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长吁短叹了一上午,眼泪汪汪打去九千万到森鸥外刚刚申请发起的“森会社”公账户头,特别注明“风险投资”。一千万提一百万,这可是之前就说好的报酬,不能算她雁过拔毛。
我说我要一千万,少我一円都不行!
看到转账金额的森鸥外:“……”
我的部下都比我有钱,这究竟是个什么不讲道理的世道?
于是大晦日的第二天,Port Mafia新首领森先生从情报部门得到了一个坏消息。组织内部出现叛徒,此人藏身高层,肆无忌惮买卖各种情报,导致许多交易因其受挫。
刚换过新首领还没满百天,这把火不烧一下实在对不起Port Mafia在道上的名声。
“诸君,背叛组织是不可原谅的罪行。”
男人坐在属于首领的位置上,以一种相当油滑的姿态说出这样的话。
左手边是他唯一拿得出来的合作者尾崎红叶,身后站着兰堂,和接回身边同样没多久的私生女。
坐在这个位置上,可以轻易看到面前每个人的表情和动作。森派系的成员无不皱紧眉头,目光频频扫过被他们怀疑的对象。中立派一头雾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倒还轻松。至于那些早已摆明旗帜反对新首领的人……有几个倒也不傻,他们似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惊惧惶恐的不停朝会议室大门处张望。
观察够了,森鸥外像是放松颈椎一样朝两边扭扭脖子:“红叶君。”
尾崎红叶立刻将一沓证据甩在桌面上任人查验——情报部门有权进行内部纠察,这事儿她来办合情合理。
新首领派系与旧首领派系同时伸出手,中立派隔岸观火。
一时间会议室里除了翻纸声就只剩越发粗哑急促的呼吸。
高层中有人出卖组织利益,这是真的。勾结内务省,也是真的。破坏交易现场,更是真的。做这件事的人……大家齐齐看向老首领留下的中坚分子。
没有从先代手里获得首领之位,就要毁掉整个组织吗?
似乎,不是无法理解。
“不可能!绝对是污蔑!假的!怎么可能!”几个声音气急败坏,桌椅板凳翻倒得比比皆是。
森鸥外根本不给他们机会,挥手间兰堂的亚空间便将所有试图摸武器的人禁锢在座位上:“对我本人有意见,我可以理解。但是将组织利益置于私人欲望之下,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作为首领,我应当导正那些错误的行为,肃清有害的叛徒。”
淡金色亚空间消失瞬间枪声响起,等到硝烟散去,首领露出宽和的微笑:“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大家都高兴点。接下来,就由小由纪来公布新任干部及准干部名单。走上前去吧,我可爱的小甜心。”
穿着大红色洋裙的黑发女孩走到光源下,笑着背了一长串名单:“恭喜以上诸位前辈,在新的一年里升迁了哦~”
森派系的成员自然激动不已,得到好处的中立派脸上多少也添了些喜色,马上就有人迫不及待开门叫“清洁工”进来收拾尸体——失败者将失去一切。
“好了,麻烦小由纪替我去送送这些曾经的同仁们吧。既然他们已经为行为付出了代价,作为首领,我也不是不能原谅。”
这也是早就说好的环节,总得有人上门去讨剩下那笔债务,顺便斩草除根。
森鸥外假惺惺的擦擦眼角,就好像他真有多好心。擦到一半这人想到了什么,转而笑道:“为了不让小由纪待在这儿太寂寞,爸爸给你找了个小朋友哦~”
女孩子跟着一起笑:“谢谢爸爸,可以随便玩吗?”
“当然可以,但是游戏输掉的话,哭着找爸爸撑腰可是不行呦!”
他本来没想着一下子就把组织清理得如此彻底,按照成年人的逻辑,总要留点人手干活,温水煮青蛙般慢慢更换才是正确方法。奈何大小姐她心情不佳,一条都快被用烂了的假情报就将最难压制的反对派尽数囊括在内,搞得他这个首领不得不勤奋起来跟着加班……
思考替换人选也是件伤脑筋的事啊!
熬了好几夜,早上起来一看枕头旁边尽是头发,森先生不由悲从中来——小棉袄贴心的有点过了,烧得慌。
这小祖宗眼看就要翻天,还是换个玩具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吧,正好治疗室里窝着个不可回收的大型麻烦制造机正在自闭中。与其让这两个祸头子分别搞事摧残他岌岌可危的发际线,不如把他们放在一起互相消耗。
那个孩子对Port Mafia没有归属感,要不要留下给他当帮手也不置可否。但是对于森鸥外来说,太宰治恰如又一个缩小号的自己,除去他那小小的厌世毛病……把两个小号凑到一块看他们互啄,想来也能算是种闲暇时的娱乐。
便宜爹终于老年痴呆了吗?
