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孙辈的子女都赶回来了。余红和女儿一块过来的,余红问我母亲送葬后的酒席怎么安排?我说不收任何人的帛金,没有安排酒席。她说她先前送了很多的人情出去了,她把消息告知同学和朋友后,人家把帛金都交给她了,怎么办?我说你自己安排人家去吃饭吧,我不参与。
母亲火化后的骨灰送往西河镇与父亲同墓。灵车路过村庄时,大哥提前安排老家的亲戚在道路两旁摆满了鞭炮,那一声声的脆响刺痛着我浑身的肌肤和神经,我抱着母亲的骨灰心酸不已。
安葬好母亲后,我把燕子给的钱交给大哥,对他说二哥手头不宽裕,姐姐已是外家人了,母亲的丧葬费只能由我贴补一点。大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勉强收下了。
按照大哥的意见,母亲刚去世,我们都要在家呆几天,我也留在大哥家住宿。大嫂觉察到我与余红的关系似乎有些异样,便问我怎么回事?我对大嫂说了实情。大嫂长叹一声说:“有些事我们也不清楚,不方便过问和干涉,你要照顾好孩子,也要保重自己。”
袁领导打电话我,说想谈谈浦海项目的事。我说我回到桃阳市了,可以见面聊聊。袁领导问我怎么突然回来了?我说见面再说吧。
晚饭时,我对大哥说我要出去吃饭,大哥说我们有孝在身,不能随便进人家门的。我说在餐馆吃饭。
到了袁领导约定的餐馆,没想到董总也在,我和他握手打了招呼。他原来的三七分发型剪成了平头,脸上皱纹明显增多,人很清瘦但精神尚好。
袁领导问我:“没听说你要回来呀,怎么回事?”
“我母亲去世了,前天已经下葬,我大哥说丧事简办,所以没有通知亲朋好友。”我回答说。
“哦,这样啊,那就节哀顺变吧。老人嘛,这是顺条路。”袁领导安慰我说。
“你还好吧?什么时候出来的?”我向袁领导点点头后,问董总。
董总的手在脑袋上摸了两圈,不好意思地说:“有小半年了吧,刚回来时,还是有些不适应。现在和老婆在同一家企业干活,勉强维持生计,两个孩子也都中途辍学出去打工了。谢谢你当时寄钱给我啊。”
我摇摇手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袁领导接过话茬说:“今天就是想和你聊这事啊,我看了项目的规划设计方案,不错!符合当前的农村产业政策,运营思路和盈利模式是可行的。我对这个项目很有兴趣,但我是体制内的身份,角色转换可能需要一个过程。关于董总呢,我有一个想法,能否把他一块带过去,他虽然做生意失败了,但毕竟做过老板,在经营管理上还是有一些实战经验的,再加上前几年他在狱中一直坚持学习企业管理方面的知识,思想观念并不落后。”
“我们是同学,又是多年的知心朋友,董总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我始终记在心里,我肯定想帮他。不过我得先向老板汇报,并征求他的意见才行。”我对袁领导说。
“没事没事,也不能太让你们为难,看人家老板的意见吧。”董总边说边站起身为我和袁领导添酒。
袁领导遮住酒杯说:“够了够了,我都好长时间不喝酒了,今天是我们弟兄相聚,我才表示表示。”
“我对你前面所说的角色转换,还有点不太明白?”我问袁领导。
袁领导停住手中的筷子说:“组织上对我们到企业任职是有明文规定的,但我可以去浦海市疗养身体,以顾问的形式协助项目建设。如果你们老板觉得我‘顾问’得还可以,真心实意留我,我再回来办理相关手续。”
“呵呵,还是你精明啊,进退都想好了。”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吃完饭分手时,我对袁领导和董总说,我返程时会去武汉面见何老师,让他们等着我的消息。
次日,大哥说大家手头都有事情要忙,各自可以返程了。女儿已提前回武汉了,我把姐姐和姐夫送到车站后,去商场买点地方特产,准备带给燕子一些家乡的味道。路上接到何老师电话,他说他在桃阳市区,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了他商场地址,他要我在门口等一会儿。
很快,何老师的车就到了。他下车问我母亲病情怎样了?我说已经下葬了。何老师“哦”了一声说:“你嫂子这几天在家忙事情给忘了,她昨天才告诉我这个消息,没想到来迟了。”
我递给何老师一支烟:“没事,我们连老家的亲戚也没有通知。”
“你什么时候回浦海呢?”
