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只能迂回再迂回,在临走前塞给她一个游戏机。
“来个人接替我,找个游戏打得差的。”
山吹律理咬碎口中的棒棒糖,指尖推了两下摇杆,不意外看到Game Over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中央。
“您已经离开港口Mafia大楼了?”耳麦中声音温顺,“不要紧吗?”
“你是指之后被太宰发现我不在他办公室这件事?”山吹律理读档重开一局,“我需要向他解释什么吗?”
“我只是有些不解。”那人说,“如果您并不在意被太宰治怀疑,为什么要带上游戏机?如果您在意,又为什么不掩饰自己离开的事实?”
“唔,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山吹律理头一次在恋爱问题上拥有前辈的发言权,很耐心地对自己的下属说:
“最高端的家庭矛盾往往发生于最微妙的细节。凡是大问题都有的是办法圆回去,唯独小问题陷阱重重,一不留神就会爆发家庭战争。”
下属:“……恕我不太能理解。”
“所以你现在还是单身。”山吹律理一锤定音。
她把游戏机递给与她擦肩而过的年轻人,小声问耳麦中的人:“你确定他和我一样手残?我说过,要那种卡游戏教学关两小时水平的选手。”
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叭。
“可以的,没问题,相信他。”下属鼓励三连,果断说出善意的谎言。
山吹律理扬头看向万里无云的晴空,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天气:“报告A据点的定位。”
“向前三千米一处秘密港口停留的游轮上。”
好有钱,普通的秘密基地要么是地下室要么是下水道,A直接来个游轮,这谁看了不想搞他?
“我今天去港口Mafia,本来想直接劫持A。反正他又菜又惜命,还有一颗逆反的心,随便威胁一下就很好解决。”
山吹律理遗憾地说:“谁知道我一去就收到了A被太宰吓病的消息。”
下属好奇:“A有把柄在太宰治手上?”
“不。”山吹律理站在拐角的阴影里仰望奢华的游轮,“太宰只是想找A报销买油锅的发.票而已,不知道他误会了什么,吓到被担架抬回老家。”
下属:不是很懂他们港口Mafia,真的不是谐星组合吗?
“太宰买油锅是为了费奥多尔,我来这里也是为了费奥多尔。”山吹律理感叹,“他真是个罪恶的男人,是A命中躲不过的劫。”
这就是缘分呐。
“A作为据点的游轮长100.41米,宽24.6米,高出水面21米,每层甲板配枪守卫20人,正常来讲几乎没有从外部突破可能性。”
“按照作战方案,我们和老鼠选择在今天劫持武器库是因为:一个小时后,有一场宝石拍卖会将在游轮上举行。”
为了躲避港口Mafia的眼线,A将自己的据点伪装成为地下拍卖会提供场所的海上游轮。
游轮在港口停留两小时等待客人上船,随后绕横滨环行,在拍卖会结束后于另一处隐蔽港口让不愿暴露身份的客人下船。
四面海水茫茫的险境,巨大如堡垒的游轮,绝对服从的严密守卫……困在游轮上的敌人如笼中之鸟,即使翅膀撞出道道血痕,也无力冲向蓝天。
“在这里,谁也逃不出我的手心。”A摇晃杯中的红酒,透过血红的液体看见自己野心勃勃的眼睛。
“游轮,真是个好地方。”山吹律理轻声说,海风扬起她柔顺的黑发,金眸如波光粼粼的水面。
“自己把自己送进笼子的猎物,我就满怀感激地收下了。”
第62章
“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小姐。”
红底烫金纹路的信封在侍者瞳孔中闪过,递来邀请函的客人被鎏金面具遮住半张面孔,只露出白皙的下颌。
在游轮上很常见的掩饰,参加地下拍卖会的客人中露出真容的才属少数。
“这里毕竟是A的地盘。”用衣领遮住项圈的侍者想, “正常人对Mafia感到害怕也很正常。”
地下拍卖会的邀请函采用不记名形式, 只要有办法搞到信封,你就是游轮尊贵的客人。
“感谢您的配合, 祝您旅途愉快。”侍者将邀请函递回, 同时低声说, “第一次前来的客人,请遵守游轮的规则,这里的主人十分不喜欢吵闹的客人。”