森由纪狐疑的往森鸥外脸上看了一会儿,连同笑意与视线一起收回:“我知道了。”
既然他能说出口,肯定不会允许她拒绝,人也绝对已经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了,带不带都得带——监视?还是什么?
等她见到目光游移百无聊赖的黑发少年后,马上就意识到森鸥外的用意。
老男人糟不住年轻人激进的手段了,这是驱虎吞狼,变相给他自己放假呢。
第33章
“太宰治……半年前自杀未遂, 首领的侍从以及唯一的遗嘱见证人,哦?”
情报部门内调来的资料上,关于太宰治的内容只有短短两三行。出身来历,过往经历, 一概皆无。只在页面底端有段铅笔留下的小字——其人喜食海鲜(蟹类)和苹果, 究其口音, 疑似来自北海道地区。
字迹娟秀却有力, 一看就是常年刀剑不离左右的人所写。不太习惯书写象形文字的森由纪用手指顺着比划摸来摸去,转头询问跟在身边的保镖:“织田,你知道尾崎红叶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先前刻意避开她和兰堂的选择,一是为了避嫌二是为了自保。眼下森鸥外首领宝座两旁的荆棘即将除尽,只要恶意不从便宜爹处而来, Port Mafia内部就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大小姐”——只要那个男人还有需要女儿的一天,他就必须善待另做他养的大爱丽丝。
所以说,这个时候再去接近父亲倚重的合作伙伴,就比之前安全的多。
关于兰堂的真实过往情报森由纪已通过德纳尔神父向德那第佣兵团下了悬赏,至于尾崎红叶……她在国际上还没有什么名声, 目前只能从Port Mafia内部了解。
“尾崎小姐吗?嗯……”织田作之助皱眉, 抬头,苦思冥想:“我只知道她曾与过去的情报干部私奔过, 失败了。两人被老首领抓回来,那位干部被当场处死,尾崎小姐也吃了很多苦头,后来才慢慢熬成新一任情报干部。”
“……”女孩抱着胳膊挑眉:“原来如此?”
“我明白了。”
跌落谷底还能隐忍着重新崛起, 卧薪尝胆直至大仇得报, 所以森鸥外才会如此重视一个年轻女人。
她确实有被高看的价值。
女孩子笑着低下头轻声自言自语:“从来就没有顺遂的人生。”
“您说什么?”红发少年投来迷迷糊糊的目光, 他的上司深吸一口气:“没什么,你这样就挺好的,织田。”
“啊?”他更加迷惑,女孩扔开资料,侧头看着他打商量:“你说我要是去追求红叶小姐,成功的概率能有多少?”
“……”
话题的跳跃度是不是有点大?织田作之助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看好,尾崎小姐没有表现出过对同性的兴趣。”
“这样啊,那就得换一种策略了。”
尾崎红叶必然是个极其重视感情的人,既然不能发展成恋爱关系,倒也不是不可以试试其他角色。虽然出发点略显功利,但这不是重点。森由纪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胜任“友人”这种泛用度极广的称呼。
在过去贫乏的十一年里,除德纳尔神父以外没有人教导过这个孩子该如何与他人正常来往。小爱丽丝·维尔根特展开行动的一切根源都带着极其鲜明的“利己”思维——加入佣兵团是为了求生,贩卖情报是为了攒钱离开克洛斯特街不再被众人指着脑袋骂“杂种”,参加咖啡夫人的“Party”目的在于收集情报顺便搞事以获得“毕业单干”的允许。
就连其后在岛国内务省监视下刻意表现出普通孩子气的一面,也不过是为了迷惑对手进而隐藏自己,借以削弱被监控的力度——她是最强佣兵团中年龄最小的成员,却从来都不是短板,体术暂且不论,枪法不可能不准。
此外,她还是个优秀的舞台剧演员。就算没怎么接触过真挚温暖的情感,也能演得七七八八。
很想得到啊……那种热烈得能将人灼伤的“爱”。
织田作之助去送了趟文件,回头就见上司举着两条风格迥异的裙子站在更衣镜前反复比划:“见到尾崎小姐了吗?她会比较喜欢哪种?”
“额,您还没有放弃?”
他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现在的年轻女孩,都这么勇敢奔放了吗?
