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掉,还是被种在这里,这两个选择对这盆才几个月大的多肉来说好像都太残忍了。
“种吧……”景光拍了拍他。
他们费了好大力气小心翼翼地把多肉挪到新的土壤里。正在砰砰拍土的时候,从宿舍楼那一头跑过来一个又壮又高的身影。
出来晨练的伊达航看着教工宿舍楼下蹲着的两个影子,还以为警校里进了贼。
直到警惕地跑到跟前,看见两个人同时抬头露出两双清亮的眼睛,他才发现这两个小偷长得居然还眉清目秀的。
而且还挺眼熟。
“你俩干嘛呢?”他诧异得声音都走调,“我还以为是偷内衣的小偷什么的。”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听见伊达航浑厚的大嗓门,赶紧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拽住他和他们一起蹲下。
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完毕,伊达航恍然大悟。
“来都来了,要不要干脆再种点别的?”伊达航问,“蒜苗小葱辣椒什么的。这样我们以后在宿舍偷着煮泡面还能加点料。”
这是个什么鬼才想法。
两个人震惊了。
“班长你这个主意……很不错啊!”
他们小声商量几句,然后打电话把还在宿舍里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二人组吵醒了。
五分钟以后,远远又跑来两个靓仔。
衬衫规整地别在制服裤子里,露出两双长腿,披着制服外套,警帽斜斜地搭在脑袋上。
手里还各自攥了一把小葱。
这对竹马的穿衣风格倒是吊儿郎当得相当统一,只是被两把小葱破坏了帅气的氛围。
萩原研二一走过来就无奈地抱怨:“虽然我知道我很受欢迎,但派我去贿赂食堂阿姨让她给我一把小葱什么的,是不是有点滥用我的魅力……”
他话还没说完,就和松田阵平一起,被景光和零一人一个捂上嘴拉到了花坛前。
打哈欠打到一半被降谷零托着下巴强行合上嘴的松田阵平:“……??”
他又没说话,为什么连他的嘴也一起捂上了?
他呜呜抗议半晌,直到听见伊达航在他耳边恶魔低语:“这里是鬼冢教官的房间底下。”才悚然闭上嘴。
五个人瞪着眼睛围花坛蹲了一圈,安安静静地辨认着鬼冢八藏的呼噜声。
确定教官没被吵醒,这才松一口气,用松田阵平随身带的小刀切掉绿苗,留下葱白的部分,往花坛里种。
没有条件去买种子,是景光提议用葱根将就一下。
几个人手长脚长的,每个人都占了很大面积,种着种着就开始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差点齐齐栽在花坛里。
“赶紧种!晨练赶不上也就算了,再不快点教官就起床了!”伊达航用气音催促。
他们这才停下。
最后晨跑的时候他们好歹是赶到了,只是略——微,有那么点狼狈。
鬼冢八藏抱着胳膊,冷笑连连:“这一身的土,你们昨晚是不是偷菜去了?”
鬼冢班其他人都习惯了教官每天早上惯例对这五人组的晨间问候,站得直直地听着。
松田阵平正了下警帽,嘟囔,“我们昨晚干什么去了不知道,反正你应该睡得不错。”
窗台底下被插满了葱都没发现。
他吐槽完就被降谷零和萩原研二一人踩了一脚。
左右脚同时中招,小卷毛很生气。
“Zero!我可是为了你专门早起借葱啊!”开始晨跑的时候,松田阵平用一种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委屈的语气怒道,“我不管,你得请我吃饭。”
“啊,那我也要。”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举手。
伊达航顺势插话:“我也是。”
诸伏景光轻声:“那Zero我不要你请我吃一周食堂了,我们周末一起出去吃吧。”
“好耶!那去吃火锅!”
“烧肉!烧肉!”
“寿司也可以!”
“谁跑第一个听谁的!”
