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视死如归的样子,使得盖克兰心头一震,他松开影三的衣领,仰天长笑:“呵呵——呵呵!好!好!好一个死也不怕!那好!你先去绿地,把马克照顾好。战争一来,我便召你回来。”
“战争一来?那要是没有战争,你预备把我永远留在绿地?”
盖克兰转过身,仿佛在听一个可笑的笑话,他深邃的绿眸定在着影三的脸,一字一字地说道:“永远?呵呵!不需要那么远,几个月后,便会有一场大战!”
“什么?几个月后?”影三被这个消息冲击得不知所措,木然地看着盖克兰阴沉的脸,结巴道,“那我、那我更不该这个时候走。”
“好了,听话。去绿地,等我消息。”盖克兰说完这句话,便走向门口。
呆滞的影三猛然清醒,他冲上去紧紧拉着盖克兰的手,快速说道:“影主,我听话!我去绿地。但是,你一定要召我回来。不然,我——”
“不然什么?”盖克兰背对着他,沉声问道。
“不然,我——”影三结结巴巴地,一个字也说不来。
盖克兰甩开他的手,踏出了医疗室,喊道:“十五!”
“来了!影主!”十五奔向盖克兰,一脸笑容。
“收拾东西,和你三哥一起回绿地。”
“啊?!”十五的笑容凝滞在脸上,一头雾水,“那这里怎么办?”
“不是还有十九吗,是该让他锻炼锻炼了。”盖克兰指了指不远处一个高瘦白皙的男人。
十九闻声,先是一愣,随后从人群中走了过来,淡淡一笑:“影主。”
“去和影三交接一下。”
“是。”十九对着发呆的十五眨了眨眼,淡定地走进了医疗室。
第64章
回赫塔后的第三天晚上,盖克兰才有时间在将军府,和赵缦缦一起吃顿晚餐。
他脱掉军装,换了一件短袖,露出结实粗壮的手臂。走到厨房洗手台前,抱住了思念一天的赵缦缦,一边闻着她的香味充电,一边问道:“累吗?”
“怎么会?”赵缦缦关掉水龙头,转身搂住了他的腰,温柔地说道:“倒是你,在军营忙了一天,很累吧?”
“我唯一觉得累,是想你,却不能见你的时候。”盖克兰在她耳边喃喃道,“思念,最是累人。其它的,对我而言,再难我都不怕。”
赵缦缦闭着眼睛抿了抿唇,深吐一口气,笑道:“来吧,先吃点东西。”
盖克兰往餐桌望去,盯着丰盛的食物,双眼一热:“缦缦,终于可以吃你做的饭了!”
两人挨着坐下后,盖克兰拿起餐叉大快朵颐起来。赵缦缦伸手搭在盖克兰滚烫的手臂上,笑道:“别急,又不跟你抢。”
盖克兰将她的手反握在手心,咽下一大块迷迭香炖的牛肉块后,兴奋道,“缦缦,我今天向军部提出了结婚申请,等批准后,我们回中古开结婚许可证明,然后去跨国婚姻局领结婚证。”
赵缦缦顿了顿筷子,笑容僵硬,“你怎么这么重视结婚证,不过是一纸证明罢了,最重要的是两人的感情。”
“那可不一样,这有法律效益的,我以后走到哪都不怕,你就是我的法定妻子,谁也抢不走。”
“哪有人要抢,你想多了。”赵缦缦咧着嘴笑了笑,夹起一根绿色芥蓝,低头放进嘴里。
跨国婚姻需要取得两国外交部的审批同意,才可以正式生效,以两人的特殊身份,中古外交部能不能审批通过,还是个问题。
“对了,下周末一起去见见我父亲吧。”吃完饭后,盖克兰才想到这件事情。赵缦缦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回头道:“好,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吗?”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我们的婚事了。”盖克兰将她揽到怀里,走向院子,感叹道:“看样子夏天结婚来不及了,得秋天了。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这短暂的西伯夏天,凉爽、惬意、雨水多,趁着没结束,我们要好好享受一番。”
“还能怎么享受?”赵缦缦抬头仰望清澈的夜空,一轮弯月已升至半空中。
“你还记得暴雨的那个下午吗?”盖克兰低声一笑,魅惑嘶哑的嗓音敲击着赵缦缦脆弱的耳膜:“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是我这一生,最、最神魂颠倒的一天。”
“怎么老是记这样的日子?”赵缦缦伸手拍了拍他的胸膛,浑身血液沸腾。她当然忘不了那一天,那是他们水乳交融,从头到脚,甚至是灵魂都契合在一起的时刻。
“从那天起,我这心、我这身就像被神魔附体,有一种、一种灵魂重生却又总被拉扯、被束缚的感觉。”
“这么夸张吗?”赵缦缦垂眸一笑,心却如被一根棍子狠狠地敲打。他是有感觉的,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是你”盖克兰在她的头顶轻轻一吻,闭眼说道:“是你,是你给了我新的生活,新的希望和新的使命。”
“奥托——”
“嗯?”盖克兰低头望着她。
“我爱你——”
盖克兰身体一僵,他缓缓地俯下身体,盯着她乌黑湿润的眼眸,嘴唇一张一合:“再说一遍。”
“我爱你。”三颗如珍珠一般清澈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逐一滑落,与唇里吐出的三个字拥有同等的分量,沉重地砸向盖克兰的绿色瞳孔。
盖克兰猛地将她拥入怀中,鼻腔一酸,“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知道我等这三个字,等了多久吗?我一直在等你心甘情愿地,主动说出来!缦缦!你难以想象我此时的心情,就算要我的命,我也愿意给你!”
