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们的防疫能力一直可以,只是……”五十多岁的王平看起来依旧十分精神干练,他看了一眼赵缦缦身边,哪怕乔装打扮也遮不住贵气的“太古朋友”,脸色凝重地说道:“只是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赵缦缦心里“咯噔”一声,轻声问道:“王主任,什么不好的消息?”
“你之前保存下来的抗体,对新型‘午夜’病毒完全失效。因为,我们发现‘午夜’病毒总共有三种病毒粒子。”
“三种?”赵缦缦和埃尔温同时惊呼出声,然后对视了一眼,赵缦缦不解地问道:“怎么会有三种?”
王平深吸一口气,说道:“赤道病毒、1918年大流感病毒、埃博拉病毒。”
埃尔温一惊:“埃博拉?”
他恍然想起不久前召开的疫情发布会上,有记者提到患者发病症状疑似埃博拉,但他不死心地喃喃道:“可是,这不可能啊!为什么会有埃博拉病毒?”
王平想了几秒钟,尝试用简易的中古语表达这复杂的病毒机制:“我们研究赤道病毒很多年了,你们知道每个病毒粒子都有一种生物本能,那就是自我复制。赤道病毒粒子不仅进行自我复制,而且它是有自我意识的。这是它最可怕的地方。它有意识,便会听从赤道能量的指挥。它追求的是——无限的力量,这一点,你们明白吗?”
两人点了点头,这段话尚且可以理解,他们等着王平继续说下去。
“我们现在说‘午夜’病毒,它有600个球形突出,这些突出帮助病毒粒子进入人体细胞。起初我们以为它是基因复制的时候出错了,造成遗传密码改变,才变得这么致命。后来,我们发现它混杂了其余两种病毒,才有了这么大数量的球形突出,从而具备了前所未有的,惊人的突变性。”
两人似懂非懂地听着这番论述,尤其是埃尔温,在智能翻译器下,听得云里雾里。
王平垂眸思考了片刻,继续说道:“简单来说,分为三种情况。第一种是患者感染初期,他是有流感症状的,这是因为里面的流感病毒导致了它不易被识别,所以患者去医院,医生初步诊断都是‘流感’。这也是为什么你们这么晚才发现‘午夜’病毒的原因。”
“第二种,就是患者发病后期,埃博拉病毒粒子开始发挥作用,它直接导致了身体非常严重的症状,比如内出血、失语、精神错乱等等,这些都不是流感所具备的症状。但当患者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王平盯着对面满脸疑惑的两人,继续说道:“你们可能会奇怪,埃博拉可以通过日常接触传染,为什么‘午夜’的传播方式只有一种。”
王平直接点破了两人心里的疑问,他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这就回到了赤道病毒的特殊性上,也是我想说的第三种情况。刚才说到赤道病毒是有意识的,所以它遇到十分强悍的病毒粒子时,会试图吞噬它们。这里的赤道病毒能量巨大,直接吞噬了绝大部分埃博拉病毒粒子和流感病毒粒子,导致它们无法在空气中存活和传播。所以它直接由多种传播方式,变成了单一传播方式。这么说能理解吗?”
两人点了点头,内心不禁感叹有意识的赤道病毒是多么地可怕。而他们的体内,都有这种病毒。
王平忽然将目光转向了埃尔温,用流利的太古语,快速说道:“这个制作病毒的人真是心思缜密,甚至比赤道病毒还可怕啊!他既希望病毒爆发,却又不希望他大肆泛滥。他放过了孩子,放过了大部分的老人。唯有、唯有对一些他所认为的私生活不检点或对伴侣不忠诚的人,采取了这种惩罚手段。他自以为是上帝,实施上帝之手。如此祸害人间,其心可诛啊!”
