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闭着眼睛陷入了沉睡的赵缦缦,完全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她的身体由于消耗过度,极度疲乏,陷入了自动调息状态。
盖克兰站起身,走到了露台上,望着不远处山脉顶端升起的橙红色太阳,轻叹了一声。
原来这种被注入灵魂深处,令人上瘾的气息,叫做阴能量。
他中毒箭那晚,赵缦缦就是用阴能量治愈他。他每次疲惫不堪时,赵缦缦假借按摩的形式抚慰他。
他永远忘不了,暴风雨的那个下午,他们第一次交融,赵缦缦给了他耗不尽的体力和欲望。
还有那令人迷魂的香味,她说和心情有关,其实是她每次使用阴能量散发出来的。阴能量不仅可以治愈伤痛和疾病,还可以延缓衰老。
盖克兰闻着房内传来的一阵阵熟悉的香味,捂着双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他不在乎自己被赵缦缦牢牢抓在手里,也不在乎自己被她永远牵绊。他在乎的是赵缦缦总是为别人犯的错误,去牺牲自己。他在乎的是,自己没有保护对方,却总是被对方安抚。
天亮后,赵缦缦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躺在了卧室的双人沙发上,而且被一张柔软的蚕丝被包裹住。
这张蚕丝被——
这是她在将军府用的,居然被带到了这里。她将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地呼吸起来,它混杂了自己和盖克兰的双重味道。
想必自己离开后,盖克兰一直用着它,他以前可是从来不用枕头和被子的。想到这里,她又难过起来。
一会儿,她四处张望起来,望见一件东西时,瞳孔猝然紧缩。
床——
他们昨晚睡的床怎么变成这样了?
床单凌乱不堪,床头灯的灯罩脱落,斜挂在床的靠背上。但整个床头完全塌陷下去,两根木头床脚生生断裂成了两截,刺目地散乱在床下。
昨晚与盖克兰的那场翻云覆雨,瞬间如闪电一般回到她的脑海中。
她缩在盖克兰怀里,身体承受着疾风骤雨一般的鞭笞。忽然听到“哐当”一声,她猛地睁开眼睛,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想开口问,到嘴边的话却被盖克兰的唇堵在了喉咙口。
后来,后来——
“哎呀!不能再想了!”
赵缦缦用被子捂着滚烫的脸,沉静了好一会,才掀开被子,呆望着自己如被暴风雨卷刮过的身体。
这——
她快速拾起沙发一头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走到浴室简单梳洗了一番。
全部完成后,才走向了卧室门口。
忽然,门从外面打开了,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盖克兰。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环保早餐袋,疑惑地盯着她。
赵缦缦双眸一闪,仰头望向他。借着白天亮堂的光线,她才看清楚他的脸,这是一张如雕塑般瘦削的脸,她顿时心疼不已,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盖克兰不回答这个问题,拉着她的手走回房内,将早餐放到茶几上:“吃点东西吧。”
赵缦缦仿佛有一千年没听到他的声音,猛地哭了出来:“奥托……”
盖克兰望向她,伸手摸了摸她清秀的脸和下巴,轻声说道:“你瘦了。”
“奥托——”
盖克兰收回手,将早餐从袋子里取出来,柔声道:“这是龙城有名的早餐,你应该会喜欢吃的。”
赵缦缦盯着桌上的食物,问道:“你怎么来了?”
盖克兰抬头答道:“托运物资。”
赵缦缦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啜泣道:“奥托,别这样跟我说话。我难受。”
盖克兰的脊背微微颤抖,嗓音干哑,终于开口问道:“你想我吗?”
“想……”赵缦缦搂着他腰腹的手,愈发紧了几分:“我想你。”
盖克兰猛地转过身,将她压在沙发上,干燥的唇猛烈地吮吸她脆弱红肿的唇,用热切的吻表达自己的渴求与爱恋。
——
茶几上的早餐,变成了午餐。
吃完午餐后,两人站在了露台上。热烈的阳光直接照在两人身上,覆盖着一层暖意。
盖克兰开口说道:“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好吗?我不想成为最后一个知道你会使用能量穿越的人。”
赵缦缦咬了咬唇,一脸窘迫:“我是自然繁衍生下来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便是赤道结界竖起的时候。”
盖克兰猛地看向她,绿色瞳孔写满了惊恐,“你、你出生的时候被赤道结界——”
赵缦缦叹了口气,点头道:“嗯,被注入了赤道能量。同时,也感染了赤道病毒。但我除了发热外,没有任何不适。三岁时,父母第一次发现我消失在结界里。”
“消失在结界?这么说,上次在中古,你也是去了结界里?”