一整个宁静的夏夜,赵缦缦的身心彻底陷入盖克兰的情不自禁与难耐的癫狂里,香味弥漫在整个将军府,教人无限沦落与沉迷。
萨克森望着沙发对面,坐姿优雅端正的赵缦缦,哈哈一笑:“别拘谨,缦缦,当成自己家。”
赵缦缦笑着点了点头,元帅的态度仿佛和上次所有不同。盖克兰将军帽挂在一边的衣帽架上,走回沙发旁,坐到赵缦缦身边,笑道:“当自己家。”
这时,两名侍者端上三杯热茶,放在大理石茶几上。他们一边喝茶,一边随意地聊着赫塔四宫的生活话题,气氛逐渐轻松起来。
萨克森对身后挥了挥手,管家将茶盘撤下,端上来一个用金色绣布遮盖的盒子。
“掀开吧。”萨克森下令道。盖克兰抬眸看了一眼萨克森,不明所以。
管家小心翼翼地掀开绣布,里面是一个接近半米高,严丝合缝的透明玻璃柜。但玻璃柜里的东西,使得所有人呼吸一滞。
那是一个紫红色的梨形瓷瓶,斑痕均匀唯美,瓶颈纤细修长,整体透着一股端庄大气,婉约秀丽的美感,赵缦缦大吃一惊:“这……”
萨克森摸了摸胡子,解释道:“我想让你把它带回中古,送给你父母,作为我的一点小心意。”
“可是——这太贵重了!”赵缦缦不自然地挪了挪身体,望了一眼盖克兰,对方仍一脸迷惑,不知道两人在说些什么。
“噢?贵重?”萨克森头一歪,脸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这是中古宋朝的钧窑蓝釉紫斑胆瓶,太——”赵缦缦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了嘴。
“你居然认识,这可了不起。”萨克森的绿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一字一字地说道,“没错,它是在众人眼前已消失了好几十年,价值连城的唯一存世宋代钧瓷极品。”
盖克兰坐在一旁,忍不住问道:“父亲,这瓶子有什么寓意吗?”
“不需要什么寓意。”萨克森轻轻一笑,背靠在沙发上,喃喃道:“物归原主罢了。”
“什么物归原主?”盖克兰挑了挑眉。
“回到中古嘛!中古有许多古物流落西古,总有一天是需要还回去的,对吗?缦缦。”萨克森转向赵缦缦,一丝不漏地将她的紧张和错愕收入眼底。
赵缦缦深吸一口气才镇定地抬起头,与萨克森对视,笑道:“那我代替中古,谢谢爸爸。”
萨克森喝了一口茶,垂眸笑道:“缦缦,我不方便去中古,你和奥托去的时候,替我向你的父母问好。另外结婚有什么习俗,尽管提,我们会尽量满足。”
盖克兰盯着对面那张随和的笑脸,不禁疑惑他的态度转变得实在有一些突兀,不知道这只老狐狸又在搞什么。他没心思追究这个,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父亲,为什么我的结婚申请还没有审批通过,正常一周也差不多了吧。”
“还没通过吗?我替你去问问。”萨克森皱了皱眉,确实不该这么长时间,“对了,你们准备去中古多久?”
“我估计只能有一周假期。”盖克兰看向赵缦缦,说道:“对不起,缦缦,本来说回去半个月一个月的。”
“没关系,到时候我留在那边,你自己回来就行了。”
盖克兰一急,不顾父亲在场,拉着赵缦缦的手说道:“什么?!那可不行。我不能——”
“不能什么?”赵缦缦抬眼笑道。
盖克兰瞥了一眼萨克森,转头说道:“反正,你要跟我一起回来。”
赵缦缦轻轻一笑,“我好不容易跟我爸妈见面,你不能让我多待一段时间吗?”
