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赌桌上不作弊,这点值得夸奖。其他的么,客人体验极差。”山吹律理点评道,“看来你们的生意做到头了。”
“不。”荷官双手握枪,掩饰自己止不住的颤抖,“只要你们死在这里,明天赌场继续开门。”
他不明白自己的手为什么会抖,明明同样的事他做过不少。那些上一秒在赌桌上得意的客人下一秒就被他手里的枪和子弹吓得瑟瑟发抖,只会跪在地上求饶。
每当那个时候,荷官便会分外得意:瞧瞧,幸运女神的眷属还不是被枪械吓得脚软?客人们,时代变了!欢迎来到横滨,Mafia统治的城市!
虚假的勇气鼓舞了他,他定了定神,预备好好给客人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让两颗漂亮的头颅血溅当场……荷官正幻想着,却陡然惊觉:被他用枪指着的两个人,竟然在聊天?
旁若无人,卿卿我我的聊天。
“姐姐都没有和我说,为什么会在这里?”太宰治敲了敲耳麦,让守在门口的黑蜥蜴把赌场堵死,“让我猜猜——森先生?”
“我下飞机后发消息找他销假,让他帮忙转告你我回横滨的消息,顺便被抓了壮丁。”山吹律理奇怪地说,“你不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才过来的吗?”
……不,那只黑心狐狸绝对是故意只把话说了一半。不就是用杀心渐起的眼神剐了他两眼吗?小气吧啦。
“你有带人来吗?”山吹律理慢条斯理地反折袖口,“森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别把这里拆成危楼,束手束脚的架,我不是很乐意打。”
“带了哦,一个都跑不掉。”太宰治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头也不抬地说,“姐姐,那个人举着枪好久了,手很累吧,你要不要去帮帮他——帮他解脱。”
“是个好主意。”山吹律理点头。
眨眼间,靠坐在椅子上的人不见踪影。荷官只感受到一阵柔和的风拂过,他的手腕像香蕉一样弯折,漆黑的枪砸在地上,骨碌碌滚到倚着椅子的少年脚边。
荷官看见他眼中的小白脸漫不经心投来一瞥,有人小跑着站到少年身边鞠躬——他认识那个人,港口Mafia精英部队黑蜥蜴的成员,他一辈子都不敢得罪的大人物——那个人恭恭敬敬地说:“太宰先生,我们已经抓到了赌场的主事人。”
荷官费力地抬头,他看到了很多个和他一样在地上蜷曲着哀嚎的同僚,黑发金眸的少女漫步在赌场内,如巡视领地的主宰者。
“你是不是很好奇律理酱为什么逢赌必赢?”太宰治收起手机,他要在这里等事情结束,有些无聊,不介意给将死之人解惑。
荷官艰难地点点头,从嗓子里挤出声音:“幸运女神……”
“嗤,人怎么都喜欢把自己理解不了的事交给神明。”太宰治摇头,“因为是赌大小,所以她才会赢。如果是我和你玩,我会选二十一点或者德州.扑克,照样能赢空你们的储备金。”
荷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会算牌的人,对自己的能力自信到对手是幸运女神本人也毫无惧意。
“或者扑克牌赌大小,我也擅长。”太宰治无所谓地说,“把每张牌都记下来就可以了,在你眼中一模一样的背面花纹或多或少有些区别。”
荷官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再听这些不是人话的东西。
你们这些怪物离普通人的世界远点!
“律理酱也一样哦,摇骰子的时候有声音不是吗?通过声音判断骰子的运动轨迹和碰撞方法,再推理哪面朝上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太宰治摸摸下巴,“所以,如果是先下注再摇骰的赌局方式,律理酱肯定不会和你玩这么久,她会大概选择直接拆掉赌场。”
“总之,不管怎样都是GG结局,实在是太不幸了。”太宰治总结。
“不要在心里偷偷骂我,要怪就去怪森先生,全部都是他的错。”太宰治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是个被女朋友抛弃了五天的加班人而已,我又做错了什么?”
小兔宰治是最无辜的兔兔!
赌场的主事人被捆住手脚丢到太宰治脚边,山吹律理走过来,随口说:“差一点忘了,围骰是1赔150的赔率,我赢的钱去哪里拿?”
“太多了,掏空赌场也办不到。”太宰治接过下属递来的账本扫了两眼,遗憾宣布。
“不要这样说。”山吹律理声音平静,“五天前解决前代派的任务森先生还没有把报酬给我,今天出手的价格他也没报,我本来是想用赌金抵掉他欠我的工资,可现在你说拿不出来?”