“你在说什么啊织田?我马上就要去见距离成为莫逆之交只差相识的挚友了,不认真点怎么能行!”她头也不回的埋怨,把两条裙子又比了一遍:“既然尾崎小姐喜欢男性,那就只能勉为其难参考参考你的意见了。”
“……”红发少年被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最后指了指红色:“尾崎小姐喜穿红色。”
“干得漂亮织田!”
森由纪拿起手机向他的工资卡转了笔钱——就是之前孔时雨给的那笔“雇佣金”。掮客还以为那只是大小姐心血来潮的小任性,实际上她却是认真在为部下讨要福利。
织田作之助听到手机发出的声音,打开一看:“……”
五百万?
一句话?
“红色可爱风比较合适,但不能太甜,要能让人产生共鸣。尾崎小姐或许不会再有恋人,但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很流行带徒弟或是收养孤儿以防将来。她会优先倾向与自己有相似经历的孩子,我是说凄惨程度。”
为了对得起这笔福利,织田先生努力得快要突破人设了。
“但是我不得不提醒您,大小姐。”
总是一副没睡醒模样的家伙无比清醒的给出忠告:“带有目的性的开始或许无关紧要,但人与人之间并非简单相加的线性关联。您必须持续投入,认真经营,哪怕最终成功成为被认定的挚友,也不能懈怠,不能懒惰,不能就此放弃用心。”
“那将会是件持续一生的麻烦事,也许能获利,当然更有可能赔本。”
好歹他也比森由纪多了那么些年的阅历,杀手生涯中学会的东西很少,友人的重要性恰好是其中之一。
“……”
镜子里出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欢快的、狡黠的、古怪的、恶意的……种种笑容一概褪去,只留下不知该如何调动肌肉的女孩:“那我该怎么办呢?我不知道。”
如果是织田以外的人说出这种话,大约这会儿已经躺在地上成为一具尸体。这个诚恳木讷的男人脑子里根本就没长“权术”那根弦。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正经的告诉她该怎样正向持续经营这些,私人的情感。贝尔西歌舞剧团的舞姬们向来货银两讫买卖公平,至于德那第佣兵团和维尔根特家里……算了,还是别说了。
“我也不太清楚,您可以先试试,觉得不行回头再商量?”
在这方面织田作之助同样是个新手,他甚至听不懂别人嘴里的隐喻和引申!
“就知道你也没什么好办法。”
森由纪抬手在脸上揉啊揉,揉出个小可怜哭泣脸,马上嫌弃的将这幅表情揉掉:“丑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她不喜欢我,那,那我也就不要再喜欢她啦!”
然后她提着红裙子进了更衣室,没多久走出来,把散开的长发编成辫子拖着:“走,先去找太宰治,完成抄家任务后拿资料回来交给尾崎小姐。看在工作的份儿上,就算处不出交情也不会被赶出情报部办公室。”
这不还是在意得要死吗?连去和人家见面都非得找个理由再做个计划……
“是。”
红发青年垂头丧气的跟在她身后。
要是森先生知道唯一的亲生女儿放话要去追求一位比自己大上好几岁的同性干部……他这个保镖大概会被迁怒到扣光这辈子的工资吧。
治疗室。
“啊……嘎?”
木质门板弹开砸在墙壁上,被人毫无预兆的从外面向内大力推开。站在三角高凳上企图用绷带吊死自己的黑发少年发出类似鸭子被踩扁的奇怪声音。
走进来的人是个红裙少女,身材高挑气质优雅,黑发辫成辫子拖着,明亮的紫眼睛熠熠生辉。她站在门口向治疗室内环顾一周,目光停在绷带连接的上吊绳上数秒,然后走到森鸥外平日里最喜欢坐的椅子旁坐下:“抱歉,打扰了,请继续。”
于是眼神散乱的少年将注意力重新移回好不容易才攒出来的绳索上,结结实实把脑袋伸进去……余光瞄见那女孩兴致勃勃抬头欣赏,丝毫没有任何与惊恐或是其他负面相关的情绪。
她仿佛在看一场尚算值得花费些许精力的表演,而不是幸灾乐祸围观大活人自杀——就差没举起手欢呼“快点踢凳子”,或是“再来个后空翻”。
“……”
犹豫片刻,太宰治决定无视这个变数。
看她的五官就知道是谁了,森先生把自己的女儿派过来,他都懒得猜他想干嘛。
脚下用力一踢,高脚凳倾倒,少年直挺挺挂在半空中来回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