“可是你不能丢下我,大不了我下次再陪你回去。”
“再说吧。”赵缦缦对他吐了吐舌头,转回脸视线又落到了紫斑胆瓶上,她实在忍不住想要抚摸一下,它是有温度的,它是会回应的。她甚至产生了一种怪异的错觉,千年前的紫色瓶身仿佛化作一个人,正对着自己微笑。
吃完晚餐,他们回到将军府,盖克兰不得不对赵缦缦死缠烂打,用实际行动逼迫她答应和自己一起回来。赵缦缦实在受不了盖克兰粘人不放的样子,在他怀中哈哈大笑:“好了,好了,我和你一起回来。”
“你说的啊!要是敢反悔,我便把你绑回来了。”
“哪有你这么霸道的人啊?!”
“现在才知道,那可晚了。”盖克兰抱着她予取予求,仿佛怎么都爱不够。
·
金色殿堂内,传来餐叉与杯碟轻轻的碰撞声,六位身穿华丽典雅礼服的王室成员,沉默地享受着奢侈的日常盛宴。周围二十名女仆正在为他们斟酒、舀汤、递餐巾,撤换干净碟盘。
长条形的金色餐桌上,几簇盛开的娇艳鲜花开在正中央,花下摆满了精致的盘碟,细数下来共有六七十种,都是寻常老百姓无法接触的美食。
一只手背铺着粉色蝴蝶缎带的手,伸向距她不远的顶着粉色小花冠的香草冰淇淋。
“咳!”一声轻咳从桌的前方传来,那只修长白皙的手立刻缩了回去,“乔娜,少吃甜品,对你的胃不好。”
“噢,母后。”乔娜兴致阑珊地放下餐叉,张望一圈面无表情的众人后,侧向身边正用怜爱的眼神望向自己的人,轻声说道:“三哥,快到你的生日了。”
“是噢。”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一亮,转身对乔娜低语道:“到时候给你留一块最甜的蛋糕。”
乔娜努了努鼻子,细长的蓝眸绽放着期待的光芒,撒娇道:“还是三哥最疼我。”
“埃尔温,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一道中高音男声从右侧传来,那是留着棕黄色长发,整个王室最浪漫不羁,眼中无世俗之物的艺术家理查德·米勒。
埃尔温眨了眨眼,假装思考了几秒钟,“大哥,你巡回演出到中古哪个省了?”
“南洋省,怎么了?和你的生日礼物有关系吗?”
“南洋省,那你去苏市吗?”
“苏市?这倒是不在我的行程内。”理查德抬了抬眉,看向这个最得皇宠的弟弟。
“可以去那里开一场演奏会吗?”埃尔温眯着眼睛笑道:“我想借你的演奏会一用。”
“你要做什么?”理查德从小便对这个思维跳跃极大的弟弟,有一丝猜不透。
“我要表白。”埃尔温低头喝了一口昂贵的红酒,双颊泛红。
餐厅内,几十号人一听到这句话,瞬间一齐看向了埃尔温。
“哇!”乔娜捂着嘴,轻喊道:“哥哥,太浪漫了!”
坐在餐桌最顶端宝座上,五十五岁拥有无上威严的至尊国王,终于将注意力从食物转向了最小的儿子。还没开口,便被他侧身心爱的王后抢先了,她激动得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大声问道:“哪家闺秀?”
“中古苏市赵氏集团的闺秀,母后。”埃尔温眨了眨眼,笑容灿烂。
国王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问道:“苏市,你的手怎么还伸到苏市去了?”
对于这小儿子的风流品性,他一直有所耳闻的,但每次想要劝诫一番,都被爱妻给劝了回去。再加上国家大事都忙不完,确实没有更多心力去教育孩子。
埃尔温垂眸腹诽,不止苏市呢,还伸到了赫塔。他在信息器上一点,全息屏幕立刻弹了出来,“诺。看看这个,你们就明白了。”
那是一张森林骑马的背影照,在斑驳参差的光影下,一个穿着贴身骑马装的女子英姿飒爽地骑在一匹白马上,在森林里缓步前行。
坐在埃尔温对面的安德烈,手指猛地一抖,餐叉掉在华丽的地毯上,毫无声息。身后眼尖的女仆匆忙捡起来,放在置物架上,再重新取了一根递给他。
所有人都没关注这一幕,注意力都被屏幕上的女子给吸引了。
“好梦幻,好美呀!”乔娜忍不住惊叹道,眼里露出了无比艳羡的眼神。十七年了,她还没踏出过王宫一步,就算是金丝雀,也有自由的一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