赵缦缦点了点头。
盖克兰一脸难以置信,过了好久,他木然地问道:“然后呢?”
“直到我六岁,遇见了一位云游的古印度高僧,他将瑜伽心法传授给了我。我修炼了十年,终于可以自由控制阴阳能量。”
盖克兰终于对赵缦缦的能力有所了解,他脑海里如走马灯一样,闪过第一次遇见赵缦缦,到后来的种种。
他恍然大悟,中古北王对影一说的“天之骄女降临,要变天了”这句话的含义。
“那你和埃尔温·米勒什么关系?”
“他十岁感染了波顿研究所的病毒,高僧将聚满阴能量的头发给了他,才保住他的性命。”
盖克兰不自觉地摸了摸颈间的香囊,这缕头发不代表结发,而是代表阴能量,用了抵制自己体内的阳能量的。他仰起头,无声地笑了起来。
“对不起,奥托。阴能量是真的,结发的寓意也是真的。”
“我问你,埃尔温·米勒千方百计地想得到你,是为了要阴能量?还是——”
赵缦缦摇了摇头,她也搞不清楚埃尔温·米勒对自己是什么样的感情。
盖克兰双手撑在栏杆上,如释重负:“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
一阵沉默。
赵缦缦又开口问:“奥托,西古感染病毒的人数有多少?”
盖克兰正色道:“目前检测出五百多人,可是死亡率居然达到了百分之百,乌兰研究室跟我说,病毒里混杂了流感病毒和埃博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缦缦将王平主任的话告诉了他,并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布袋:“这个你带回去,原本想通过其他方式交给你的。现在你来了,刚好拿回去发给你们的患者,可以延缓病情。放心吧,我想龙城研究所很快会研发出特效药的。”
显然,盖克兰已经知道布袋里面是什么,他摇着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犯的错……”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把问题解决。我分成了三份,大家都一样的。至于安德烈·米勒的账,迟早会得到清算的。”
赵缦缦将布袋塞入他的手中,继续说道:“能不能把简易检测仪,卖一些给太古?”
“是他叫你来问我的?”
“没有,他哪里知道我们会见面。只是太古的医疗机构真的很需要它,如果他们来找你买,你不要拒绝,好不好?”
盖克兰垂眸盯着她清澈的黑色瞳孔,在绚烂的阳光下,泛着一圈圈金黄色的波纹,他低下头在她的唇角轻轻一吻,喃喃道:“你还要跟埃尔温·米勒回太古,是吗?”
赵缦缦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回应他的吻。直到喘不过气来,才垂头靠在他的胸口:“病毒的问题还没解决,我要进实验室销毁病毒。不然,我们做的这些就前功尽弃了。”
盖克兰深知她代表的已不是西古,而是中古,要劝阻她是不可能的。他只能紧紧地拥抱她,感受两人难得的温存。
下午,赵缦缦打开了信息器,看到预料之中的,如潮水一般涌入的信息,她立马回复了一条:“我马上回来。”
赵缦缦依依不舍地望着盖克兰,又到了分别的时刻,她抚摸着盖克兰的胸膛,轻声说道:“奥托,为了我,好好照顾自己。”
盖克兰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呢喃道:“缦缦,谢谢你还带着我们的戒指。”
“当然,这是你的求婚戒指,我怎么会取下来呢。”
“你等我。”盖克兰亲吻着她的手,郑重地说道:“要等我。”
两人心里有数,这枚戒指不仅承载着两人的爱意与深情,也如同风筝上的线一般,无论赵缦缦在哪里,只要戒指在她的身边,那么这根线便永远握在盖克兰的手心里。
第92章
回到酒店的时候,房间内一片狼藉,埃尔温佝偻着身体,靠坐在她消失的那扇窗户下,整个头埋在膝盖里,萎靡不振。
赵缦缦内心一震,他难道就这样坐了一天一夜。
“铛!”赵缦缦感觉踩到什么圆形球体,低头一看,古棕色的垂香球赫然躺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尖细的绳子被外力扯断,呈现了狰狞的裂口。
“糟了!”
赵缦缦立刻飞奔过去,蹲下来摇晃着他:“埃尔温!”
