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爱怜的低头看他:“你忘记昨天放学前我和另外几个女孩子玩了场游戏么?”
“所以……你是故意输掉游戏,让对方提出要求,又趁机交换条件……”
有必要搞这么复杂?
“打赌看谁能不被人发现的将信投递出去。那个谁拜托我代送情书,我转手就让她塞辱骂信,为了不暴露情书的存在,投递辱骂信的人打死也绝不会泄露一个字。”
由纪理直气壮:“还有什么问题?我可是百分之百完全按照她的要求投递成功了哦。”
“……你甚至不记得人家的名字。”夏油杰小朋友开始认真思索自己过去有没有不小心得罪过森由纪:“无论如何,不管怎样,如果我曾经让你不高兴,请务必原谅我!”
“哈哈哈哈哈!”
由纪笑得浑然天成,夏油杰无比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森君,以后再有送信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去做吧。”
至少……少让她祸害几个小朋友。
“好啊~”
本名爱丽丝·维尔根特,更名为森由纪的德裔少女笑得恍若反复无常的狡黠黑猫。
吃过招待券换来的食物,玩够各个摊位上的小游戏,人潮回涌时由纪拉着夏油杰又换了个地方:“走了,带你去看看结果。”
决定暂时把大脑封印掉的小朋友二话不说跟着她就走,两人畅通无阻摸到曾经被打手心的办公室外。普通推拉窗根本无法阻断学校负责人也就是校长的咆哮,包括教学监督不停道歉的声音在内,一切都被两个小学生听在耳朵里。
“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事公之于众后会对学校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越是公立学校就越要树立出能让公众满意的形象!而你!还有那几个不良,把大家辛辛苦苦数年的努力一下子全都给毁掉了,居然还在这里祈求原谅?!混蛋!”
来来回回无非就是这么几句,不管森由纪还是夏油杰,很快就觉得厌烦不想再听。离开国中部后男孩闷闷不乐道:“所以,校长不是因为有学生受到伤害而生气,他只是生气这件事被人发现……”
“挨揍的又不是他的崽,他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孩子生气?”
由纪差点笑出声。
这算什么?
夏油杰的道德感告诉他这种论断不对,一时又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只能继续低落的碎碎念:“但他可是校长……”
“我以为你至少知道校长也只是个普通人?你不能对他要求太高。只要有完成规定的职位义务就好啦,这世上多得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无能之辈。相比之下,窜稀反而是种好品质。”
在这方面,由纪对他人的宽容程度几乎没有底线——为什么要有底线?有底线就会有希望,有希望就会失望,只要不去希望,那么无论被何种恶意糊了一脸就都能安之若素。
他们并排在国中部的校园里走了一会儿,女孩子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对了,咱们一开始是要做什么来着?”
她侧着头,努力回忆这半个月来积极展开行动的动机——
夏油小朋友同样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逐渐空白——
“啊!那个怪物!”她一拳砸在手心:“虽然但是,真的不需要回去处理一下?”
虽说做白工是行业大忌,但是面对可能对自己生活造成影响的存在,多少还是值得劳动一番。
“不用了,那种程度,放着不去管过几天就会消失。”
尤其在几个校园霸凌的女生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情况下,基本上不需要他继续搀和下去。
小朋友们互相对视一眼,转开脸各自望天望地看风景。
第23章
“由纪酱在家吗?”
热情的敲门声从栅栏外传进来, 椎名擦干净手走出去看,推开门就见到隔壁的夏油太太提着什么站在外面:“您好?”
“您好。”
她的冷脸在这些母爱爆炸溢出的邻居们面前毫无用处,偶尔还会被她们调笑:“由纪去学习音乐了。今天……周日。”
上面根本等不及森由纪长大,为了尽早回收花出去的“成本”, 她自然要为这个在理论上收留了她们母女的国家贡献力量——由警视厅下属警察学校洗脑兼培训, 务必一旦达到未成年人可以参与社会劳动的最低年龄线就能立刻产生价值。
也就战败国不能豢养军队, 所谓的“军方”不敢现身于台前, 否则她绝对会被安排着依照战时条例入伍服役。
看来便宜爹森先生也是个能折腾的人,不然她断断不至于被两大部门这么“客气”的招呼, 结结实实被爹给坑了属于是。
对于内务省来说,如果能把森鸥外的女儿彻底带入官方立场,不仅在横滨,乃至整个东京圈, 都是个不能更好的消息。这一点上,文官们难得与竞争对手达成共识。所以,每周的周六和周日,森由纪都要去接受“专门教育”。
为了不被堪比CIA的主妇们乱嚼舌根,椎名对外一概解释为小姑娘周六周日得出门学习音乐。在普通人的认知里,一个家庭能供养得起孩子学习艺术科目, 条件总不会差到哪儿去, 也算契合这片社区。
“啊啊, 看我, 都把今天周日这件事给忘了!”夏油太太将手里提着的蜜桃向前送去,粉嘟嘟的水果圆润讨喜:“这是我们暑假去乡下玩带回来的手信。杰这孩子, 在学校里蒙由纪酱关照得太多, 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才好。”
她隔着栅栏把水果递给椎名, 就着这股热络好奇继续道:“经常能听到很好听的歌声, 都是由纪酱唱的吗?已经是可以参加比赛的水准了吧!”