她神色危险:“港口Mafia到底想白嫖我多少次?”
太宰治再一次回想起被暴力支配的恐惧。
但这次他不是有罪的那个人!他变成看笑话的人了!
“我帮你问问。”太宰治非常积极地发消息给森鸥外,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完全掩饰不住。
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收到赌场清缴完毕的消息后欣慰又愉悦的森鸥外正在享受红酒。
“律理回来后,太宰君再没有理由用看恶毒王母拆开牛郎织女的眼神看我了。”森鸥外一脸轻松地朝虚空举杯,抿了口昂贵的红酒。
天天沐浴在太宰治杀心渐起的眼神中,即使是他也压力很大。
“嗯?太宰君的消息?”森鸥外点开短信,唇边的笑意僵硬在嘴角。
他冷静地算了算组织近期的财政状况,又算了算他攒着给爱丽丝买裙子的私人小金库,得出自己即将破产的可怕结论。
“我曾经明令禁止太宰君在港口Mafia投资的赌场赌博,现在禁令上要多加一个名字。”森鸥外把这件事记在行程本上,大写粗体标红。
他随即在手机上打字回复太宰治。
【您收到“迟早会秃的老狐狸”发来的两条消息。】太宰治手机震动。
【太宰君,为了拯救濒临破产的港口Mafia,有个严峻的任务我必须托付给你。】
“如果他的下一句是‘请你出道成为偶像’,我现在就回去篡位,我说到做到。”太宰治警惕地点开第二条消息。
【太宰君,请代表你自己问问律理:她接不接受以身抵债?】
“如果是你,”山吹律理的声音从太宰治背后传来,她收回看他手机屏幕的目光,上下打量太宰治,勉勉强强点头,“也不是不可以。”
太宰治:“……你为什么一脸勉强?”
他都没说不乐意,她凭什么一脸勉强!
“要我不勉强也行。”山吹律理向前一步,她和太宰治的距离近到他一低头他们就会吻到一起。
太宰治听见山吹律理的声音贴着他的胸腔振鸣:“你怎么向我证明,你值这个价?”
她含笑道:“那可是很大一笔钱。”
第60章
挑衅, 调笑,又或者是某种难以看透的试探。
你值这个价吗?
你认为我们之间真假参半的恋情值这个价吗?
要怎么回答才不落下风?
半晌,太宰治困恼地皱了皱眉。
他像是陷入了一个难题, 犹犹豫豫地说:“唔,我卖身不卖艺, 没有才艺可以抵价。姐姐要是看不上……”
话语在他舌尖滚了两道,吐出的气息潮湿暧.昧:“那我只能,任凭发落了。”
“真的?”山吹律理弯唇, 她捧起太宰治的脸, 望进他眼底:“你的意思是, 我想对你做什么都行?”
“一些危险的事……也不拒绝?”
“你想在这里都可以。”太宰治轻描淡写地扔下一颗炸弹。
“只是, 虽然我不介意有人围观, 但围观的人是否太多了点?”他示意山吹律理低头看。
躺在地上痛苦惨叫的荷官:“……”
头恨不得埋进地底的下属:“……”
竖耳朵偷听被发现的俘虏:“……”
粗略数一数,也就百八十个围观群众吧。
托山吹律理的福, 敌人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搬运敌人的下属也全弯腰驼背, 衬得山吹律理和太宰治的站位鹤立鸡群,分外显眼。
不愧是港口Mafia第一恶役情侣, 大庭广众旁若无人说骚话的本事简直闻所未闻!论坛里嗷嗷待哺的友友们,今夜,我, 现场第一目击证人,带你们通宵狂欢!都给我嗑!往死里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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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来听墙角听得血气上涌, 在心里狂喊“搞快点搞快点!”,被太宰治一语点破后险些把咬在嘴上的手绢扯破, 又迫于山吹律理沉沉的目光不敢抬头。
现场一片死寂, 山吹律理在寂静中短暂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和太宰治说话实在是太上头了, 让她不知不觉无视了周围眼睛瞪得像铜铃的路人甲乙丙丁。
自我反思只持续了一秒就被扔进垃圾桶。山吹律理不信太宰治像她一样忽视周围,他肯定是故意这么干的!就是为了在港口Mafia内部论坛里拖她下水、祸水东引,企图用断章取义的方式摧毁她的声誉和清白!用心险恶!
她不用猜就知道,今晚论坛必是山呼海啸群魔乱舞,风评被害的人从太宰治一人变成了他们两个人!
