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公然教唆他人犯罪的行为并未惹来反对,实在是森由纪她在体术上的才能堪比警校生中的马里亚纳海沟,即便考虑到年龄与性别的限制也仍旧惨到让人不忍直视。
早就推理出她大约是内部从小培养的卧底,警校生们即便不去同情,至少也绝不讨厌这个比一年级新生都小了近一轮的小姑娘。用诸伏的话来说,那就是“让这样小的孩子接受警校训练,总觉得离谱又草率。”
“所以,这就是岛国的高档料理么……”
满含期待被忽悠进一家堪比私家园林的餐厅,在欣赏过夏末绮丽的美景之后,面对一桌子清汤寡水的豆腐白菜生鱼片。森由纪表示嗓子眼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食不下咽。
没错,德国人确实总被嘲笑为只要有啤酒和香肠就能活下去的奇特品种,但那些食物好歹都是熟的吧!至少熟成过,而不是这种神经尚未死亡,摆进盘子里还会抽抽的玩意儿。
尤其那碟章鱼须,滑来滑去的在动啊!吸盘还会抓住配菜圈起来啊!都什么克系美食啊!
给我好歹尊重一下人类进化数十万年才掌握的生火技能行吗?!
“噗……”
故意订了这家对外国人来说颇有些惊悚的老店,降谷零用筷子头隔着桌子点点森由纪脑门:“对啊,是非常奢侈昂贵的高档料理,下次的表现一定要对得起我们这份苦心哦。”
哈哈哈哈哈哈,并不存在的猫猫耳都耷拉下去了,一副“心有鱼而力不足”的既视感。
诸伏景光:“……”
“不要总是去欺负小朋友!好了由纪,大家逗你玩呢,吃这个吧。”他从邻座端了碗与满桌精致摆盘一点也不搭的拉面放在小姑娘面前,拍猫似的拍拍她:“不习惯生食?后续会上些和季节有关的汤汁、炖菜、和烤物,等会儿就好了。”
“嘤!”
小姑娘硬是憋出两眼泪,揽过面碗吃得头也不抬。
盘子里的贝肉和鱼片还在跳啊!
虽然“高档料理”不得人心,后续菜品和餐后甜点却让小朋友心满意足。看着她一个人吃掉半打和果子,伊达航忍不住揉揉下巴:“真的不会牙齿痛吗?娜塔莉也是这样……”
作为唯一有女朋友的现充,他始终无法理解女孩子对甜味的热爱。
“噫——!”其他单身狗统一发出嫌弃的声音,催促输掉赌注的人去结账:“异端!”
伊达航被排斥出聊天群。
“以后再也不要吃高档料理了,还是路边摊和点心店……后厨也可以啊,这些地方更适合我……”
由纪趴在桌子上,脸上的婴儿肥被桌面挤出个小鼓包,宛如被收养后吃不惯高级罐头总想去翻垃圾桶的流浪猫崽。
“训练不用心,将来就连粗点心也会吃不起!”降谷零又一次戳戳小朋友秀气的额角:“所以……现在还来得及后悔,要不要我们帮你拒绝?如果不想进入体系内部,早点离开会比较好。”
这孩子并不是学不会,她根本就不想学会。其他人只是被这幅柔软无害的模样暂时蒙蔽了吧,尤其诸伏和伊达。
这是一个警校生能决定的么?
小姑娘把大眼睛一眯,左右摇摆脑袋摇得如同雨刷:“不用啦,谢谢你呀,好心的大哥哥。”
背后猛然窜上一阵恶寒,降谷零站直身体:“咳咳,不用谢。如果要留下继续,之前的心态可不行。”
干啥啥不行,摸鱼第一名,哪个组织会要啊,第一关就会被拒绝!
“你,喜欢甜食吧?”诸伏景光竖起手指:“认真训练的话,下次就做小蛋糕给你吃,好吗?”
由纪当场表示这笔买卖她接了:“我会认真训练的!下周要吃草莓流心巴克斯蛋糕!”
好家伙,这是半分也不客气的点上单了?
褐发青年脾气很好:“可以,但是小由纪下午至少要完成一项内容哦。子弹出现在靶心,或者体术训练中摸到零的衣角。两项都能做到的话,就再加个苹果派。”
“成交!”
是时候展现国际第一佣兵组织的技术了!
两小时后。
“我不要吃苹果派了,想休息,想回家……”
致两个小时以前的我:老老实实做个情报人员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去挑战体术这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柔韧性和耐力都很优秀,知道该怎么保护要害,进步很大!”
