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冠——野生芦苇
时间:2022-03-31 09:17:20

  深夜,尽管已收到刑讯处处长发出的“暂时稳定”的报告,盖克兰还是不放心,他再次来到了刑讯处,但不是审讯室,而是走向了医疗室。
  不同于军营医院,这里十分安静,因为需要接受治疗的人根本没几个。盖克兰穿过值班室,瞥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正伏在桌上打瞌睡。
  盖克兰没有惊动他,径直往走廊深处一间透着光的病房走去。
  站在病房的门口,盖克兰一眼便看见了躺在白色铁架病床上,头、肩插满了仪器连接线的赵缦缦。
  她的双眼紧闭着,发丝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一只瘦弱的手无力地垂在床的边沿。如果不是那台硕大的病人观察器上,几条规律平缓的心跳图示,盖克兰大概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一道清晰的“滴滴滴”声音吸引了盖克兰的注意,他往右望去,赵缦缦的另一只胳膊被捆绑在一台血液净化仪器中,仪器里发着诡异的红光。
  血液清洗早已不像一百年前那样麻烦,需要抽出来清洗完再输回去,现在直接采用紫外光强力净化。
  但即使是这样,病人也十分痛苦。
  盖克兰低下头,盯着皮靴尖头,猜测医生应该给她注射了安定剂。
  一股异香再次传来,几乎堵住了盖克兰的鼻子。他皱了皱眉,径直走出刑讯处大楼,直到呼吸到室外冰冷的气息,才觉得好过一些。
  病床上的赵缦缦,睁开了双眼,将手直接从血液净化仪中抽了出来,甩了甩,并用中古语嘀咕道:“好好的血液,快被这破机器给洗坏了。”
 
 
第4章 
  一个月后,深冬已临,赫塔的黑夜几乎达到了24小时。
  但赫塔闻名西古国,不是因为自然的极昼极夜现象,而是人工制造的一年四季,即春夏秋冬四宫。
  春夏秋三宫,模拟了温带地区各季节的气候特点,自然不存在极昼极夜情况。这里居住了上百万居民,既有土生土长的西古国人,也有中古国和太古国的移民或者后裔。
  冬宫,属于军事要塞,设计了人工白日。
  每年九月份至第二年的三月份,只要没有战事,会额外增加4-6个小时的白日时间,以供战士训练,以防他们被极夜干扰了对时间的敏感度。
  除了数十万名军人外,冬宫还有一座巨大的女宫。
  上万个对高薪酬、高福利,慕名而来的女性工作人员,在通过多重审查后,负责士兵及军官的饮食及生活起居。
  女宫内还有一类特殊的人,即赵缦缦这样,被刑讯处审查后盖章“通过”的女性,会在这里一边工作,一边继续接受考察。
  一周前,赵缦缦在特殊仪器的治疗下,身体恢复了正常机能,她被派到了女宫的厨房,工作是帮厨。
  赵缦缦推开女宫的铁质大门,冷空气扑面而来,雪花斜着飘进了大门内。她穿着统一配发的白色薄绒衣,依旧觉得冷。
  在赤道长大的她,完全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虽然这里已经比百年前要温暖许多。
  赵缦缦将手里的小铁桶放在地上,转身关上大门。
  大雪被隔绝在女宫门外,赵缦缦侧身向台阶下,几株迎雪开放的黄色腊梅望去。
  她笑了笑,俯下身体提起了水桶,走下台阶时,铁桶从冻得僵硬的手指下脱落,“啪”一声滚落至台阶下方,半桶水洒到雪地里,瞬间消失不见。
  有几滴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落在了一双漆黑的军靴上,形成一道道白色晶痕。
  赵缦缦“哎呀”一声,迅速抬起头。
  看清来人后,乌黑的瞳孔剧烈收缩,她慌忙低下头,淡白色的嘴唇轻启:“少将军,对不起。”
  穿着笔挺军服的盖克兰瞟了赵缦缦一眼,这是在医疗室那晚后,第一次亲眼见到她,看起来依旧羸弱不堪,说话也有气无力。
  “你,走开!不要挡道!”一个士兵走到赵缦缦身边,将桶往旁边一踢,凶狠地将她拉到一旁。
  盖克兰什么也没说,踏上台阶,伸手轻轻一推,女宫大门逐渐敞开。
  身后跟着的一队气势汹汹的士兵,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女宫。
  赵缦缦顾不上水桶,而是跳上台阶,趴在门框往室内探头。
  很快,她便听到一个年轻女孩的尖叫声,夹杂着尖利的西古语:“放开我!我不是!放开我!”
