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两个小时?桃沢香一时间有些记不清了,总之,是没出现过那样的事情的,和她出来玩的人毕竟也变了,没必要这么害怕。
想是这么想的,但结果因为上一次吃了教训,这一回不敢提前太早到约定地点了。
当然,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她本来也不能太早到,是放学后回家换了衣服,急急忙忙从横滨赶到东京的,来时的后半截路程已经快赶上晚高峰的前段,路上难免有点堵,她只差点没挤上地铁,只勉强比约定时间早到一点,看时间快不够一路狂奔赶到大门口的。
当然,等她从下车车站跑过游乐园门前的停车场和大道到检票口扶着一旁的指示牌猛喘气时,她顺便看了一眼手机,确定距离约定时间还差十分钟不到并未迟到后,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要是一边在心里嫌弃前男友约会迟到,现在自己却在和朋友的约会中也这样迟到,那怎么说也都说不过去了。
但,的确跑的太厉害了。
怎么好像最近总逃不过运动呢?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这学期的体育课想必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桃沢香狠狠喘着气,喉咙口都在疼,皮肤明明被风吹的发冷,底下的血肉却烫着,翻涌着热感往上涌,她用手掌捂了一下脸,一面缓着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面不禁用视线在前方扫视了两三圈。
在确定没看见熟悉身影后,她的心中正浮出些夹杂着失望的安心,旁边却斜插进一只手,将已经拧开的水递到了她面前。
“香香,下次约会的时候记得没必要跑的这么厉害哦,迟到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这么说,对上桃沢香诧异瞪大着的棕色眼眸,也只是一愣,转瞬笑起来,像是她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中,又或者在一开始看到她来了却没有上来打招呼而是先去买水,只是他坏心眼的一点小玩笑。
但桃沢香一点也没多想,只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水,仰头喝了好几口,勉强缓解了奔跑过后的燥感后,将水重新拧好抱在手里,有些腼腆地说:“杰!你来了!不好意思,我晚来了一点,路上好挤……”
她这么说,完全把现在还未到约定时间这件事抛之脑后,想也知道,总不能在这时候说我是按时来的,是你早来了这样的浑话吧?就连五条悟都不会这样讲的。
啊,一下子又想起他了。
桃沢香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拳。
“我也就来了一会儿而已。”夏油杰顿了一下,看着少女运动过后红红的,似乎还冒着一点热气的脸,不禁笑了一下,说,“路上很挤吧?早想到的话就不来这里了,横滨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吧。”
“不,我也挺想来东京游乐园的,之前来都没好好玩过,不过好像每次来都是这个时候了……”
她这么说着,抬眸看向已经染成暗橙亮紫一片的天,依稀觉得好像秋末初冬的傍晚和冬末记0;傍晚大概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也可能是那时她实在等得太久了,把那时每一刻的天都看透了。
于是便能很轻易地将那时的天和此时的天对上,尽管它们可能并非同一时间。
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天,都是好看的。
至少那时候等到五条悟的她,现在准时到达却不必再等的她,心情都是差不多的好的。
夏油杰注意到了她情绪上细微的变化,以为她是觉得这时候排队恐怕要等很久而不高兴,很善解人意地告诉她:“走vip通道就可以了,马上就是烟花秀了,这个点的人都基本会去坐摩天轮,其他项目应该会人少很多。”
明明知道是杰无意间的话,桃沢香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刺痛了一下。
因为她以前也是赶着在此时坐摩天轮的人之一。
也许故地重游并不是个好主意,桃沢香在这时候真心地觉得,她可能太高估自己的心了。
然而,在新同伴面前去想旧友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习惯,她想起太宰治曾经很不客气地指出过她这样失礼的行为,便不想夏油杰也这样指责她。
于是,她立刻就把那些不该在此时出现,不该再想起来的旧事挥挥手抛到脑后:“那,先去坐过山车吧!我记得杰之前说想玩的!”
