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既然猫是您带来的,您可要管好它。”
她意有所指的留了一句,转身背对着少年走进庭院。后者再没有那么迅速的飞快钻进别人家,闪现般上一秒关门下一秒出现在女孩子身边和她并肩行走:“您一直都住这儿吗?好巧啊,我也住在岚山附近,”
“哦。”森由纪把他领到檐廊上坐下:“稍等,我去拿毛巾和热水。”
少年头发上确实沾了层茸茸的水珠,但是吧……和这场雨的规模明显不成比例。附近并没有别家院落,加之他手边也未携带雨具,就这么提了只只会喵喵喵卖萌的大肥猫登门拜访,看上去又好笑又可疑。
“你是谁?”
少女去而复返,干净毛巾从“天”而降,热水在玻璃杯口氤氲出的图案让少年浮想联翩。虽然遗憾于没能享受到主人亲自上手帮忙擦头发的热情招待,但是!但是好歹成功挤进别人家门了呀!下一步不就该挖走墙角放进自己家了么?
上次“无下限”术式突然失灵是什么时候?当时只会误以为术式出了岔子,现在嘛——出问题的并不是术式,而是使用术式的人。他蠢兮兮的抬手抱着毛巾用力擦拭头发,大有要把脑袋一并拧下来的架势。
狸花煤气罐得了自由,“喵呜”一声窜上屋檐躲在下面骂骂咧咧——可恶!原本今天要去胖揍那只溜进领地的胖橘,两下里都约好决斗时间了,都怪这个两脚兽横插一杠,害得本大王错失一展雄风的机会!
白毛两脚兽擦了好久头毛,直到另一只黑毛两脚兽打算走掉才发出声音,难道说,两脚兽之间也争夺领地吗?猫咪不理解,缩起爪爪闭目养神。
来都来了,理论上能蹭顿好的。
少年擦到头发都快冒火星子才把毛巾团成一团拿在手里,眨眨眼睛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女孩子:“五条……”
禅院直哉的未婚妻不但是个普通人,家族企业也与咒术世界没啥关联,他介绍自己介绍得超犹豫——她要根本不知道五条悟是谁,接下来该怎么办?
“五条?”
仔细看了他几眼,森由纪脸上一片迷茫,心底冷笑不已:瞧瞧,这不就是孔时雨着重介绍过,甚尔先生也提到的那位,黑市悬赏单上的第一名,人头价值十亿还是十五亿的五条家主吗?
“嗯,我叫五条悟,很好听吧!我也觉得我名字好听!”
看上去她并不理解“五条悟”这个名字的含义,少年有点失落又有点庆幸。
——失落于有好感的女孩子居然不知道我是谁,好伤心,庆幸于她看到的只会是“我”,而非被五条家供奉在神坛上的家主。
果然是这个人。
既然是他的话,那就没必要太过防备了。高居黑市悬赏单榜首还能好端端活到这么大,反正她肯定打不过,连挣扎都不用挣扎。
森由纪向后退了一步和他一样耷拉着腿坐在檐廊下,眼看雨帘落在地面汇成一条条小溪:“五条家的别院离这里可不近,你怎么过来的?”
当然是趁机甩开跟在屁股后面的族人们,照着眼线给的地图一路摸过来的呀!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族里的年轻人提醒过,女孩子喜欢稳重成熟的男人,偷溜什么的……他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但又不想被她当作幼稚。
“啊!散步,散步走过来的。我看到那只猫卡在洞里,刚好雨又下大了,这才敲门求助。”
他毫不心虚的编了场自认为逻辑相对合理的胡话,森由纪听完差点没笑出声——你要不要看看五条别院到这里的距离!就不觉得你自己的形象与路况有什么出入?
她带着同情智障人士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把脸扭开:“好吧,我知道了。”
“啊哈哈哈哈哈,确实有点不可思议哈!”少年意识到好像有哪句话没说对,干巴巴尬笑两声企图挽回局面:“我,那个,额……”
“可以经常过来玩吗?就我一个人,山里年轻人不多。我是说,你叫什么?”
六眼的便利就是无需动作也能看清目标,她的表情不太妙,为啥啊?!
少年小心翼翼侧过去一点,看到森由纪逐渐朝死鱼眼方向变化的脸色又立刻缩回去,挺直脊背清清嗓子:“咳咳,不是玩,说错了,是拜访。”
这人的脑回路……
“森由纪,我的名字。”少女伸出手向空中发出啧啧声,躲在屋檐下的猫咪误以为有什么好吃的,犹犹豫豫跳下来伸着鼻子靠近。另一只手闪电般出击,刚好钳住它的后颈皮,少年邀功般咧嘴笑起来:“我抓住它了!摸吧!”