降谷零看着他们闹哄哄地跑远了,沧桑地开口:“景,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诸伏景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Zero,你不跑吗?那我要跑了,因为我想吃中餐。”
“我也要跑。”降谷零眼神一变,“我要吃西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始加速。
被远远甩在后面的鬼冢班其他人:“……”
又是习惯性看着这五人背影的一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从第二圈就开始加速了。但跟着他们已经成了种习惯,剩下的人深呼吸一口气,全员咬牙撒丫子狂奔起来。
“冲呀啊啊啊——”
鬼冢班的怒吼转眼间响彻整个操场。
警校其他班:……卧槽……
鬼冢班真的是一群大猩猩吧!
⚹
奈奈生隔天上线时发现有个人在生闷气。
“零?”
“你怎么啦?”
“Zero?”
奈奈生叫一句,降谷零就默默往另一个方向撇过脑袋。
亏得他还真能靠听声辩位发现她视角停留在哪……
奈奈生欣赏着他的高难度操作,觉得她崽打游戏一定也是一把好手。
或者说因为相处太久了,不只是她,连零都对这个游戏的系统很熟悉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郁闷,奈奈生饶有兴致地在房间里找起线索。
因为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所以她完全把这当作了一个小支线来做。
“啊,零,我的小盆栽去哪了?”奈奈生东看看西看看。
还在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安静的降谷零缓缓回头,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是被无视了。
他嘴角抽了抽。
等有一天见面了,非得讨回来不可。
——
某天忽然发现降谷零背着她点了种植技能的奈奈生:“?”
某天忽然发现窗台下面居然长出了葱的鬼冢教官:“??”
第54章
降谷零请客吃饭的问题最终被解决了。之前刚搬来警校的时候任务结算给的5万日元购物券奖励,他还一直攒着没用,刚好可以拿去付账。
“我还以为这种购物券只能用来买家电什么的。”被奈奈生提醒之后,降谷零翻出被压箱底的纸券,看着上面金灿灿的数额和底下一行小字备注。
【可用于任何消费场合……】
太神奇了……
这是什么大财阀推出的奖励券吗?
“我给的购物券和普通的肯定不一样啊。”奈奈生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她还想说什么,看见降谷零推回收杂物的箱子,又顺手将另一个箱子也从床底拖了出来,笑容就收了起来。
“零……”
奈奈生眼睛紧盯着降谷零面前的纸箱,看着他将上面的胶带揭下。
“我之前去把剩下的钱还完了。”降谷零说,语气挺正常,抬头看一眼书桌上和父母的合照,又低下头接着撕胶带,“不是答应了还完之后就告诉你之前的事情吗?”
奈奈生一直没再找到合适的时机问,没想到降谷零自己提起来了。
他不会食言,答应过她的就真的会努力做到。
之前为盆栽烦恼半天,也是因为答应过她要照顾好它们。
虽然那基本是被她半强迫着接受的委托。
降谷零打开纸箱,那些从游戏初期就一直伴随着她的谜团终于展露在她眼前,却远比想象中的平平无奇。
纸箱里收着一些旧衣物,还有剃须刀、书本一类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搬家时留下的杂物,被悉心收好,整齐而一丝不苟地叠放着,看着就很有降谷零收拾东西的风格。
原本的三个箱子里的东西收并到一个里,也并没有看出杂乱,搬家那几天奈奈生几乎一直挂着,也不知道零是什么时候趁她不注意整理好的。
只挑了一些?
奈奈生想起零那三个箱子。
原本的小公寓里属于零的那些东西,加起来可能都放不满三个纸箱。
奈奈生听着降谷零表面风平浪静的描述,只想叹息。安静地听零继续讲。
“啊,这里有相册。”降谷零翻出一个旧相簿,“要看吗?”