“我看明后天吧,我原准备到武汉与你见面后再走的,你现在过来了,刚好我把几个事情向你汇报一下。”我把浦海项目的前期筹备工作和高管人员配置的想法,以及袁领导和董总的情况都给何老师作了口头汇报。
“嗯,市里的批文已经发到了区里,我下周回一趟浦海市,把政府部门的衔接关系理顺后,就由嫂子带着你们按计划展开工作,人员招聘这一块根据项目进度逐步补充,包括项目竣工以后的管理和运营团队,原则是以德为先、任人唯贤。你刚才说的这两个人,我看可以先暂时这样安排,由袁把控项目的整体建设计划,做好现场监督、指导和协调,保障项目施工有序推进,不打乱仗。至于董呢,让他协助嫂子管理采购和原材料进出,你还是负责综合事务、品牌宣传策划、对外联络这一块工作。关于其他的高管人选和各岗位的薪资标准,你先做好方案,等我回浦海市时一起敲定。”
“那是不是可以通知袁和董与我一同过去呢?”我问何老师。
“可以啊,你替他们买票吧。另外,你大哥一家回来了,我本应该去看看他们的,但我现在还有其他事,你帮我带点礼品给他们。”何老师说完,要司机把礼品拎给了我。
何老师走后,我连忙通知了袁领导和董总。我们商议后,决定后天一起乘坐动车出发。
返回浦海市的头天晚上,二哥做了一桌子菜,为大哥一家和我饯行,二哥端着酒杯说:“你们明天都要回去了,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浦海,一北一南,我在中间,祝你们一路平安,顺利到达。”
大哥喝了一口酒说:“唉,母亲走了,我们再回来的次数就很少了。我这个房子呢,就先放着,你有空过来帮忙开开门窗透透气,以后我和大姐也要落叶归根的。”
二哥说:“嗯,我会定期过来打扫的,你和大姐在北京保重身体。”
“你们有时间去浦海玩玩吧,我们那边的项目马上就要动工了。”我把何老师的项目情况简单地和大哥说了说。
“那你就不要再东跑西颠了,静下心来跟着何老师好好干,人家待你可不薄,千万不要计较眼前利益和得失。这些年你能有所成绩,不是你有多大本事,是何老师帮你奠定了基础,时代给了你机会。人呐,要知足、要珍惜、要感恩,不要得意忘形,把自己看得了不起。等有时间我和大姐去看看你。”大哥告诫我说。
“是啊,如果没有时代的改革,我和老幺走不出农村,我们沾了改革的光,也感谢大哥大姐把我们带进了城市。”二哥随声附和说。
第二天早上,我与袁领导、董总在桃阳市高铁站会合后,先到了武汉,再转乘动车前往浦海市。
与我当年第一次到浦海市的路途相比,现在的交通便利多了,“和谐号”平稳快捷,明净的大玻璃窗,视野开阔,沿途风景一览无余。我偷偷给燕子发了信息,告诉她,我给她带回了家乡的味道,还有家乡的故事。
动车一路飞驰,舒适且安静,看着袁领导和董总俩人相谈甚欢与喜笑颜开的样子,我想起了多年前我在绿皮火车上的孤寂情形……
半生累,隐居山水,浮名随风散;同门聚,推杯换盏,悄然成云烟;谁伴我, 一世风情,此生长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