“额……嗯,有时候是。抱歉,吵到大家休息了,我会提醒她注意一下。”椎名认为这是邻居委婉的抱怨,夏油太太急忙摆手:“不不不,请您千万别误会,我们打从心底喜欢由纪那孩子,由衷期待她的成就。”
唱歌的人并非森由纪,大爱丽丝又从不走出玄关大门,搞得远近邻居大多都不知道屋子里还住着个精神失常的可怜女人,总把保镖兼保姆兼看守当做森由纪的母亲,歌声自然而然也被认为来自名为森由纪的女孩。
开始椎名也曾努力想要解释,奈何一是不方便说出维尔根特母女的由来,二是不能打乱内务省对这二人的安排,谣言就这么一来二去的越传越真,已经到了完全没法讲清楚的地步。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森由纪这孩子就像是会使用魔法那样,莫名奇妙的博得了邻里之间几乎百分之百的好感。要知道刚住进来那几天她一直都被左邻右舍当做透明人忽视着,若非还能用“工作就是工作”这句话安慰自己,一般人真的很难坚持这种生活。
但是现在,每天出入观察环境、排除危险、购买食材、报告工作……的路上,总有打不完的招呼以及聊不完的寒暄。
每个人都笑着褒美那孩子,以至于她这个迫不得已占据母亲位置接受称赞的人也逐渐跟着与有荣焉。如果维尔根特小姐能清醒过来,听到女儿这样为大家所喜爱,一定也会倍感欣慰吧。
想到这里,椎名收回思绪,勉强自己勾起嘴角对前来送手信的夏油太太表示感谢:“等由纪回来我会让她过去道谢,她太活泼了,多亏杰君能忍受得了。”
夏油太太听到这个干脆笑得眯起眼睛:“哪有啦,我家小杰能跟着变得欢快些那可真是谢天谢地!”
日常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对话很快结束,夏油太太心满意足回到自己家,看到抱着书低头安静的儿子,更加想让他和其他孩子一样疯跑着玩。
——就这样吧……平凡些,哪怕平庸也好,我只希望你一生平安。
“您回来了?”夏油杰听到动静就放下书抬头,夏油太太走到儿子面前拉他起来站着,又往他手里多塞了只桃子:“由纪不在家哦,去外面和其他小朋友玩吧?”
夏油杰:“……”
并不想去,万一不小心遇到黑色的怪物难免又是一场恶战。
如果同行的是森由纪,至少不必担心她会被卷入战斗,那家伙见势不妙溜得快着呢,比夜晚路灯下毛发油亮的黑猫还迅捷,完全不讲“义气”二字。偏偏她还能对自己这种行为振振有词——
—— 看不见,打不着,不跑干嘛,站着送人头好给你上队友祭天的BUFF么?
夏油杰觉得……也行吧,不算什么大毛病,至少她绝对能保护好自己。但是母亲的催促总让人难以拒绝,夏油太太又劝了几句,男孩无可奈何,只能闷头握着手里的蜜桃出门——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下继续发呆。
此时,经常被他拿来敷衍母亲的女同学,正在警校的训练场里浪费子弹。
“森由纪……及格。”
教官黑着脸,无可奈何宣布下课,汗水湿透碎发的少女摘下耳罩:“耶!”
“耶!终于及格啦!”
训练场另一头五个青年同时欢呼,比自己拿了满分还开心。堪比哈士奇的警校生中间突然混进来只绒毛还没褪掉的小黑猫,没有当场炸窝就算是好的,足够对得起教官们平日苦心栽培。
遥想小姑娘第一天进入射击训练场时发生的场景,会有这种情况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二十发子弹啊,没有一颗打在目标靶子上,甚至连靶盘边边都没碰到。
枪声结束后,负责这门课程的教官脸色乌青。
——这是何等“天才”!