“在这里得罪A的代价绝不是一位淑女能支付得起的……哪怕跳船逃跑也会被涡轮卷成肉馅,哪怕同情女性也没有人会违抗A的命令帮助她……希望她安安分分地度过拍卖会。”侍者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重新低下头。
山吹律理轻巧地接过信封, 走进帷幕重重的舞厅。
A对太宰治的报销申请百般不情愿,但对摇钱树还算大方, 不吝啬奢华。游轮提供盛大的冷餐会,各色曲奇、蛋糕、水果派、酥皮包和沙拉全部自助免费提供,琳琅满目。
山吹律理拿着一杯冒气泡的冰酒, 在鸡胸肉沙拉与金枪鱼沙拉中犹豫, 沾着酒水的唇透着晶亮的色泽。
“我推荐金枪鱼。”戴面具的男人靠过来友善地建议, 尝试搭讪, “第一次来?以前没见过你。”
“戴着面具, 谁又认识谁?”山吹律理放弃了沙拉的选择,她两个都不太喜欢。
“您这般气质出色的美人想必我不会认错。”男人含笑恭维, “需要我替你介绍吗?这里的宝石很特别。”
“特别?”山吹律理若有所思, 她不怎么相信A那种品味一看就很烂的人能拿出让人喜欢的宝石。
山吹律理对男人举了举酒杯, 算是默许他继续搭话。
“该从哪里讲起呢……嗯,你知道异能者吗?”男人用赞叹的语气说,“被神明选中之人,华丽美妙的能力者——游轮的主人正是一位天选之人。”
“力量,手腕,权力!主宰这里的男人是常人穷极一生想象也无法接触的存在,能收到邀请函是我莫大的荣幸……”
山吹律理喝了口冰酒,麻木地听男人吹A的彩虹屁吹了半天,目光逐渐放空。
没有营养的情报……他恭维人的文采连抄下来拿回去哄男朋友的价值都没有。
“……这里的宝石,同样是天选者的宝石。”男人回归正题,“除了流通到地下的珠宝外,游轮的主人提供另一种梦幻的宝石——与生命等价的珍宝!”
“嗯?”山吹律理抬眸看他。
被面具后神秘清冷的少女注视着,男人短促地吸了口气,自傲与紧张的心态使他音调再度上扬:“【宝石王的失常】,拥有名为此的异能力的男人,能够将部下的寿命转变为同等价值的宝石!”
“看到场内的侍者和门外的护卫了吗?”男人低语,“他们的脖子上戴着项圈,一旦他们企图反抗那位大人的统治,大人就会把他们的生命变成宝石,成为拍卖场的货物。”
“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未见过能用生命定价的宝石。”男人难掩兴奋地说。
“像寓言中的潘多拉一样,被无数生命与鲜血浇灌的珍宝,多么光彩夺目的美丽!”
“……脏死了。”
山吹律理喃喃。
“人造的劣质品,完全是肮脏之物。”她低声自语,“早知道要杀的是品味如此低下的人,费奥多尔起码要再出三倍的价钱……”
她的精神损失费和买消毒洗手液的钱怎么说也该报销。
山吹律理呢喃的声音太低,男人没有听清,他继续说着:“相信我,这里的拍卖会一定会让你期待又着迷。”
男人显露真正的意图:“不如,我们交换联系方式,约定下一次拍卖会的同行可好?”
山吹律理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
昙花一现的笑容好看得不可思议,却无端让男人背脊涌出一股寒意,如被非人的野兽钉死在瞳孔中央,狎昵的心思如沫消散,残阳似血流放荒漠。
“好啊。”她举起酒杯,冰冷的杯壁碰了碰男人手里的红酒杯,清脆的碰撞声如冰块敲鸣,“如果有下次的话。”
什么意思……男人茫然地目送少女消失在人群中,脚步像生了钉子似的不能动弹,呆呆地站在原地喝完杯中红酒。
拍卖会尚未开始,游轮请来的乐队奏乐给客人助兴,一对对戴着面具彼此不相识的男女滑入舞池翩翩起舞,场面热闹又安逸。
“这里人还挺多。”山吹律理按住耳麦,“猜猜看,A在顶层的贵宾室还是甲板底下的地下室?”
“顶层?”下属犹豫地说,“他是热衷于享受的人,自负且自大,应该喜欢可以俯视众人的位置。”
“——答错。”山吹律理脚尖点点甲板,“那种胆小如鼠的家伙,怎么会不躲在最难被入侵的地下。”
“……明明您也只是猜测而已。”下属小声嘀咕。
“欸,不相信吗?”山吹律理放下酒杯,“这可是首领判断,要不要打赌?”
“才不要。”下属吐槽,“安德烈先生和BOSS打赌输掉,洗了全Mimic所有人的碗整整一个月的事情我这辈子都会记得!”