“回家再和你算账。”山吹律理压低声音。
太宰治自动在脑内把她的话替换成:回家再把你打得嗷嗷哭。
他深刻地意识到:在山吹律理心中,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是直接实施暴力的地方。
危,太宰治,危。
这不对,太宰治严肃地想,明明是森鸥外企图白嫖,帐凭什么算到他身上?
就因为山吹律理不喜欢森鸥外,喜欢他吗?
可恶,这是什么恐怖的爱之代价,只有太宰治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让森先生动用他给爱丽丝买小裙子的私房钱还债是不可能的。”事关自己的生命安全,太宰治积极为山吹律理谋划,“但赌场的钱可以拿,反正是要给A的,不拿白不拿。”
太宰治:让森鸥外的私生子来为他还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山吹律理:A果然是森鸥外的私生子!连太宰治都认为他有替老父亲还债的义务。
她顿时想到自己的“富婆助力计划”,思索要不要拿森鸥外的欠债抵扣太宰治的打投费用,助男朋友C位出道,保送干部。
“你想要A的位置吗?”山吹律理直接问太宰治,“要是喜欢,姐姐给你买。”
别人包养小白脸:买包买车买房。
山吹律理包养太宰治:给你买个干部当当?
太宰治怀疑自己如果对她说“干部排场不够大我想当首领”,山吹律理也会欣然点头:“行,那就给你买个首领玩玩。”
过分溺爱,仿佛没有底线。
“A身为干部其实有点用。”太宰治摇头婉拒,“在偷不到小矮子黑卡的时候,他是最好用的提款机——不用还的那种,大慈善家。”
某种意义上A是个绝世大好人,太宰治钱不够了可以找他要,费奥多尔想要港口Mafia的内部资料他也有。舍己为人,无私奉献,春蚕到死丝方尽都不足以形容他宽阔的胸怀和大无畏的奉献精神。
只要人人都学A献出一份力,港口Mafia的未来将是何等耀眼的光辉!
一想到A不仅钱包大出血还要苦哈哈来给他收拾后勤,太宰治心情阳光灿烂,只想赶快结束工作,开开心心和女朋友一起回家。
“我的行李箱……哦,在这里。”山吹律理在太宰治下属的帮助下找到埋在废墟里的行李箱,“还好没丢。”
“我带了很多纪念品回来。”她解释道。
山吹律理出发的时候一人一手机,回来时拖了个半人高的行李箱,沉得压在地上有轻微的嘎吱声,每一格拉链都写满不堪重负。
山吹律理像拎猫一样轻松地拖着行李箱往公寓走,太宰治双手插兜走在靠近马路的一侧。
摩托车从路的尽头驶来,嚣张的轰鸣声响彻车道,戴着头盔的骑手怪叫一声,呼朋引伴驶过街道。
“飙车族怎么那么喜欢挑衅限速路道?”山吹律理拽拽太宰治的袖子,“和我换个位置,你走里面,小心车。”
“不要。”太宰治说,“男生应该走外边吧?”
他的身侧是流水般穿行的车流:“虽然律理酱很厉害,但多少还是给我一点表现的机会嘛。”
太宰治有些怨念:“连献殷勤的机会都找不到,作为男友完全是大失败。”
山吹律理习惯呆在危险的地方,一个人解决危险的事情,她习惯充当守护者和进攻者的角色,这种被人有意识保护起来的经历,对她而言是稀奇的体验。
没谈过恋爱的人会下意识寻找周围的情侣作为参考,人行道上并肩散步的情侣不少,山吹律理观察后稍加总结,不得不承认太宰治说的很对。
连主动走在较危险的外侧、让女朋友处于安全的位置都做不到的男生,显然不合格,是男友失格。
除此之外……她抬了抬手上的行李箱,问太宰治:“你要来拎着试试吗?”
她不累也不嫌重,只是满足男朋友“给个机会”的要求。
太宰治瞥了一眼看似平平无奇的行李箱,不敢吱声。
人贵在有自知自明。
“我……”太宰治话没说完,一阵嚣张的风迎头刮来!
尖叫四起,从人群中蹿出一个戴鸭舌帽的男子,他如闪电般冲向山吹律理,劈手一把夺走她的行李箱!
电光火石之间,抢劫犯唇角嚣张的笑容将要勾起,路人呼喊“抢劫啦!”的声音在喉腔震动,太宰治眼底怜悯浮现,山吹律理平淡地松开拎住行李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