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生活在同一个家庭里的孩子,父母也会有所偏爱。比起中也,由纪更加成熟,更加从容,更加知道该如何在这个寒冷的世界上好好活下去。
这一切都只能说明,她经历过比中也更加残酷的生活。
但她现在也不过刚满十三岁而已,中也倒还比她还大了两岁。
“唉……”
长发男人抬手抹了把脸:“让我们先冷静下来……”
他吸了口气:“我回忆起了一部分,过去的生活,来到横滨的原因,但我不记得为什么保尔要从背后攻击我。”
“那必然是因为你们接到了销毁‘岛国人造异能武器’的任务,魏尔伦不可能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杀死他的复制品。”森由纪面无表情告诉他答案:“用膝盖想也能想得到。”
根本就没有给他思考和说话的机会,她嘴里冒出的讽刺挖苦就没有重过样:“我想象中的超越者,不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至少也得洞悉万物,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这种随随便便就能把自己玩死的模样。如果不是失忆,您觉得您能在横滨活几天?”
“愚蠢!盲目!还偏心!”女孩子就像个自觉没有得到公平对待的小孩子一样鼻音嗡嗡的告状:“你居然偏心丢在外面的孩子!”
兰波:“……”
仿佛真就一儿一女了属于是。
“好吧。”长发男人干巴巴的认栽,他上前安抚的抱抱她,在女孩子抬脚前退开:“这件事先不提,你想要什么?”
好歹也曾合作过那么久,想想她之前捣鼓美军基地的手段,和森由纪绕圈子纯属给自己找麻烦。
“我要你开春跟我去俄罗斯,森鸥外已经注意到擂钵街了,他很快就会发现你的心肝小宝贝儿。”注意到兰波猛然紧张起来的情绪,她不高兴的抬起下巴:“他不会把他怎么样,无非就是再把太宰派出去勾搭个无知小朋友回来。”
“你们都是这样,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小姑娘不高兴了,漂亮大眼睛油润油润的:“我决定了!我要给这个还没见过面的家伙穿小鞋!”
“亲爱的,只有我死亡,森先生才能确认中也的忠诚。他必须是完全独立,无牵无挂,只属于首领的利刃。也唯有如此,Port Mafia才能毫无保留的庇护他。”兰波垂下忧郁的眸子,抬手轻轻替她擦过方才恐吓时不小心带出的伤口:“我很抱歉,亲爱的。我视你如同亲女,但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了。”
“中也……他不是人类,和保尔一样,他们会在无尽的迷茫中不断寻找来到世间的意义。他需要一个能够彻底敞开怀抱接纳他的地方,一个锚点,Port Mafia正是这样的地方。我的运气很好,森先生恰巧是个精明的商人,他对最贵重的商品总是无比珍视。中也将会成为Port Mafia屹立于横滨的支柱,也会成为他无法割舍抛弃的棋子。”
这位曾经名震欧洲大陆的异能特工终于显露出细腻的一面:“这一切都建筑在我的死亡上,森先生甚至可以由此放出消息吸引保尔前来岛国。到时候,他们两个都能得到这世上的最后一片净土。”
合着这是已经把“遗孀”和“独生子”下半辈子都给安排好了,相当于亲手把他们送进大号保险箱——也就只有在岛国这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的地方,那些异国的异类才能堂而皇之栖息着。
“然后你就蹲在地狱里等着看我三天两头收拾他们吧!”
森由纪气坏了,一脚踢飞挡在面前的几本书:“就魏尔伦那个能被替身骗过的破眼神,我一天能把他卖去非洲八百回!还有那个‘中也’,我绝对不会让他在Port Mafia过上半小时好日子!”