就算初试也不能这么过分?至于说第二轮……情况稍微强了那么一点,二十发子弹不能说全部射空吧,至少有打中隔壁靶盘。
“森由纪,十一岁,德日混血,射击及格、体术不及格、语言优秀……”
最后一门想要不优秀也很难,毕竟她选了母语作为测试语种。都说德国人严谨版刻,这孩子身上似乎一点也看不出这些特质,反倒有股出身街头滑不留手的街溜子味儿。
男人头疼的挠挠后脑勺,冷眼“怒视”滚刀肉一样对垃圾成绩完全不以为意的女孩。她四肢纤细,才十一岁身高就接近一米七,先天条件也不像不好的样子。然而她似乎是那种很难练出肌肉形状的类型,不管怎么折腾线条始终平滑,其他方面也……
可以确认毫无力量方面的天赋,速度和闪避更别提,唯一亮眼的素质,啊,只有柔韧与平衡。
花瓶?
但是上面并不想就此放弃,教官也很为难。
——你们这些大人物非要我拿土豆搞玉雕,不仅为难我,也为难“土豆”。
“我再讲一遍要领。双脚站开,与肩同宽,手臂平举,握紧,保持姿势稳定。放缓呼吸,不要总是习惯性闭上另一只眼睛,也不要两只眼睛都闭上。”
所有初学者可能犯的错误这姑娘全部踩了一个遍,回回都不带重复的,说都不好说她!
小姑娘笑嘻嘻仰着脸:“是~知道啦!”
别说这种略显落伍的美式警用枪械,就算RPG她也能固定在架子上发射出去,雇佣兵团不是白混的。
然而……为什么要让这些人知道?她又不打算真给岛国政府打工。
——他们实在是太抠了!拨款一千万,分到一线执行人手上的能有十万就算侥天之幸。
论起抢劫这个很有前途的古老行当,专业还是你们更专业。
“走了,小由纪,中午伊达、松田、还有降谷请客!”
测试之前他们就下注赌森由纪今天会不会加训,输家当然得请客。
头发略长的青年远远喊了一声,由纪朝教官笑得呲牙咧嘴,转身就跑。
“……真是!”
一点也没有紧迫感,这种懒散性子到底是哪儿养的?
就这种程度还想在三年后成为公安派驻欧洲的卧底?别卧到一半就因为素质太差什么都做不了而被赶回来!
“哈哈哈哈哈,今天小由纪运气爆表及格了哦!吃点好的庆祝一下,高档料理怎么样?”荻原研二递了张纸巾给满头大汗的小少女,后者毫无文雅之说的一把将纸巾糊上额头,眼神充满向往:“高档料理?!”
“嗨嗨,是德国不会有的料理。”
松田阵平在诸伏景光不赞同的眼神里揪住由纪的辫子扯扯:“你就只管带着嘴吃啊,但是下次成绩要更好点明白吗?”
女孩子发出类似“嗛”的声音,辫子又被人扯了一下。不等她伸手挠回去,好心人就出手调停起这场小小的纷争:“不要欺负小朋友,松田。”
褐发青年温和道:“但是小由纪你,也确实需要在实战课上多花些心思,不然将来出去执行任务会让我们很担心。”
本来只是一时看着心软想帮点忙,谁知帮着帮着就黏在手上甩不掉了。这孩子活泼又顽皮,还不讨人厌,不管她被送进这里究竟为了何种未来,眼下总还是个应该被保护的幼崽。
没人愿意看着她凋零。
“知道啦,诸伏麻麻!”女孩抓回辫稍,突然转身提速一爪子挠在松田阵平胳膊上,报仇都不带间隔上一分钟的。
这一爪看着迅猛,实际上连油皮都没破。故意逗她玩儿的卷毛立刻夸张到不得了的吱哇大叫:“啊!我中招了!狂犬疫苗呢,要赶紧去打!”
“信不信我真给你来一口!”由纪亮出两排整整齐齐的小白牙宛如幼猫哈气,男妈妈诸伏景光再次强势出场:“好了好了,走走走,零订到位置了,快点走。”
数月之前这小家伙好歹还会因为糟糕的实践成绩伤心个五分钟,在五人组不懈努力的帮助下,她终于进化到……完全不在乎的程度,想来这块不堪造就的材料大约是要砸在手里了。
“将来出去做事,千万别跟人说你认识我!”
松田阵平尤其喜欢招惹这小家伙:“怎么就再也教不会了呢?胳膊肘啊,膝盖啊,指甲啊,能用都用上,看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就别在乎什么武德不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