚明。妖族从诞生始,到如今,从无半分错处,可我们却躺在历史里,受尽后人指摘,而那些本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却分掌仙族和魔族,过得安然无虞。你也是妖,你凭什么不肯为妖族说话?但凡你肯为妖族说上一句,妖族也不至于没落至此,受尽他人欺辱。”
朔光闻言,也笑了:“妖又如何?我是妖,可天下众生百族,可有一人对得起我?就连初陌都对不起我,妖族是兴是亡,又与我有半分关系?”朔光上前来,直到水镜近前,“千年以前,我心已死,其坚如韧石,生不了恻隐,我对仙族无情,对妖族亦无怜悯,我虽是妖,可我从来不属于妖族。”
说罢,朔光出手,转瞬之间,水镜已化作道青烟。在出手之时,朔光已做好准备,临川会为她求情,毕竟他二人,到底情根深种,却未想,一直到水镜消失无踪,临川却也未说半句。漓岸在一旁,看得好生奇怪。
朔光亦觉诧异,遂望向临川。
临川却也望着她,颇为释怀地笑开。
朔光好似懂了什么,亦对他回以一笑。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两人却都默契地在同一时间移开了目光。
一切尘埃落定,朔光与临川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
云山与可离二人已看戏许久,可离早耐不住了,见这处事情解决,飞一般奔过来。
恰好漓岸与朔光行至一处,可离问:“你二人,当真不曾提前商议?”
那两人摇头:“不曾。”
“那你们怎会如此默契,都选了诈死的法子。”
“我是因为临川,我想看看,他能为水镜做到何种地步。”
临川还未来得及离开,听到这话,他又望向几人。
“那你呢?”可离吵吵嚷嚷地问漓岸。
“我?”漓岸一笑,“我不过是觉得时间太长,过分无聊,便想找个法子取取乐。”
“咦……”可离很嫌弃,“你们这些个上神,还真是如出一辙啊!”
漓岸却反而笑得更开怀了:“谢冥君大人夸奖。”
“既然这么无聊……”这时云山也过来了,“不如,陪我们回冥府,开一桌马吊?”
“好啊好啊!我可好久没打过马吊——”可离听闻,很是高兴,然说着说着,忽然停了,“哎呀,不好,我和冥帝明日可就得大婚了,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我得赶紧走了,你们也要来啊!”
说罢,可离已没了踪影。
朔光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看来,这马吊,你是不打也得打了。”
漓岸仍保持着笑意,冲她与云山欠上一礼:“能得三位冥君相邀,荣幸之至。”
话未落,三个人已化作三道光,离开了这闭塞的妖冢洞底。
晦暗的空间中,独剩下临川一人,直到那四人全都走远了,他才收回目光,自顾自一笑。笑完了,他看向悬在半空的那个法器,法器上面装着初陌的一片残影,他拿着刀,刀上沾着血,表情很是肃杀。临川思量半晌,一挥手,将那法器给收了。地面震了一震,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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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120章 终章
◎黄泉三姐妹,又回冥府打马吊了◎
别人的婚礼, 大婚之夜,是洞房花烛旁人不扰。
冥帝与可离的婚礼,是婚房空置,双烛自怜, 那一对新人行完礼, 竟就直奔灯影居而去。原本冥府有冥帝, 朔光,云山和可离四人, 正好凑一桌马吊,如今漓岸来了, 冥帝就只能靠边站, 尤其可离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夫人,就更为嚣张,不光对他吆五喝六, 还总将他指使来指使去。漓岸看着这样的冥帝,怜惜得频频摇头。
朔光与云山倒是习惯了,不过这两个单身了数千年的老女人, 总觉得他们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秀恩爱,于是对冥帝也没什么好脸色。于是堂堂一界之主冥帝, 竟就活成了食物链底层。
“话说,有一事,我至今不明。”
打马吊终归单调,五人时不时还寻着些话题来说。
这一刻不知是谁又提起了魔族, 可离问出了她困惑已久的问题。
“何事?”朔光摸过来一张牌, 干脆果断又将其打出。
“我始终不明白, 水镜她到底想干什么?”