她自然是很体贴的,毕竟很多时候她的记忆力都好的惊人,别人的随口一提她都记在心上,正因为此,和五条悟在此处约会算来都快半年,她还是能回忆得一清二楚。
但现在她实在是厌倦回忆了。
桃沢香眨了下眼睛,厌烦自己的优柔寡断,很快把这些只有她记得的,旧世界的残骸通通抹去,转瞬间投入到她面前还未发生的新未来。
毕竟,不可否认,她也的确喜欢这些刺激性的娱乐设施,她想起不久之前才坐过的虹龙,想着不知道夏油杰坐这样的过山车是否会觉得和他的坐骑有所不同,又想知道他今天到底是怎么来的,今天晚上他们回去的时候她能不能再坐一次。
她这样不自禁地胡思乱想些未知但有趣的未来,以至于高兴地过了头,伸手拉着同伴就要往前走。
然而她的手碰到他的衣袖后,却只因为惯性拉了他一下就松开了。
这好像是自然而然,因为他们两站在原地一直没有动,她只是想在走时拉一下他让他跟上,并非而是要和他牵手,于是只碰了一下他就松开。
如果她没有那样用迟来的,带着忐忑的眼睛看他一眼,确认他没发现,不在意她刚刚的行为的话,他也许真的会被骗过去。
夏油杰顺着她轻飘飘的力气往前走了一段。然而她毕竟只是到了兴头上伸手拉他一下,只扯着他的衣袖一下,手指甚至没碰到他的手腕,隔着衣服匆匆一下,转瞬即走,一点不停留,甚至没在衣服上留下一点褶皱,抓都抓不住。
他装作不懂她的忐忑为何而来,迈步就跟上了她,和她并肩而行,同样体贴,却带着些看透了的坏心眼询问她:“那香香想玩记什么呢?”
果然,桃沢香被他这样的一问弄的一噎,抬手挠了一下脸颊,脸上的心虚遮也遮不住了,她嗫喏地开口:“当然啦……我,其实也想玩过山车啦。”
于是,夏油杰便很痛快地笑起来了。
第25章 分手了
过山车项目的出口处。
“我恨不得坐第三遍!”
桃沢香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插在羊毛外套中,先一步蹦下最后两阶楼梯,等稳稳落地后,才回过身,去看坠在后面的同伴。
今天的夜晚明明也很冷,可她刚刚才从过山车下来,身上出了一身汗。
于是外套敞开,她放在兜中的手将衣摆撑得很开,扑扇了几下,一直到夏油杰走到她身边,她才转过身,和他并肩往前走。
夏油杰抬手整了一下自己被风吹的有点乱的丸子头,一面侧过头提议:“那再去一遍?”
不可否认,桃沢香真的对他的提议有点心动。
可他们刚刚已经坐过两回过山车了。即便杰对此并无异议,但她也不能仗着他脾气好就胡作非为。
她摇了摇头:“算了,我们还没玩别的呢,应该去……”
话音未落,刚刚还一片漆黑,只有弦月与几粒星的夜空上突然升起了烟花,花火炸响在天际的声响把她剩下的话打断,淹没。
于是她便不再说些不合时宜的游玩方案,只是抬起头看天空,感叹:“哦,到烟花秀的时候了。”
明明她现在站在平地,明明此处是过山车的出口,往旁边走就更偏僻,人们都聚集在广场和高处,这里并没什么人。
可在这一刻,竟然好像闪回到人群,到半空,看不同角度的烟花一样在冬天燃放。
很多人在她旁边走过,又或者一直只有那个人。但那个人现在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烟花炸碎在她的眼睛里,她难免回忆起一些不该出现在此世界的过去。
夏油杰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看亮起来的夜空,附和道:“是啊,已经八点了。”
“果然,不管看多少次烟花都很好看。”桃沢香这样感叹,明明知道看烟花会让她忍不住回忆起不想回忆的,却驻足欣赏起来。
她很喜欢这样的烟花,转瞬即逝但是足够美好,是她喜欢看的小说电视剧里必备的浪漫场景,她知道此刻一定会有很多有情人在此刻相遇,和她一起看这场烟花。即便这些有情人中并不包括她,即便这些有情人中曾经也有她。
她已经有点觉得来这里并非是个好的决策。但开心也好,惆怅也好,转瞬便被脑海中浮现的想法顶替,她将视线从天空看向身边和她一起看烟花的人,笑着问:“不过,杰在东京上学,在烟花大会上应该见过更好的吧?”
夏油杰点点头,看向身边面带微笑的少女:“冬天和夏天的烟花都很有风味,隅田川的虽然很好,但比起它,也许太热闹了,冬天也许冷清一点更好。”
当然,他用了一些话术。
桃沢香也显然听出了他的话术。
她一愣,随即忍不住笑起来,并非是纯粹的愉悦,还夹杂些调侃,尴尬,或者别的什么,她抬手捂住冷冰冰的脸颊,让掌心的热量传递,一面笑起来:“杰,你真是,好会说话!”
“嗯?”
棕发少女凝视他,却也不谴责他这样明明懂他在说什么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只坦率地说自己感觉&#记30340;,认定的,听出来的:“杰其实就是想说,这里的烟花比起隅田川不够大不够多,却要用热闹冷清来形容吧?”