看着躺在地上耍赖不肯起来的女孩,诸伏景光表示多做个苹果派一点也不麻烦,至少这孩子被摔打了这么久连眼圈也没红。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挨多了总会知道点保护自己的法子。”她咧嘴笑笑,索性伸开手脚躺成一个“大”字。
“像什么样子,快点起来。”
降谷零拎着领子把由纪从道场地板上撕下来放进座椅:“小心着凉。”
我承认,我确实有被这些未来的警察感动到。拉马克之流和他们相比简直就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
窝进椅子里,由纪软绵绵伸爪摸了把故意站在原地不动的金发青年:“碰到了哦!苹果派,还有巴克斯蛋糕!”
“那就快点站起来去打靶!”
降谷零低头瞪她一眼,小姑娘毫不示弱瞪回来——看什么看,难道我的眼睛比你要小吗?
诸伏景光:“噗。”
会和小孩子较劲,零还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傍晚前被内务省的工作人员开车送回社区,由纪刻意要求轿车停在稍远些的地方徒步走回家。
“邻居们问起来的话,椎名会很难解释。”
她乖得就像个贴心小宝贝,工作人员忍不住抬手摸头:“虽然很辛苦,但是训练一定要认真,这样将来才不会受伤。”
这孩子摸鱼摸得巧妙,理论成绩极其出色,实践操作不看也罢,“安全放心”的同时一般人只会当她偏科,反而还要心软安慰。由纪贪恋温暖般的蹭蹭对方手掌,推开车门跳下去:“知道啦,谢谢叔叔。”
工作人员目送她走进笔直的社区道路,驱车离去。
“我回来啦~”
回到家,推开门先是看见椎名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很快熟悉的说话声传进她耳朵里:“由纪回来了?相泽叔叔来看望你和你妈妈了哦!”
宗教管理部门比之异能特务科可以说是工作清闲薪金优渥,属于非常舒服的养老好去处,上级把副长位置安排给相泽谦吉确实是种体恤。可惜享受这份福利的人并不这么认为,老同学森鸥外的存在是相泽始终无法迈过去的坎,哪怕只是听到些许风吹草动,也足以让他寝食难安。
然而异能力这种东西基本天生而来根本不讲道理,就算接受手术……也只不过是在原有基础上强化增幅而已,不可能凭空出现。完全没有这份才能的相泽先生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异能特务科的管理职位,所以他不得不紧紧攥着维尔根特母女——至少在臆想中是这样。
“相泽叔叔?”
女孩“喜出望外”的甩开鞋子,从玄关一路雀跃着跳进客厅,又被椎名冷着脸赶出去:“不要光着脚跑!”
真是的,马上就要进入青春期了,还这么毛毛糙糙的,也不怕将来肚子疼。
由纪重新跳去玄关,翻出拖鞋换上,再次跳回来:“相泽叔叔,我好想你(的情报)。”
相泽谦吉瞬间就把心放回肚子。看来无论内务省还是军方,都还没有比自己更让这孩子信任的人存在。那就好那就好,那样的话,就不必担忧被这孩子的父亲报复。或者说,就算面临森鸥外的报复手里也还有张面免死金牌。
“叔叔也很想念小由纪呀,看,给你带了礼物哦!”回国这半年来一直被噩梦折磨,只有靠近这孩子时压迫感才会稍稍舒缓一二,病急乱投医的相泽都快哭出来了。
作为长辈,又是对方父亲的“好友”,送孩子一套新衣服再正常不过。他将装有礼物的盒子递给女孩子,期待的看着她打开。
“哇!好漂亮的裙子!”
高档纸盒里放着条纯白色纱裙,说是“纱”,重重叠叠的材质其实是丝绸。贵是很贵,但用来制作童装,其价值也就只剩下一个“贵”字了。
由纪把裙子拿出来抖开,仿佛月光撒在珍珠上一般的光泽让人眼前一亮:“哇哦——!”
好看是真好看,没用也是真没用,既不耐穿又不好打理还容易被汗水腐蚀,美丽废物说得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他是不是借着裙子骂我?女孩子非常小心眼的这么联想着。
“换上看看吧?”相泽谦吉忍不住激动地推荐,每天晚上的噩梦几乎把他逼疯,而每次梦境结束……都是穿着白色纱裙的小姑娘带他离开。
也许是压力太大?
此刻这位政府官员就像只伸长脖子的鹅,迫不及待想要验证梦中所见。
由纪笑笑,拿起裙子和任何新得到礼物的孩子一样欢快跑上楼梯,过了没多久又跳下来——为了避免这家伙在衣服上做手脚,她甚至专门释放【杯子】给自己灌了杯凉水。
竟然真的只是条裙子,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些小惊喜!