坐在椅子上的两人如被一道惊雷劈中,尤其是埃尔温,他身体僵直,双拳紧握。
安德烈并不是仿制多年前被销毁的病毒,他是重新制造了新的病毒,他知道蒙蒂斯在参加乌兰会议前,回了一趟亚特市,所以才选择将病毒投到亚特市。
安德烈确实是有目的的,也许不是为了惩罚那些人,而是为了惩罚皇室。
赵缦缦紧紧握住埃尔温发抖的手,安抚道:“埃尔温,你先别急。我们听王主任把话说完。”
王平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缦缦,你说这位朋友感染的病毒和‘午夜’并不相同,对吗?那我要抽取他的血液化验一下。还有你,之前我没想到‘午夜’病毒会这么复杂,所以我也要抽取你的血液,尽快研发出抗体,否则一旦它基因突变,那后果不堪设想。”
赵缦缦点了点头,说道:“王主任,我们正是因此而来的。”
王平带着他们走进了抽血室,亲手给他们各抽了一管血。当抽到赵缦缦时,埃尔温别开了双眼,心中隐隐作痛,他看不得这些。
最后,王平将试管贴好标签,放回试管架,嘱咐道:“你们先休息一天,这位朋友的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
赵缦缦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王主任。”
“哪里,缦缦。”王平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感谢这几年你一直提供血液,给我做研究。我们也就是担心赤道病毒某天会侵入人体,以防不备才研发抗体。现在看来,这天不亡我们,人却要亡我们。”
埃尔温听到这段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忽然,他脸色大变,猛地想起了利维坦,利维坦感染的到底是和自己一样的病毒,还是“午夜”病毒。如果不是“午夜”病毒,那他还怎么去给安德烈做试验。
从研究所出来后,士兵们直接将他们护送到一百米远的酒店内。
进电梯后,即使埃尔温戴着口罩,赵缦缦也发现了他的不安,她轻声安抚道:“你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埃尔温眉头紧皱,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我只是,只是没想到安德烈会这样做,他——”
“他是他,你是你。”赵缦缦仰头说道:“对不起,我之前错怪你了。”
“不,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埃尔温双眼透露着一抹寒光,射向曾经那个自己:“如果不是我要训练金盔部队,就不会让安德烈找到机会做这些。”
“好了,现在不说这些。”赵缦缦拉着埃尔温走出电梯,来到他的房门前,嘱咐道:“早点休息,等明天结果出来,我们再做决定。”
回到房间后,埃尔温立刻拨通了安德烈的视频,屏幕上瞬间显露出一张带着笑意的脸:“还没休息?龙城应该是深夜了吧?”
埃尔温懒得理会他的问题,直接问道:“利维坦体内的病毒和午夜病毒是同一种吗?”
视频内,对方的蓝色双眸微微一沉,说道:“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说……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指的是龙城病毒研究所。埃尔温内心一滞,没想到他这么轻松就承认了,压低声音吼道:“你这个恶魔!利维坦呢,你赶紧放了他!我不同意用他做试验!”
安德烈眉毛一挑,不快意地说道:“埃尔温,你怎么能出尔反尔?放心吧,他虽然之前感染的不是‘午夜’,我现在让他感染上不就好了,你不用担心他……”
“你这个混蛋!”埃尔温的眼珠几乎要把屏幕射穿,他控制不住地吼道:“都是你干的!是你!是你传播的病毒!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父王母后!”
“啧啧啧,埃尔温。你多大了?还是小孩子吗?跟哥哥吵架还用父母做挡箭牌?”说到这里,安德烈的脸变得凶狠狰狞起来:“好啊!你去说啊!我马上就把皇室三太子利用生化武器训练金盔部队的事情宣扬出去!我看你这个三太子还有没有脸面对你亲爱的父王母后!”
顿时,埃尔温双眼赤红,他恐惧地摇了摇头:“安德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口口声声说的,作为一个科学家的职业操守呢?你——”
“哈哈哈哈!我就是在做一个合格的科学家啊,我只要发明了对抗‘午夜’的药物,那岂不是成了一个闻名天下、名流千古的科学家?”
“你……你真可怕!”埃尔温慌张地将视频关掉。他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与悔意中。
隔壁,赵缦缦正在沙发上和父母视频,商量第二天回苏市看望他们。聊得正开心的时候,赵缦缦恍然听到不远处的窗帘有动静。
难道是风吹的——
赵缦缦和父母道别后关掉视频,缓缓起身,往窗前走了两步。
忽然,她惊恐地发现,深蓝色的遮光帘正在缓缓地移动。寒意瞬间从她的脊背窜了上来,她很想调头离开房间,但双脚却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完全无法动弹。
这时,窗帘已经完全被拉开,一扇窗户大开着,露出了漆黑浓重的夜。
赵缦缦紧盯着暗夜里的空气,倏然她的视线内出现了一抹炫黑。一道强壮结实的身影从窗外飞来,轻松灵活地落在窗边的地毯上,他的身上系着一根黑色绳索,像是从顶楼直接攀爬下来的。
“是你——”赵缦缦捂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泪水依旧忍不住从眼眶内,如决堤洪水般倾泻而下。
一双深绿色,炯炯有神的瞳孔泛着微光,讶异地停留在她柳丝般轻盈的短发上。几秒钟后,他仰起头,缓缓闭上了眼睛,下巴微微抖动。
赵缦缦刚想挪动身体,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第91章
龙城,数十年前已经从冷温带变成了暖温带气候,以至于到了十月,它依旧温暖干燥。秋夜的风里裹挟着一丝淡淡的花香,吹进了这座豪华酒店第三十层敞开的窗户内。
两人隔着两米远,相视而立。
不远处的房门上,传来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和愈发焦急的喊叫:“缦缦,是我——”
“你怎么不回应我?”