她侧头盯着他看,一直把他看到耳朵泛红,女孩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抿嘴一笑又把脸扭回去:“我可不会常住在这里,我家在东京,你要是想和我玩,就自己去东京找。”
严格来说横滨市在行政划分上确实隶属于神奈川县,“横滨在东京都”这个概念一点毛病也没有。
少年眼前一亮:“那就说定了哦,我明年就可以去东京上学了,嘿嘿嘿嘿!”
他这一笑憨气全无,整个人都像镀了层金般闪闪发光,就连见惯各式美人的Port Mafia大小姐也不得不感叹养眼好看。
“如果你能在东京找到我的话。”她垂下眼睛,抬手把狸花猫揉得喵喵大叫。
第58章
“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只这么胖的猫!”
魏尔伦盯着禅院母子散步回来, 进门就看见森由纪手里捏着枚熟蛋黄左右摇晃逗弄煤气罐。猫咪身上的狸花纹路清晰可见,因为太胖而炸开得太过明显。
女孩子故意把蛋黄悬在狸花猫看得见却够不着的位置,把它急得喵喵大叫:“你说这个?被另一只猫带进来的啊。”
“那猫是为了逃脱你的魔爪, 选择献祭同类吗?”青年弹弹猫屁股,传来实心儿的“邦邦”声。少女好像回忆起有趣的事, 侧头眯起眼睛:“是只名贵又漂亮的品种猫呢, 傻里傻气的。”
魏尔伦:“……它太胖了!”
说着他忍不住伸手过来RUA猫, 送妈妈回卧室又出来的禅院惠小朋友也忍不住蹲在旁边, 用渴望的眼神盯着猫咪尖尖的毛耳朵以及圆圆的后脑勺。
“给你玩吧。”
森由纪将手里的鸡蛋黄交给小朋友, 煤气罐迅速循着味道钻过去, 又是绕腿又是贴贴,从嗓子眼里挤出与形象截然相反的娇嫩讨食声。
“兰波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眼看天气越来越冷,他需要壁炉和葡萄酒!”魏尔伦忍不住碎碎念:“要是今年能和弟弟一起过圣诞节就好了。”
“圣诞节的话, 我建议你期待明年, 今年只能给你一个自由自在的兰波先生。”少女的目光追着猫尾巴来回跳跃:“等异能营业许可拿到手, 我也该休息几天。”
她不会一直处于受牵制的境地, 唯有先行腾出部分操作空间, 才好慢慢布局棋子。
父亲的存在日渐让她感到束手束脚, 想必森先生也意识到了来自年轻人的威胁。要知道Port Mafia高层中露出獠牙的可不止她, 首领一定会挑选个他认为适合的对象“惩处”一番以安人心。
那就给他这个机会吧。
魏尔伦没有再发出声音, 他出神的盯着终于从男孩手里讨要到蛋黄的狸花猫。
——森由纪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她信奉等价交换,只要付出足够代价就一定能从她手里获得想要的东西。这是种让人非常放心的品质,总不必担忧投资会赔本。
果然,没过几天禅院甚尔突然从横滨带了几个孤儿加急送到京都。看到妻子芽衣明显好转的状态, 青年大喜过望之下使出全副力气掉头跑回横滨, 没过几天又拎回奄奄一息差点没气儿的兰波和织田作之助。
“那个黑头发小鬼实在缺德到冒烟!差点被他坑死, 呸!”
最强□□也挨不住堪称洗地一般的重武器倾泻——横滨人实在是太疯狂了,相比之下大小姐显得既文静又娴雅。
“我相信你同样照我安排的那样给他留了点颜色看看。”
对于太宰的搞事能力,森由纪再了解不过。他们承认彼此实力的同时互相怀疑猜忌,没办法好好合作但又总能预测到对方的行动计划进而努力互扯后腿。
禅院甚尔笑着露出尖牙:“没错,滋味绝对好,够他躺在床上回味个把月。”
也不知道大小姐和那个黑毛到底什么关系,狠起来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等到刀比在喉咙上了偏偏又要留下一线生机。
“那就这样吧,至少这个月我不用再听他连讽刺带挖苦的声音了。另外,尊夫人需要的医生已经接受邀请,下个月就会从美国飞过来为她重新诊断,以及……恭喜您正式成为Port Mafia的一员,欢迎,甚尔先生。”
她向前伸出右手,禅院甚尔轻轻拍了一下。
有异能力【杯子】的治疗,伤员们很快就恢复正常活蹦乱跳。魏尔伦头一个拐了兰波天天往外跑,说是想找颗看得过眼的树带回来为圣诞节做准备。织田作之助则在看到自己收养的几个孤儿后沉默许久,抹抹脸敲开森由纪的卧室门邀请她一块出去走走。
“总觉得,如果现在不来找你,以后也许就再也找不到了。”
穿着沙色风衣的红发青年留给森由纪最多的印象,不是开车的背影就是摸鱼的模样。哪怕在俄罗斯,一水儿爆燃大汉包围下他也仍旧保持着神游天外的表情,谁也猜不准下一秒这人到底是会打着呼噜睡着还是会突然睁开眼睛警戒。
森由纪穿着朴素的日常衣裙,肩膀上披着出门前随便捞在手里的围巾。走在雾气缭绕的山间,露水慢慢凝结在发梢上形成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她笑着弯腰折了支蒲公英毛球拿在手里,转来转去替它抖掉那些吸了太多水分飞不起来的小伞。
“怎么会这么想?等京都这边的杂事处理完,我迟早还得回横滨,不可能找不到。”
少女孩子气的抬起胳膊上下挥动,蒲公英终于只剩下光秃秃的底座。
“……”
织田作之助追着很快就坠入泥土的蒲公英种子看了一会儿,忽然张嘴:“由纪小姐,我被开除了,是这样吗?”