“你平时不是很崇拜安德烈吗?要向他学习,人要输得起。”山吹律理看了看守住地下室入口的侍者,“趁我还没下去,要不要赌?”
她和真正的自己人聊天时显得格外放松,会开玩笑,也会捉弄人。
“绝对不要!”下属一口咬死,“潜入前您就不可以更专心一点吗?游轮里可全都是敌方的人!”
“关于这点,我也希望A能出点更有挑战性的题目。”山吹律理漫不经心地走在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上,“真是提不起干劲。”
守住门口的侍卫依然持枪站立目光警醒,丝毫没有发现敌人已经通过大门,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潜入了地下。
假如有人能从上帝视角观察山吹律理,会发现她像是开了天眼,三百六十度旋转的监控捕捉不到她的影子,来来回回巡逻的侍卫总与她在拐角擦肩而过。
能证明山吹律理走过的,恐怕唯有空中跳动的烛火芯。她走在守备森严的回廊中,如在自己家的后花园散步,随时能停下来摘一朵新开的花在鼻尖轻嗅。
“红酒注入酒杯的声音。”山吹律理侧了侧脑袋,“冰块浮在酒上,酒杯被人拿起来……在辛辛苦苦巡逻的人们当中,坐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品酒的那个人总是很好找。”
风带了四处的声音,其中一缕调皮地在山吹律理耳边打转儿,引着她走到正确的方向。
A正在休息室内品酒。
他放松地仰靠在柔软沙发上,这里是他安全的王国,他不必佯装对森鸥外恭恭敬敬,不必对太宰治又惧又怕又强撑着脸面……性命掌握在他手中的下属守在门外,为他带来财富的肥羊们在游轮上欢聚一堂。而他,是唯一的主宰。
“等到我掌控港口Mafia……掌控横滨的那天,在属于我的首领办公室品酒,该是何等的快乐。”
A陷入无可自拔的幻想,山吹律理倚在他房间门口,手指松松搁在门锁上。
在即将动手前,她陷入思索:“虽然现在进去杀掉A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我怎么总感觉还有事没做?怪怪的。”
“您终于想起来了吗?是资料啊!资料!”下属在耳麦中无可奈何地提醒,“魔人需要的港口Mafia机密资料,这份情报对我们Mimic也有很高的价值。”
“麻烦了,我可不擅长找东西。”山吹律理轻轻叹气,“砍断手脚之后A就会说吧。刑讯不是我的专长,但疼痛是通用的法则。”
“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下属沉吟,“A的异能力也对您没有用,就这样吧,砍断四肢之后再把肉一片片切下来,总有他熬不下去的时候。”
“你太高估A的骨气了。”山吹律理说,“他可是会在组织受到攻击第一时间跑去安全屋的个人生命至上主义者呢。”
毫无疑问,是个小人。
“你觉得,”山吹律理呢喃,“在A发现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会不会……让他的部下一同陪葬?”
她有一击必杀的自信,在A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瞬间完成杀戮,让他连使用异能力的念头都无法出现。
可如果把暗杀换成拷问,那就完全不同了。
“太宰在这里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事。”山吹律理皱眉,“我不关心港口Mafia成员的生死,反正是敌对组织……但是,漠视他们的死亡和导致他们的死亡是两码事。因某个不值得的人陪葬自己的生命,这种死法在地狱里也会被别人嘲笑吧。”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死得这么草率。
“A的部下,对我们也是敌人吧?”下属低声说,“全部陪A去死不是很好吗?虽然他们中应该有很大一部分是被迫戴上的项圈,但弱者并没有被拯救的价值,我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您高兴更重要。”下属笑着说,“偶尔做一做救人的工作也很新鲜。只要是您的愿望,无论什么命令我都会接受。”
“辛苦了,奈特。”山吹律理离开A的房间门口,“如果是安德烈在这里一定会啰嗦很多句,你比他可靠很多。”
“比如被您一条短信叫到东京狙.击奥吉尔白兰地?”奈特耸肩,“那天还挺愉快的,看到了很漂亮的烟花。”
“一晃眼,我来横滨也一年多了。”山吹律理感叹,“酒吧的生意还好吗?每天驻守据点扮演酒保,觉得枯燥吗?”
“酒保的工作还算有趣,但如果您能常来看看我们,我们会更有工作的动力。”奈特看了眼时间,“快到拍卖会的时间了,A应该会离开地下室,去拍卖会露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