“发生什么事了吗?!”
尽管门外的声音已经透露出强烈的不安与焦躁,但赵缦缦仿佛像没听到似的,汪汪泪眼中射出的朦胧扭曲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对面,这个带着黑色面罩的高大男人身上。
那对熟悉的绿色瞳孔幽深如海,变得难以捉摸。
终于,她的脚能挪动了,她缓缓朝窗边走去。直到听见熟悉的呼吸声时,赵缦缦伸出手,重重地抱住了这个日思夜想的人。一触碰到对方,她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胸前。
她确定,这是她的少将军:奥托·德·盖克兰。
一月未见,盖克兰有了很大的变化,黑衣包裹下的身体更加强壮和结实,滚烫的肌肤里汩汩流动的血液,仿佛在召唤自己体内的能量。
不用说,他的感知力、行动力一定超越了以往好几倍。但这一刻,他却一动未动,任由赵缦缦抱着自己。
“咚!”
“咚咚咚!”
剧烈的撞门声,仿佛要刺穿他们的耳膜。
盖克兰手臂一抬,伸向赵缦缦的腰,再轻轻一揽,将对方的身体提至胸前。不等赵缦缦有所反应,盖克兰一转身,长腿往窗台上一踏,飞身跃向了窗外。
他一只手抱着赵缦缦柔软轻盈的身体,另一只手紧拽着攀援的绳索,向地面滑去。
“咻——!”
两人从一百米高的空中,快速下降。
黑夜的浓雾里,赵缦缦惊恐的叫喊声被堵在了嗓子眼,但双手紧搂着盖克兰的脖子,闭上了眼睛。
“呼呼呼——”
风在耳边刮过,赵缦缦听到了绳索在空气中发出的震动声,也听到了盖克兰猛烈的心跳声。也正是他的心跳,使得赵缦缦镇定下来,她想哪怕此时摔下去,两个人也是在一起的,那么她也甘愿。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十几秒。盖克兰双脚稳稳地落地,他并未放开赵缦缦,而是“啪”一声将绳索收回,放回腰间。随后,他用两只手抱起赵缦缦,疾速往前奔跑起来。
这是比降落时更快的速度,周围的路灯和行人一闪而过,这是摄录机也赶不上的速度。
赵缦缦第一次见证盖克兰发挥他的赤道能量,以他平时的训练时间和训练习惯,如今的力量和速度绝对比以前要强大许多。
想到这里,她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颤抖起来。
埃尔温强行破门而入,他惊恐地环顾室内,并没有赵缦缦的身影,唯有大开的窗户旁,被风吹起的窗帘。
他难以置信地冲到窗户边,眼睁睁地看着一根黑色绳索“啪”一声被抽离,他绝望地大声喊道:“缦缦!别丢下我!”
然而,空气中没有任何回音。
埃尔温缓缓靠坐在窗下,再次陷入了无声的沉痛。
深山里的雾气,愈发浓重。这一带人烟稀少,四处弥漫着幽静诡异的气氛。
方圆五公里内,也就只有两个人。
一栋隐没在婆娑树影中的二层别墅里,漆黑一片,却传来了阵阵剧烈,毫不压抑的喘息声。
一楼客厅,四处是散乱的衣物,面罩、白裙、鞋子、黑衣、绳索,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丢弃着一排不明形状的武器包。
再往上便是半敞开门的主卧——
月光如洗,穿过层层鳞次栉比的高大树木,斑驳地洒向露台。墙面上两具交叠的身影隐隐若现,暧昧旖旎。一声声陷入猛烈欲望中的呢喃与叹息,夹杂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与癫狂。
漫漫长夜,不知疲倦的盖克兰如一头饥饿难耐的猛兽,不会言语,只会动作。
整个夜晚,从见到赵缦缦第一眼,他一字未发。他让自己的灵魂与身体,通通沉浸其中。
偏偏是这嗓子,除了餍足一般的叹息,他就是不开口说任何话,无论身下的赵缦缦多么诱人,无论她喊了多少遍自己的名字。
黎明时分,盖克兰终于停了下来。赵缦缦久未经历缠绵的身体,如水一般柔弱,盖克兰生出了一丝不忍。他抚摸着对方湿漉漉的发丝,开声说了第一句话,嗓音极度嘶哑和痛苦:“赵缦缦,你真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