“嗯, 这事儿, 我也有些好奇。”云山说。
“我不是说过了么?她想借我,搅乱三界。”
“可你诈死以后,她的计划不就落空了么?”
恰好轮到漓岸摸牌,漓岸顺带着把话也接过去了。
“第一步计划落空,她便想借我之手激怒临川,她身上有朔光精元,加上临川相助,要释放妖兽,扰乱世间,并非什么难事。”
“可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离问漓岸。
“我长居妖冢,他要放妖兽,必须要经过我。”
“所以,你为了成全她,干脆也来一个诈死?”
“正是。”
可离的表情十足尴尬:“你们上神这思路,还真是清奇啊。”
漓岸耸耸肩,将他深思熟虑想打不想打的那张牌终于打出。
然后牌还将落桌,朔光已将牌面推倒:“糊!”
可离先看过去,惊喜道:“清一色,这番可大了。”
漓岸脸色涨红,索性将牌也推了。
“不算不算,这是你们在同我说话,令我分了心,重来。”
“落子无悔,既是你打出的牌,焉有不算的道理?”朔光说。
“就是就是。”云山和可离在旁附和。
漓岸将视线投向冥帝,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
然可离一个眼神飘过去,原本想开口的冥帝瞬间怂了。
“那什么,我看你们也当口渴了,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眼看没了救兵,朔光将手伸到漓岸面前:“愿赌服输,给钱。”
漓岸不情不愿,小声嘟囔:“堂堂冥君,竟然这般锱铢必较。”
那三人懒得理他,一直强调:“给钱给钱。”
漓岸只好去掏自己的钱包,也算是他幸运,他手刚碰到包,外面就传来阵浓重的鬼气,想是有新鬼来了。自这次魔族一行回来以后,朔光便将交换记忆的生意给撤了,她原本想连灯影居也撤了,但想着这处她住了许久,也是有了感情,再者,黄泉路途漫漫,新鬼来此,无人引路,也属实可怜,遂将灯影居保留,仍旧为新鬼引路。
但引路这种事,就不必朔光亲力亲为了,于是冥帝在此,就连此事也一并办了。
只是,这回,冥帝没有用灯笼将那鬼打发,反而是来寻了朔光。
朔光还执着于让漓岸掏钱,不想理他:“你打发了便是,找我作甚?”
冥帝待她十分恭敬:“朔光大人,来人,不,来鬼说,想见你一面。”
朔光有些不耐:“不见不见,哪来的野鬼,我堂堂一个上神,可是他说见就见的?”
冥帝不得已,只好直言:“求见之鬼,是临川。”
朔光动作顿住,回头。
冥帝面色如常,不像是说谎。
朔光遂起身,令冥帝:“你代我打上两圈,赢了我的,输了你的。”
冥帝回得分外狗腿:“知道了,朔光大人。”
朔光遂来到大厅,临川果然在厅中等着。上次见他,是在妖冢,漓岸久居的那个深洞,他当时面色红润,印堂呈瑞,万无半点短命的迹象,但今日见他,他却已然身死,来的是个魂魄。
“冥君大人。”临川向她行礼,“临川斗胆,想请大人一叙。”
朔光未回话,但下一瞬,两人已出现在灯影居屋顶。
朔光路过临川,在他身旁坐下。
“几日不见,你怎就变成了这样?”
临川亦坐在她身旁,两个人一同望向黄泉沙海。
“我回去之后,便总觉得,我为初陌之时,所作所为,当真是对不住大人,如今我虽为临川,但前世债今世偿,我理当来向大人请罪。”
“你想向我请罪,来黄泉寻我便是,又何须……”
“我是魔族人,经水镜一事,我已不想引起仙魔之间的争端了。再说……”
“再说什么?”
“再说,既要赎罪,便该毫无保留,我让自己魂归冥府,便算是落入了大人手中。”
朔光闻言,不说话了,前世的事,是初陌对不起她,可她却也不怨他。
“大人知道,当初,初陌为何会算计大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