  转瞬,士兵们拖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一看便是太古人。赵缦缦知道她,她在女宫做了五年,最近刚升级,当上了一个上校的寝宫管家。
  在女宫,所有工作人员按照等级升迁制,获得相应的薪酬和权限。宫长一级,管家二级,厨师三级,帮厨和清扫均为四级。
  这个刚高升为二级管家的女孩剧烈地挣扎起来,甚至用太古语对着盖克兰喊了一些十分难听的话。
  一个士兵直接用一副类似面具的锁链,将她的嘴,连带耳朵一起牢牢扣住,女孩的惊呼声瞬间被闷在了沉重的铁面具下。
  赵缦缦一脸惊恐,为了躲避站在最前面,正向门口走来的盖克兰,她将身体缩在了门的侧面。
  盖克兰跨出大门时,身体顿住了。
  他缓缓侧过脸,递给赵缦缦一个深不可测、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不老实,这就是你的下场”。
  赵缦缦接收到这个如刀一般锋利的眼神后,迅速低下了头。
  盖克兰冷哼一声,跨步往前走去,离开了女宫。
  待军队扬长而去,赵缦缦才抬起了脸,眼里的惊恐瞬间消失。她提起地上裹着白雪的水桶,转身进了女宫。
  整个女宫噤若寒蝉,各忙各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新的一年到来,女宫有了一丝喜庆热闹的颜色,她们做了一些五彩缤纷的贴纸,用三国语言写上了“2153”、“新年快乐”等字样。
  每个人胸前,都别着一朵军绿色的绸缎小花,象征希望,也为这座军事要塞祈福。
  在宫长默许下,她们准备当晚举办一个低调的联欢晚会,赵缦缦也参与了准备工作。
  她剪了一些中古新年的传统窗花,分给了几十个来自中古的年轻女孩。
  寒冷的冬夜里,她们忙完各自的活,回到了寝室。
  女宫寝室的居住人数是按照行政级别来的。宫长和两位副宫长都是单独住一间,二级管家两人同住,以此类推。
  赵缦缦住在一个四人间,但其他三人都是西古国土生土长的女孩,她多少有一些无法融入的挫败感。
  好在大家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语言沟通顺利的情况下,倒是相处得很平和。
  九点,每个寝室打开了一盏小夜灯,各扇紧闭的窗户上瞬间映出了众人或坐或站的忙碌身影。
  很快,所有人安坐下来,她们的视线定在了一间位于正中央的寝室窗户上。
  一道端坐的身影轻微晃动了一下,威严的嗓音传来:“女宫的姐妹们,今天是新年。我,女宫宫长,代表赫塔,代表冬宫,向你们表示感谢和祝福,愿上帝保佑你们。”
  说完这句话,宫长停顿了足足半分钟,才接着说道:“众所周知,我们女宫拿着春夏秋冬四宫,除了军营外最高的待遇和福利,自然要忠于自己的岗位和职责。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我们的职责便是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宫长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无论你们来自哪里,未来想要去哪里,只要你们在女宫一天,那些不该想的,不该做的,就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吧。”
  最后一句话,宫长的声音逐渐低沉起来:“2153年,希望女宫,不要出现任何一个被卫兵带走的人。”
  宫长长叹一声,从身前拿出一根棍子,轻轻一敲。
  清脆的钟声响彻女宫的每个角落:“诸位,晚会开始,从我旁边的副宫长寝室开始。”
  掌声落下时,第一位副宫长的窗内,出现了一道妖娆的身影,可以看见,垂在她肩上的纱巾缓缓地滑落至胳膊,她的身体如蛇一般扭动起来。原来她表演的是一段舞蹈。
  赵缦缦盯着她的舞姿以及空中飞扬的纱巾,惊讶地发现,她跳的是古印度舞。
  古印度已并入中古国,但据她所知,副宫长并不是中古人,而是地道的西古国人。她的眼里,不停地闪动着副宫长妖异的身姿与动作。
  舞毕,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第二位副宫长清了清嗓子,直接唱了一首西古国军歌,高昂透亮的嗓音,直接将众人从前一段无声舞蹈的诡异气氛里拉了出来。
  赵缦缦学着寝室里众人的样子,轻抚着胸前的绿色绸缎花。
  但她再一抬头,发现宫长和跳古印度舞的副宫长的身影,双双消失不见。
  赵缦缦浑身打了个冷颤,她接了一杯热水,缓缓地全部喝完。
  接下来轮到管家寝室,共挑选出二十间,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表演各自准备好的节目。
  一个多小时下来,唱歌、念诗、魔术、舞蹈等等节目,都在每扇大小不一的窗前完成了。
  赵缦缦认真地看了每个寝室的每场表演,其中有个寝室传来一首齐声朗读的中古诗,使得她泪湿眼眶,她悄悄记下了寝室门牌号,说不定哪天可以去串个门。
  到了三级、四级寝室,也是分别挑选出二十间,表演的节目基本上就是以上那些项目。越往后,窗户前的身影愈发少了,但赵缦缦始终坚持听完了所有节目。
  虽然身体已疲累不堪,但赵缦缦悄悄走出寝室,独自离开了女宫。