亚麻色的头发已被汗水濡湿,衣服像一层皮肤一样紧贴在身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他缓缓地抬起赤红的双眼,看向她,眼神从模糊逐渐到清晰,喃喃道:“你还回来做什么……”
赵缦缦伸手去扶他:“你先去床上躺着。”
埃尔温轻轻一推,赵缦缦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疑惑地看向他。
“——你别管我!”
赵缦缦叹了口气,伸手想将垂香球挂在他的颈上。不料对方却用力一挥,垂香球再次滚落到地毯上。
一股怒火瞬间从她的脊背蹿了起来,她大声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你要自杀吗?!”
“那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埃尔温声音哽咽,满脸的委屈与不甘。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这样伤害自己,就是为了让我内疚。”
“你会内疚吗?”埃尔温用手撑着墙,艰难地站起身。他俯视着她,蓝色瞳孔如深蓝海洋的小漩涡,声音也像极了一只孤鸣的蓝鲸:“你会有一点点内疚吗?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整整十八个小时!你真的会内疚吗?赵缦缦。”
这仿佛是埃尔温第一次直呼她的全名,赵缦缦鼻腔一酸,躬身捡起垂香球,递给他:“你生病了,我不想跟你吵架,你先把它戴起来!”
“我不要什么垂香球!我只要你!”埃尔温倏地像一只疯魔的野兽,扑向了赵缦缦,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呼着灼热的气息。
“啪!”一声,赵缦缦一巴掌用力打在了埃尔温的脸上,但这并未阻止陷入癫狂的埃尔温,他伸手搂着赵缦缦的后背,猛地将她压倒在柔软的床上,强硬地去亲吻她的脸,撕扯她的衣衫。
“你不要逼我——”如寒风中的柳枝一般冰冷颤抖的声音传来。
“什么?”埃尔温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滞地看向赵缦缦。
他惊恐地发现那双抵在胸前的手,开始呈现半透明的状态。
他猛然清醒过来,试图去抓住她的手,却扑了个空。
那两只手掌已经完全消失了——
“不,不要!对不起!我混蛋!我再也不会了,你别消失……别消失好不好?!”埃尔温扶着赵缦缦瘦弱的肩膀,颤声乞求道。
终于,赵缦缦生出了一丝不忍,她深吸了一口气,坐起了身:“埃尔温,你太让我失望了。”
“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我害怕你一去不回来,我怕你跟着他去西古。”埃尔温双手捂着脸,满眼难堪与恐惧:“本来——我昨晚想跟你商量一件要紧事,可你却消失了。你不知道,安德烈、安德烈,他抓了我一个手下,用你被污染的血液给他做试验,我、我太蠢了!我怎么就答应他了!”
“什么?他用污染的血液做抗体?!!”赵缦缦大吃一惊,就在她刚想再问时,埃尔温浑身开始抽搐,猛地栽倒在床上,晕厥过去。
远离垂香球后,埃尔温体内的阳能量已经发挥到了极限。赵缦缦快速为他灌输阴能量,直到他不再抽搐,才松开手,精疲力竭地坐在一旁。休息了一会后,她将垂香球重新挂在埃尔温的脖子上,走出了酒店。
龙城研究所内,王平神色严肃道:“你这位朋友感染的不是‘午夜’,是赤道病毒加流感病毒。这更说明埃博拉是新添进去的病毒,天大的阴谋啊!不过至少你朋友没那么严重。放心吧,我们会同时研发两种抗体,但以‘午夜’优先。”
听到这里,赵缦缦长舒了一口气。
王平眼带笑意,又说道:“你的头发很有用,我们第一时间发放至医院,那些重症感染者总算保住了性命。”
“可是,我担心病毒变异,头发也没用了,还是需要抗体。”
“我知道,但我们在拼命研发抗体,那边却在拼命发明新病毒,你说这……”
“放心吧,王主任,很快会解决这件事情的。”
她向王平咨询了几个问题后,走出了龙城研究所。但她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乔装打扮一番,走进了龙城中心一套庄重典雅的现代四合院。
她仿入无人之境,在森严守卫的眼皮底下,穿过恢弘大气的前院、游廊、中院,直抵主厅。
一阵古朴的韵香侵入鼻息,赵缦缦没有停留,轻车熟路地往主厅深处走去,来到一扇红色木门前,轻轻一推。
门打开后,古香古色的室内布置映入眼帘,她悄声走了进去,对着一道立在窗前的背影,轻咳了一声。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转过身,望见她后,眼里闪过一抹惊喜:“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