她这么说着,已经并不需要夏油杰的回答。因为对方脸上一下子无奈起来的笑容已经给了她答案。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烟花也许还不错,可比起他曾见过的还是差了几分。但她既然喜欢,他便不好直说,就用这样的话来回应她。
桃沢香不觉得有什么,只又想起五条悟,想起他说的赶很多路只看很普通的烟花突然意识到,也或者早就意识到,这样的烟花的确很普通,她是即便普通也能欣赏。但并非是所有人都能欣赏所有的普通。
她想起七月的烟火大会,在这个时间线上是不存在的未来,在过去的时间线上是已经发生的过去,隅田川烟火大会的人流中,她和人牵手走过很多路,花火的声音太响,她几乎听不见他说话。所以他凑近她,到她耳边一字一顿说。
七月末的天气很热,即便是夜晚也热,人群将这样的热更升温,他呼出来的气息也是热的,喷在她的耳畔,以至于她不记得说什么了,只记得这样的感觉。
然而这样的感觉也削减褪色了。
因为她还是不懂,或者说不明白,或者说明白了也要装作不懂。
五条悟那时候喜欢她,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带来的有趣的事情呢?
然而没人可以回答她了。
但她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桃沢香眨了眨眼睛,从无谓的回忆中抽身,也许次数太多了,她竟然心如止水,她笑一下,把所有旧梦带来的情感压下,挥走,认真感叹道:“不过,的确也是,这样一说,今年我又想来东京看烟花了。”
“好啊……”
本来只是一句随口感叹,夏油杰竟然很轻松地应下了。
桃沢香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奇怪的是,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心居然莫名地乱跳起来。
在这时,只一眼,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其实要说的是,他很愿意在夏天陪她看烟花。
他总是这样,从见面开始就这样体贴,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察觉到她的心,体贴到过了头,以至于让桃沢香有些无法坦然接受这样的体贴。
她呼出一口气,终于想起了近乎被她忘记的,这场约会的起源,她略略偏过头,烟花现在还在放,声音不大不小,她害怕夏油杰听不见,便略略拔高了声音:“杰,你还没和我说,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夏油杰似乎没料到她会在此时提这件事,短暂愣神了一下,却没回答她,只是反问:“说了香香一定会送给我吗?”
“当然了!”
桃沢香想借此来回报一下好友的体贴,便下意识一口应下,但夏油杰并未因此高兴。
他只是用一种她暂时看不懂的眼神看她,他紫色的眼睛在烟花,路灯,月光下被照的很亮,里面情绪很多,桃沢香分辨不出,记或者还未分辨,他便已经开口说接下的话。
“本来想让你玩得尽兴之后再说的。但算了,在烟花底下说这样的话也挺浪漫的。”
他这么说,语气轻松,抬眸看了一眼被烟花照亮的天,看上去心情愉悦。
桃沢香一愣,在浪漫这词出现之后,有些猜测在她脑中不受控制的一闪而过。
但她没敢仔细想,或者说害怕细想,一种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惶恐席卷了她,在此刻,她甚至想夺路而逃。但还好,她还没有这么失去理智。
她只逼迫自己压下这些预感,装作不解地歪了歪头,迟疑地开口:“是什么?”
她看上去云淡风轻,一副还没搞清状况的样子。但心中却在努力地祈祷她的猜想不要成真。而这种祈祷也在她不自知的情况下反应到了她的脸上。
夏油杰垂眸,看着少女纠结,惶恐,甚至于害怕的表情,有一瞬间想自己是不是太直白吓到了她。
但他想,大概不会是。
于是,他略略俯身,用一种审视,探寻,笃定的眼神看她,距离被收缩,但没有收缩到那么过分,仍然保持着安全距离。但比起他平常的行为来说,也并不算太绅士了。
他比以前多了很多进攻性,又或者说,那是以前他不想要表现,害怕表现出来会吓跑她。但现在,他已经志在必得,便不再需要伪装。
“你现在有一点意识到了吧?香香?”虽然语气是询问的,温和的,但说出的话并不容反驳,他一眼看穿了桃沢香懵懂外皮下的了然和逃避,却难得不愿纵容她,偏要点明,“虽然感觉说出来有点不好,但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他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眼角,他的指尖是热的,桃沢香的脸却要冷。
在相触的这一刹那,她好像被烫一般颤抖了一下,下意识闭了眼,很快睁开,对上夏油杰带着笑的视线,听他无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抱怨。
“这样一副表情,我想当做没看见都不行。”
“呃……”一时间,桃沢香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能沉默。
而这沉默结合她现在脸上的表情,却被他理解为另一种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