“没错,织田。”由纪把手里的草茎扔开,声音甜得几乎能流出蜜:“你被开除了。我,Port Mafia驻俄罗斯分部最高负责人爱丽丝·维尔根特,宣布此刻将织田作之助逐出组织,永不录用。”
“那可真是不妙啊……组织惩处脱离者的手段想想就很痛。”他哑着嗓子微笑:“两脚外加三枪,劳烦您费力气。”
驱逐既是新生,那座漆黑色的大楼将永远对他关闭大门,里面所有人都被留在过去。从此以后立场相对,也不会再有机会开着车四处去替大小姐买她想看的浪漫。
所以说,今后大约也没什么再次见到她的可能了。
少女歪歪头,从围巾下取出克1洛1格拉开保险。枪声在山间不断回荡,平白无故吃了三枪的枫树抖掉一地红叶。她笑着伸脚出去轻轻踢了他两下:“养孩子可是件辛苦差事,我总算不必负担你那份远超贡献的薪水。”
“这个年龄重新求职有点困难啊……”织田作之助认真的开了句玩笑,森由纪也非常认真的给他出点子:“为什么不去问问神奇的安吾呢?他为了捞你,可是差点把命丢在欧洲。”
“回头一定要请他吃上一顿。”红发青年感慨道:“真不敢相信,一开始只不过从首领手里接了个看上去一点也不难完成的任务,谁能想到最后变成这个样子?”
大小姐从京都传给他的命令分散且零碎,彼此间很难看出存在什么逻辑,出于对她的信任他选择了照做,然后每次都能神奇的赶在正确时间到达正确地点遇上能力范围内的对手。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太宰突然出现,这使得拿着“证据”前来“清理门户”的中原中也可以毫无顾忌完全开启异能。兰波先生似乎与那位橘发少年有旧,在这种要命的战斗中频频犯下有失水准的错误。要不是最后那个黑发青年及时支援,说不定这位新晋干部会在太宰的劝诱下选择主动走向绝路。
说老实话,织田作之助也觉得太宰挨揍真不亏,这回他确实有点欠了。
半个横滨都被这场异能力者的大战给撕的破破烂烂,中原中也一举奠定自己Port Mafia战力天花板的位置。从棋面上看,大小姐接连损失了一个关系亲厚的干部和一个忠心耿耿的保镖,就连前男友也与她反目成仇,可以说是距离破产只差一步之遥。
然而实际情况嘛……至少她获得了两个超越者的完全信任与全力支持,还摆脱掉一个不适合继续留在Port Mafia的软肋。
但是森先生手里仍有一张足以决定胜负的牌——大小姐对母亲的感情深厚到令人意外。
“如果黑夜里只留下你一个人,难免太寂寞了。”他忽然兴起的感叹引来森由纪一阵轻笑:“想让我改换立场其实很简单,比如说织田你。”
她垂下眼睛,不让人看到自己此刻落寞的表情:“如果太宰要杀我或者你收养的那几个孤儿,织田,你只能来得及救下一边。你知道他肯定做得到,那么你选择救谁?”
织田作之助:“……”
这没法选啊这,选谁都不太合适。
不等他给出答案,就听到身边的女孩释然道:“看,你犹豫了,你会选择救那几个孤儿。但是出于道义,你又觉得置我于险境不太合适。对我而言,这是种相当难堪的境地,我宁可你别犹豫。”
“这世上大概只有维尔根特小姐愿意毫无保留的爱我,如果她没有精神失常的话。”她笑着抬起头,透过被雨水洇透的枫叶看向天空,“因为她是母亲嘛,本能和基因决定了她必须要爱自己的孩子。”
最后森由纪随性的挥挥手,机械般侧了下头:“没关系,作为总是被挑剩下的那个,我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应该习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