“真漂亮,可爱的小由纪。”
相泽谦吉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把目光从这个孩子身上移开,甚至多了股想把她带在手边的强烈念头。
不不不,这可是森鸥外的女儿,我怎么敢打她的主意。再说了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没可能的……
看不见的空间里,黑色咒灵紧紧缠在相泽身上,时不时抬头“看”向二楼,神情颇为忌惮。这里本是它的地盘,奈何实力不敌半年前出现的可怕对手,差点被吃掉不说还被抢走了领地。
彼时它不得不含恨附着在同样进入这栋房子但又很快离开的中年男人身上,不愿离开的本能却又不停催促它想方设法回到诞生地。努力许久后这个人终于撑不住了,带着它回到这栋房子里,然而对手还在,它还得走。
生气!
肩头和后颈越发冰冷沉重,相泽谦吉忍不住不停回手向后摸。这种举动引起了由纪注意——他的姿态就像背着个看不见的重物,颈椎弯曲弧度明显不正常。
小姑娘转转眼睛,笑着撒娇:“相泽叔叔,我能邀请隔壁的好朋友过来看看这条新裙子吗?”
隔壁的夏油同学不会对裙子感兴趣,但是面对她看不见的怪物,他大概会“喜欢”。
“哦!由纪在学校交到新朋友了?真是不错,哈哈哈哈!”
相泽谦吉不觉得有拒绝的必要,小姑娘嘛,自然更愿意和其他小姑娘玩在一处。
第24章
本以为是能和森由纪玩到一起去的另一个甜心小可爱, 我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会是这种“小姑娘”。面对一只脚踩在玄关上打算走进来的黑发男童,相泽谦吉略微多了点心虚、以及担忧。
若是有朝一日被老同学知道了,自己和这男孩谁会先下地狱报道?
这就是青梅竹马吧!每个正常父亲都会觉得心塞的场面!
将来这男孩或许会比自己更能影响到森由纪。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相泽先生眼下看谁都一脸要害他的样子。
夏油杰被邻居兼同班同学一个电话请到她家, 刚进门眼前就是一黑。真正意义上的黑, 整间客厅里弥漫着不详的黑雾, 昏暗光线下作为源头的臃肿怪物正趴在陌生男人背后, 就是曾经吃掉别人一家的那只!
相泽谦吉:“……”
我不喜欢这小子看我的眼神!
他再次反手摸向后颈,咒灵缠得更紧了些。
“哇啊!”
瞬间绷紧神经的男孩一脚绊在玄关台阶上摔了个五体投地, 被毫无知觉的女孩子大肆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夏油!还能起来吗?这幅样子好像学校附近那只喵喵叫的煤气罐哦。”
“……”
明天我就去报名,什么能打学什么,你给我等着!
抓着水果的森由纪走到夏油杰面前伸手,就着拉他起来的动作凑近问道:“是不是在相泽背上?”
“什么!你看见了?”男孩悚然, 很快失望。由纪摇摇头:“看不见,只能从他的姿态和动作推理出异常。”
两个孩子站在一起,小少女松手后退着转了个圈圈,花瓣般的裙摆荡漾出月光一样的涟漪:“好看吗?新裙子!相泽叔叔送的!”
“……”
话题的跳跃度有点大——你能不能别在有怪物存在的场合做这种事?给人家一点应有的尊重啊!它都快哭了!
心累,总之就是心累。
被她这么一转倒也不觉得怪物有什么可怕,那东西淤积重叠的小黑眼睛里似乎委委屈屈的含着包眼泪?
我一定是眼花了, 呵呵。
夏油杰老气横秋的揉揉额角:“嗯, 可以, 好看。”
光泽特殊的白色洋裙, 在弥漫着黑雾的暗淡客厅里犹如深夜绽放的昙花,确实好看。
“耶!”由纪一蹦三尺高, 跳回相泽谦吉身边向他道谢:“谢谢相泽叔叔!”
“啊哈哈, 不谢, 你喜欢就好。”
不知从何时开始, 一举一动都像是被这孩子牵着行走,噩梦中身穿白裙每每带他离开险境的少女,终于与现实重叠。
“相泽先生,天色不早了。”
椎名只觉这位新近刚从德国调回来的官员眼神不善,立刻出言打断他的凝视。相泽谦吉如同恍然大悟般惊醒:“啊啊,是,天色不早,我该走了,再见。”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抬头看看楼梯。大爱丽丝今天没有出现,小爱丽丝态度如常,想来一切忧虑都只不过是压力太大下的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