“要……”
降谷零于是把相册摊在地上,翻开给她一张张讲。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比起降谷零那本,这本属于他父母的内容少了很多,且大多是和零一家三口的合照。除此之外,占据篇幅最多的就是每年同学聚会的合照。
“我爸妈都是东都大学毕业的,他们一直对此很引以为豪,我爸爸一度想让我也去上东大来着。”
降谷零摸着鼻子,指了指照片上举着酒杯笑容灿烂的一群人。零的父母也在其中,两人紧紧靠着,显然关系亲密。
“这些人其实都是他们大学期间网球部的朋友,专业都不一样。但关系很好,每年几乎都要聚会。”零解释。
“原来你打网球也和你父母有关?”奈奈生若有所思,看着相册,又笑,“不过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打网球的诶。”
照片上的一群中年人里,男人大多大腹便便,只有零的父亲和另外少数两三个还维持着不错的身材。
“不过东都大学毕业的,后来应该都身居高位,缺乏锻炼也很正常。”奈奈生又自己找到了解释。
降谷零:“嗯,我爸妈都是在企业里做技术研发的,饭局没那么多,而且平时还有时间锻炼,其他人估计比他们忙得多。”
他提起父母的公司,脸上原本还算轻松的那一点笑意也消失了。
奈奈生想起降谷零之前和她提过,他欠的那笔钱就是和他父母的公司欠的。
“那笔钱,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小心地问。
降谷零已经料到她会问,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开口:“葬礼结束之后没几天,我父母的公司就派了律师来家里,说他们涉嫌泄露公司研发中的技术机密,应该是不小心泄露的。但还是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所以他们要求我用父母的财产作出赔偿,不然就要打官司。”
“遗产加上房子,差不多刚好够,剩下的一百万,他们没要求我加利息,靠打工慢慢偿还就好。”
“我那时候没心思考虑那些,我家亲戚帮我看了他们提供的种种证明,最后劝我照做。说是如果上了法庭就会很难办,对我父母的名声也不好。”
降谷零说着就有些疲惫,他懒得回忆这些,其实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所以我最后就交给他们处理了。”
奈奈生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她低头看箱子里的东西,里面有几样首饰和手表。
都是相当知名的奢侈品牌。
哪怕是二手,如果把这些卖了,应该也足够还上那一百万。
零大概是舍不得。
遗产继承人确实有偿还债务的义务,可这笔赔偿的数额,是不是太过刚好了?
简直就像刚刚好卡在了降谷零的可承受的极限上,不至于让他走投无路,又能恰好将他父母留下的所有财产卷走。
最重要的是,泄露公司机密是不是确有其事?
降谷零当时还只有17岁,哪怕现在19岁了,在日本法律上也还是未成年人,这种事交给亲戚处理很正常。
但奈奈生想起零那群至今一次都没出现过的亲戚……怎么总感觉,并不靠谱呢。
她没有将心底的怀疑说出来。他们毕竟是零的亲人。
可那起车祸发生之后没多久公司就来索要赔偿,这未免太刚好了。
奈奈生强迫自己不要阴谋论,也许是因为他们在零的父母遗留的材料中发现了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多想。
降谷零恰好在这时从箱子最下面翻出一部旧手机。
奈奈生看见降谷零的动作明显滞住了,看着那部手机,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降谷零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将手机递给奈奈生。
“这里面,是我当时叫过救护车和报警之后,在他们来之前拍的照片。”
奈奈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是案发现场的照片!
她没有立刻接,而是小声反问:“我可以看吗?”
“可以……”
降谷零靠着床坐在地上,抓了把后脑的头发,“这起案子上了很多次报纸,你如果真的想查,其实也能查得到。”
奈奈生小心翼翼地接过,长按开机。老式手机的电池相当能打,居然这么久了还能打开,里面剩了一格的电,她不敢浪费时间,连忙打开相册。
最下面有大概二十几张照片。
她从第一张开始看起,越往后翻,心越凉。
她明白零为什么要换手机了。
这样的照片存在手机里,大概光是无意间看到都会让人产生窒息感。零当时是怎么想到要拍下现场的呢?
照片里明显是事故发生后的画面,似乎是深夜,周围居民区的灯都亮得稀疏,只有头顶的路灯提供了一点光亮。
天上纷纷扬扬落着雪片,地上也铺了层白色,在东京难得见到这样大的雪。
雪地会让更多痕迹得以留存,但也会掩盖痕迹。
这大概就是降谷零想到要拍摄的原因。
奈奈生数不清今天第几次想要叹气了。
零他居然能在这种时刻依然保持头脑清醒……
再往后翻……
其中有一张远远地拍了那条路的全景。
是一条不算宽敞的小路,仅够一辆车通行,如果有车高速驶来,大概连躲都没有地方躲。零的父母当时面对的,是让人光是想象都会感到绝望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