“……”即便此刻气氛如此凝重,兰波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你不会的,由纪是个好孩子。”
“闭嘴吧你!”她气得手指都抖了:“我不管!我花了一个亿从森鸥外那里买下你,你要是敢让我赔本吃亏,我一定会从那两个人身上百倍报复回来。”
兰波:“……”
亲爱的,虽然不想说,但超越者身价绝对不止一个亿。
回忆起她对金钱的执着,兰波有点心虚:“好吧,那些都还只是我的计划。现在该你了,冷静点好吗,我怕你伤到自己。”
“有什么可说的,气都被你气死。”
森由纪双臂环胸道:“……你身上破绽太多了,稍微细心些就会发现各种端倪。”
“但是目前只有小由纪发现了不是吗?我聪明的小‘女巫’。”他笑起来,眉间多了股少年气:“以及,德纳第的情报网果然不可小觑。”
“我要你跟我去俄罗斯。”她仍旧坚持主张:“只要你创造出足够的价值,就算不死森先生也会想方设法保护你的心肝小宝贝儿。”
“他是个精明且冷酷的人,一切思考的出发点都是在追求利益最大化。远在北国的你不会对横滨的局势产生影响,他甚至可以将你扭曲成中原中也的假想敌,再拿捏住你对那家伙的感情逼迫你保持缄默自我流放。”
少女打了个喷嚏:“或者很快他就会察觉进而理清一切,然后高高兴兴顺水推舟看你送死。”
“但我和他不一样。”森由纪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起兰波:“我不在乎部下的忠诚,我只在乎他们能不能完成我的要求。你们是沾亲带故,还是阖家投奔,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现在,我需要一个强力打手替我镇住俄罗斯那边的生意。这个人可以是随便什么物种,人类也好,人造人也好,妖怪也好,无所谓。将来,我也不关心这个人是走是留,只要眼下的活儿干好,我会给予他包括庇护在内的一切支持。”
“也许你不信任“女巫”,多少也要相信德纳第的力量,我会让森鸥外无法拒绝。”
如果没办法得到想要的爱,至少能花钱买个高兴哄哄自己。女孩侧头垂下眼睛,挡住那片深藏的渴望。
我早该知道的,这世上能属于我的,都是金钱能够买到的。
兰波其实还是更青睐自己的计划,但面前这个强作倔强的女孩却让他越加心疼。她还只是个孩子,一个连撒娇都不会的小孩子,遇到想要的东西也不敢大声说出来,总得拐弯抹角费尽心力“交易”,仿佛只有这般才敢相信那份真实感。
他可以安排好保尔和中也,但是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是随随便便“安排”两个字就能打发的。该怎么说呢?保尔不是个脑筋非常灵活的人,性格也略显激进暴躁,中也恐怕和他差不多,这两个人只要指明既定方向就会像不知疲倦的骡子般笔直朝终点跑去,所以他才敢以性命做赌注替他们安排未来。但是由纪……就算为她安排好一切,她也不一定按照你指出的方向走,不,岂止不按照方向走,能不叛逆的反向冲刺就很好了。
想想她现在做的事吧,坑爹坑的如此得心应手,你都不能说她挖墙脚,分明是奔着把爹往死里坑。虽然首领不是个好父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特别同情他。
“好吧,我答应你,和你一起去俄罗斯。”
他只能松口退步,否则都想象不出来她下一步会采取何种行动。兰波深深叹了口气:“相应的,如果中也在Port Mafia出了任何意外,我要你替我保护他。”
这一会儿功夫森由纪已经在大脑里演算出数条利用中原中也或是魏尔伦逼退森鸥外的计划,只要兰波这边别突然想不开找死,她总有办法再给自己拉个超越者打工。
哦,或许还多添个拖油瓶。
“那就说定了。我这里有银之神谕,现特调动首领近身护卫兰堂直俄罗斯分部执行任务。以上!”少女从口袋里翻出那张手书,兰波无可奈何直摇头:“您下次可以试试直接说明来意。”
看吧,就说什么来着,面对真正想要的东西总是先兜个圈子,聪明人的脑回路都这么崎岖么?
“直接说明来意?”森由纪冷笑:“如果直接说出来意,明天我就会遭遇超越者袭击躺在床上至少一个月起不来。而在这一个月之后,我花出去的那一个亿就要沉进海里,连个泡都不冒。”
兰波无言以对,那正是他会做的事。
第43章
兰波宅邸。
经过一番“友好的”讨价还价, 现场气氛一片祥和。森由纪终于与兰波达成一致。后者暂时改换了送死的主意,决定先跟着她去俄罗斯开荒,然后再根据形势变化修正行动方针。
主要是实在拿不准她还憋着什么后招, 兰波也不认为自己在心计方面是“女巫”的对手。也许他确实可以在物理意义上消灭掉她,但随之而来的必将是早已准备好的猛烈报复。
当然,他也舍不得对这个渴望温暖的孩子下多少重手。只是不慎用亚空间体在她脸上划破了个小小小小小口子, 兰波先生就怂兮兮在心里举手投降, 不但咬牙认下一亿岛国币的史上最低卖身价,而且还要转头替她数清这笔卖身钱。
唉……即便是保尔,也做不到如此轻易就能让他改变主意的事。
“交易”达成,长发男人唉声叹气步履沉重的走到客厅门边猛然拉开:“你在外面听得也够久了吧!”
红发青年靠着门边墙壁,摸在配枪上的手慢慢放下:“哦。”
“织田?”
