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如蓦然踏入人间的小鹿,先是懵懵眨了眨眼睛,才似乎想起昨日老板娘对她的恶意,立时就坐了起来,两根手指不安地纠缠在一起十分招人疼惜。
白氏看了面上更是动容,伸出手慢慢拉了簌簌,簌簌也顺着力道,乖巧地坐在床边。
白氏瞧着她为救她弄脏的小脸儿,泪落了下来。
“谢谢你,孩子。”
簌簌这才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想笑又不敢的微微摇了摇头。
她救了人,心中也是很有成就感呢!
白氏喃喃道,“真是多谢你,若不是你,我这条老命,昨晚就该没了。”
簌簌想了想,认真道,“大娘不要这么说,我看到了必然是会救的!不光是我,任谁看到了都会救的!”
白氏将泪挤了出去,好好问簌簌:“你叫什么名字?昨晚那么晚了,怎么还……”
簌簌见老板娘这样问,怕她以为自己有什么不轨之心,忙解释道,“大娘,不是的,我没有一直守在你的烤鸡店,我是在山上看到你的铺子着火的,我真的没有想要……”
簌簌还未说完,白氏便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在山上做什么?你不回家么?”
簌簌被这样一问,登时舌头被猫叼走了似的,许久才小声说:“我,我没有家。”
白氏瞧着她落寞的模样,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那你愿不愿意,以后同我住在一起?往后我做你娘亲,你就有家了。”
簌簌仿佛一颗心都被揪起来,不可思议道,“真,真的吗?”
以后同烤鸡住在一起?
以后有一个会做烤鸡的娘亲??
瞧见白氏点了点头,簌簌顿时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
白氏瞧着簌簌雀跃的模样,慢慢将她搂在怀里,两行清泪徐徐落下,声音颤得不成样子:
“我从前也有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儿,她父亲走的早,有一日我出门干活,她突然发起热来,家里没人管她,她便烧傻了。”
簌簌听得心一揪,又紧接着听白氏说道,“从此啊,她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我,走哪都甩不掉,人人叫她小白痴她也不恼,我真是不应该离开她半分啊。”
白氏说着说着又痛哭起来,当初晴晴与簌簌一般大,都是傻傻的惹人疼,那年晴晴有一日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她发疯似的找,可直到今日都没能找到。
“我真是不应该离开她半分,真是不应该离开她半分……”
白氏哭着哭着就将簌簌的身子搂紧,紧得簌簌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簌簌心中却十分难过,她理解大娘思念女儿的心情,可她毕竟不是她女儿,于是簌簌轻轻挣开她的拥抱,怕惹到白氏似的小声说:
“大娘,可我毕竟不是晴晴,我是簌簌,我,我,别人骂我小白痴我是会生气的。”
白氏听了簌簌发自肺腑的话,心中的柔情彻底化成了一汪清水,“好好,我知道你是簌簌,你是好簌簌,谁说你是小白痴的?你可是我的小福星。”
白氏两手轻轻拭了拭簌簌脸上的浮灰,捧住她的小脸蛋,哭着笑道,“你怎么还叫我大娘呐?你不是认作我是你娘亲了吗?”
簌簌害羞得不敢抬头看白氏,她从前可是从来没有叫过娘亲这种神奇的称呼的,于是白氏哄了好久,簌簌才甜甜地叫了一声娘亲,然后就被搂进了怀里。
“你没有姓氏,往后便随了我姓,叫白簌簌,做娘亲一辈子的小福星。”
*
无忧宫,于淮河以北山花烂漫处,百鸟纷飞之境。
宫廷大气雅致,园林设计精美,不像江湖人口中至毒至恶之所,倒像是哪位公主山间隐居,搭了宫殿享田园之乐。
可就是这座如公主别居的宫室,不知代代叠出多少江湖至阴至邪之人,彼一出宫,便是整个江湖的噩梦,而最近几年屡出风头赶超旧人的小辈,当属墨阳山庄的遗孤,徐墨阳。
华殿中央,一红衣如血少年默默静立,其挺拔的腰间坠着通体透明的白玉,其上大大的徐字,更衬得白玉在血红的衣袂间赛雪欺霜。
此时有不紧不慢的声音从纱帘后悠悠传来,明明是男子的粗声,却又捏尖了嗓子伪作女人般:
“墨阳,莲花峰那三清老头儿竟种出了颗断情果,这便是专门为你结出来的果子,此刻就在芙蓉镇上安身,你去吃了她,必定会予你的功力大有进益,说不定,直接破了顶重也未可知呢。”
立在殿中的少年先是微一颔首,旋即心中起了疑窦,清亮又略带疏离的眸中有些许迟疑:
“安身?难道这果子成精了不成?”
纱帘后的人一甩袖子,似是懒散躺了下来:
“成了精又如何?一个果子罢了,化了人形还是个果子,逃不过被吃的命运。”
听了这话,少年心中的迟疑顿消,微微拱手便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