  走在暗夜里,赵缦缦的心情有一丝低落。
  副宫长不是消失在窗前,而是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在众人面前,表演如此妖异的古印度舞蹈,完全就是用生命来传递消息。
  而她,就是那个接收消息的人。
  赵缦缦眼里闪着几颗泪花,这是她来到西古国后,遇见的第一个同伴,也是她收到的第一条密令:
  军营医院,中古医生。
  这便是那支古印度舞的所有姿势,拼凑出来的一句话,极为关键的话。
  赵缦缦对古印度舞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靠舞姿传递消息,是她发明的情报方式。
  赵缦缦,是一位中古国情报局高级情报人员,若不是北半球三国局势已到关键时刻,情报局断然不会派出如此珍稀的情报人员,一个身负穿越结界异能的情报天才。
  在西古国这个说话都被严密监控的地方,是很难保护自己的同时,又安全地与同伴联系,并执行任务。
  女宫到底有没有其他同伴,自己要如何进入军营医院,中古医生到底有几位。
  这些赵缦缦依旧一无所知。
 
 
第5章 
  日月无光的冬夜,赵缦缦强忍着寒意的侵袭,独自在路上走着,明知这样可能会被巡逻兵抓起来,但她仍然忍不住四处游荡。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赵缦缦实在有些体力不支,准备打道回府,但她惊恐地发现自己迷路了。她看向周围,这确实是一个自己从未踏足过的陌生地方。
  赵缦缦一边后退,一边观察起来。
  忽然,她的背撞到了一堵坚硬的墙。
  赵缦缦快速转过身,发现撞到的竟然是一个人的身体。她抬起头,眼里清晰地映着一张冷峻的脸:“少……少将军。”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这是质问,而不是询问。
  赵缦缦慌忙解释道:“少将军,我……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去。”
  “迷路?这倒是个好借口。”盖克兰逐渐逼近赵缦缦的身体,露出了警惕的目光。
  赵缦缦感受到这副健壮躯体散发出来的巨大压迫感,慌张地后退着:“我真的迷路了。”
  “你为什么总是迷路呢?先是从赤道迷路到西伯高原,再从女宫迷路到军营的……”
  “军营的什么?”
  “——禁区。”两个阴沉的字眼,在夜里十分可怖。
  “禁区?我真的不知道,我现在回去……”赵缦缦话音未落,转身便想走。
  “来了,就没那么容易走。”盖克兰拉着她的胳膊,拖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下次不会再犯了,求少将军饶命。”赵缦缦挣扎起来,以为盖克兰又要把她带到刑讯处。
  盖克兰充耳不闻,拉着她走了几百米,来到了一间三米高的尖顶屋前,将门打开,径直把她推了进去。
  很快传来一道关门的声音,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赵缦缦用双手在四周摸索起来,她声音颤抖而恐惧:“少将军,开灯好吗,求你了。我害怕。”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音,寂静无声。
  就在赵缦缦以为房间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我看你一点也不怕。”
  听到熟悉的声音,赵缦缦松了一口气,求饶道:“少将军,让我回女宫吧。我以后晚上再也不出来了。”
  “啪!”一盏灯被打开了,不是亮堂的白炽灯,而是昏黄的小灯,但这也足够让她看清楚室内的环境了。
  房间不是很大,有一半的空间被几台高大的仪器占领了,仔细一看,仪器没有任何运行灯,斑驳的外壳宣告它早已年久失修、寿终正寝。
  赵缦缦低下头,地上凌乱地洒着形状不一,锈迹斑驳的金属碎屑。
  窗前有一张铁质的桌子,杂乱地堆着铁丝、螺丝等零件,还有一盏积满灰尘的台灯。
  微弱的光源,正是来自这盏台灯。
  赵缦缦将视线往右上方移,直至靠在桌前的盖克兰脸上。他也在盯着自己,绿色眼珠深邃迷幻,像是在看一件刚制成的实验品。
  “这是哪里?”赵缦缦轻声问道。
  “是哪里你不用管,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
  听见盖克兰的语气不像之前那么生硬,赵缦缦配合地点了点头,“是。”
  盖克兰垂下眼眸,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出现在西伯高原之前,身边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情吗?”
  赵缦缦思考了几秒钟,摇了摇头:“除了感觉到天旋地转外,没有其他异常。”
  “第二个问题。”盖克兰并未在上一个问题多做纠缠,继续问道:“从小到大,你的身体有过什么特殊功能吗?比如瞬移、隐身,或者……像这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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