森由纪跟出来惊讶道:“不是让你去买书?”
这家伙受什么刺激了, 最近表现得异常敬业。
“已经买过了。”织田作之助点点头:“川崎书店的老板和我很熟, 这次他推荐了许多少女恋爱向浪漫轻,专人送货上门。”
女孩睁着死鱼眼看他:“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智商?”
说着她反手就往衣领口袋一通乱摸,最终从长头发里抓出一只迷你窃1听1器:“呐, 怎么解释?”
“作为保镖, 全面了解保护目标的具体动向, 这很合理吧?”他诚恳的低下头:“我实在是不想被森先生扣工资了。”
来自老实人的逆袭让现场另外两人颇感惊讶, 森由纪倒也不和他生气,语气很是平和的继续问:“如果发生异常, 你怎么办?兰波先生真要动起杀心谁来都是白送。”
“……好歹,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 表情变得越来越耿直:“好歹我能提前五秒看到未来发生的危险, 打个电话报信的机会还是有的。”
“所以就只是报信而已吗!”
啊, 糟糕, 不知道为什么, 大小姐她又生气了。
红发青年不痛不痒等她踢了几下,伸手替鼻子眼睛都红彤彤的少女提拢外套领口:“麻烦您以后就不要再用这种理由打发我了,来回奔波很容易误事。”
合着你在这儿等我呢?森由纪鼓起脸颊:“我知道了。”
兰波:“……”
好这家伙,原来这位切开也是黑的啊!
难道Port Mafia里只有我才是真正单纯的那个人吗?
圣诞节之后紧接着就是新年,等到新年的装饰品尽数被拆除掉,森由纪立刻以“森氏航运会社”的名义办理了出境手续,大摇大摆从合法途径再次出发前往俄罗斯。这次同行的除了兰波和织田作之助外还有几个从其他部门调上来的成员,大多都是些多年未得升迁且愿意出国冒险打拼的类型。
早春时节,岛国路边的樱树含苞待放,北国仍是一片白山黑水。好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是座终年不冻港,即便紧贴北极圈,照样保持着航运能力。
佩图霍夫听说合作伙伴守约而来,别提有多高兴。虽然同样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分身乏术无法及时碰面,他还是派了几个熟悉商务的部下过来帮忙。仰赖这位极其热情好客的主家,Port Mafia在这边的租房、公司注册等等手续办得无比顺利——不顺利也不太可能,受地理条件与人口因素制约,这里经济发展水平非常有限,能有海外实体愿意来投资贸易,当地政府简直不能更愿意。
有投资就有建设,有建设就有就业,有就业社会才能稳定,社会稳定了管理者才能过得轻松,这是条好路。
至于说本地其他那些帮派组织,眼看这是佩图霍夫的生意,大多也都采取了观望态度,即便偶尔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上门找事也闹不出太大动静。尤其当兰波动手把四五个上门踢馆的家伙扔进海里活活冻死后,就算有人对抢蛋糕的外来户心有不满也不敢造次了。
倒不是说他手段有多残酷,实在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女孩太吓人——笑眯眯下令,面不改色看着大活人在春冰中逐渐停止挣扎,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于是据点附近再也没有出现过不分白天黑夜闲晃的街溜子,酒水生意也少了很多看不见的阻碍。
等到四月间第二条第三条……第N条船陆续开来,符拉迪沃斯托克很快就有了他们的一席之地。
“仁慈的上帝!”
这一天,佩图霍夫派来帮忙的几个本地好手被森由纪好好招待一番厚礼恭送回去。见到首领后他们除了例行汇报外还告诉大胡子船长一些相当有趣的消息——那位一枪打烂老虎半边脑袋的“艾利斯”,敢孤身一人来到异乡打拼的“小伙子”,实际上是位少女。
佩图霍夫听说后立刻骑马专程跑到Port Mafia新据点强势围观——拖着长辫子的“少年”正走来走去和横滨方面通话,羊绒大衣下面是再怎么也不会认错的洋裙。
“我的老天!我的耶稣基督!”彪形大汉瞠目结舌:“所以你和费奥多尔一起把我蒙在鼓里是吗?”
“热烈”交流完毕挂断电话,森由纪转过身笑着朝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女士待在走私船上多少会有几分不方便,请您原谅我之前的隐瞒,佩图霍夫先生!”
这种事倒也不是无法理解,佩图霍夫难以想象的是她在狩猎活动中的表现。事到如今也不知道那头雄性西伯利亚虎能不能瞑目,居然被个穿裙子的小丫头给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