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思当然能听懂她话里的偏向性,几乎是默认加坐实了和纪霖深之间非同寻常的关系,更气急败坏了。
她向来忍不了纪霖深身边有别的女人,就连很多公开场合上,好多女人多看了他几眼她都气得要命。
她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跟纪霖深生米煮成熟饭。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机会。
纪霖深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不会让自己迷失,他仿佛永远清醒,永远自控。
但她没有料到,他会让温蔷趁虚而入。
她不知道这女人是用什么手段达到的。
这时,资料库的大门再次打开了。
咯吱一声闷响。
两人同时看过去,纪霖深站在门口。
纪霖深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来,眼神里的凌厉让裴思思即刻噤声。
她并不敢在纪霖深面前放肆,因为他从来不吃她这一套,几乎从来没有纵容过她。
除了那一次,唯一一次在会议室,她第一次见到温蔷坐在纪霖深身边翻译的那一次。
纪霖深确实没有理会她,直接掠过她,转头对身后的陈助道:“派车送裴小姐回去。”
语气冷硬,毫不顾惜。
陈助听命将裴思思送出了公司大门,路边车辆已经安排好了。
裴思思坐上车,还为刚才的事又气又闷。看到陈助站在车门外,即将关门时她叫了他一声:“哎,你不是说纪霖深对温蔷不太好么?”
那怎么纪霖深反而帮她?
陈助轻咳了一声,圆滑又含混地说那他也不清楚了。
看到车辆逐渐驶远,陈助转身进了大楼。
他没说完整的话是,他们老板只容许自己对温小姐不太好。
资料库里只剩下纪霖深和温蔷两人。
这片区域空旷又静谧,周围都是一排排书架和厚重的资料合集,还有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天窗照射进来的光束中浮浮沉沉。
“纪霖深。”温蔷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纪霖深看着她,等着她的话。
“我不当小三。”
纪霖深眼睫缓慢眨了下,像是在思考她这句话,一时没有回应。
但温蔷没有再解释更多。
她可以做情人,但不做小三。
她认为纪霖深是懂这两者之间的区别的。
当天晚上,温蔷回家后,按部就班做饭、吃饭、练习、洗澡。
仿佛丝毫不受白天的事影响,她有自己的生活。
但终于,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还是拿起了手机。看幕上一片空白,没有一条消息。
纪霖深并没有联系她。
她没有动,屏幕渐渐暗了下去,映出她染上晦涩情绪的双眸。
第二天,温蔷照常去了公司。
在工位上忙碌到九点,她起身拿着杯子去休息区接咖啡。
忽然,被一个急匆匆奔跑过来的身影撞到了。
是实习生小文。
“啊,蔷姐,抱歉。”小文连忙道。
“没事,什么事这么急啊?”温蔷随口问了句。
“主管刚才交代我说赶紧把预定的会议室改成最大的那一间,而且配置的茶水饮料都提升到最高级别的接待规格。”小文说着又往前跑边嘟囔道,“所以我现在赶紧出去买去,让那边送都来不及了......”
“为什么?”
“因为最大的甲方爸爸来啦!”小文已经跑出十米开外,回头喊了一声。
温蔷愣了下,思忖着她的话。
忽地一行人映入视野。
她几乎是一眼认出了纪霖深。
他走在前方,旁边是文星翻译的老板,还有一些重要部门的主管。
他们并没有停留,直接进了电梯。
但临进去前,纪霖深的视线掠过她这边,但未做停留。
温蔷捧着咖啡杯,在原地呆愣了半晌,然后疑惑地去找了秦琳,这才得知致远科技那边是来签约的。
上次只是试签了八个月,现在快到时间了。因为对文星的翻译服务非常满意,所以专程过来谈续约。
这个......
温蔷依旧觉得有些疑惑。虽然这个理由也说得通,但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这时,她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来休息室。】
是纪霖深发来的消息。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他这才联系她。
温蔷不紧不慢地去了休息区,接了杯咖啡,这才乘坐电梯去了五楼。
她第一次见到了自家公司的大老板,竟然就在电梯口等着她,见她一出来便开始交代:“纪总说想见见你,因为一直都是你为他提供翻译服务,说要好好跟你谈谈下一步合作的事。”
说着示意让人带着她去休息室,没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了几句:“好好谈谈,要有规划有条理,展现我们公司译员良好的精神面貌。这次续约对方可是给出了大手笔......”
温蔷应付了两句,敲门走了进去。
纪霖深站在里面,斜靠着桌边,见她进来直接两步走了过来,开门见山直切主题:
“裴思思的父亲是给了我启动资金,但这些年,我已经连本带利还回去了。所以我并不欠她家什么,即便是在商言商,我也做到了仁至义尽。”
温蔷不明白他长篇大论说这些是为什么,微昂着头,默默地听着。他生意场上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最后,纪霖深顿了下,道:“她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这才是关于她的。
温蔷眨了两下眼睫。
她知道,以纪霖深的行事风格,如果他都这么说了,那么一定是处理好了。
确实,纪霖深昨晚去找了裴思思。
他的来意很明确,言语毫无赘余,也表达得很清晰——让她不允许再去找温蔷的麻烦。
裴思思气极,一时也忘却了对他的畏惧,声音变得尖利了起来:“你别忘了,是我父亲帮你,你才有今天。”
纪霖深神色淡漠:“我不否认裴先生的资助。但是裴小姐知道是以什么方式进行的资助么?或许你听说过对赌协议?”
对赌协议,本来就是双方两清的事,并不存在单方面的恩惠。
但是顾及当年,不管怎样,纪霖深还是给足了裴思思父亲知遇之恩的面子,甚至在后续的很多项目中都让了利。
他也从来没有拿这件事在裴思思面前说什么。尽管这些年来,她一直以恩人的女儿自诩,提出诸多无理的要求,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置喙。
因此,第一次听闻此事的裴思思哑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一直以为,父亲当初是无条件资助纪霖深的。因为在家里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听父亲提起过,说纪霖深这个青年多有商业天赋,能力多么出众。
但她从来不曾听父亲谈到,他是以对方风险极大的对赌协议的形式进行赞助的。
如果纪霖深那边出一点差池,就意味着他一辈子背负上巨额负债,可能永远都翻不了身。
震惊之下,裴思思的身子轻颤起来,视线也失去了焦距。不知是为纪霖深当初所冒的风险,还是为从此失去了再缠着他的把柄。
忽地,耳边隐隐约约听到纪霖深疏冷的声音,再次强调了他的来意:“所以,如果我再发现你去找她的麻烦,那么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裴思思猛地抬头看向他,看到他看她的眼神里淬了冰,毫无感情。
其实从第一眼见到纪霖深起,她便知道这个男人,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奉迎她,为她鞍前马后,唯她马首是瞻。不管是贪图她这个人,还是贪图她家的财富和她爸的地位。
她见识了他的偏执,他的韧劲,他的阴戾。
别人不能做到的事,他都能做到。而他想要做到的事,他便一定能做到。
不管用什么方法,无论用什么途径。
甚至于有时候那些手段,也会让她不寒而栗。
但每每就是这种时候,也是他魅力最大的时候。
他的运筹帷幄,他的挥斥方遒,他的意气风发。
她忍不住被他吸引,渐渐变得无法自拔。
但每次出现在他身边,种种迹象都在提醒她,他并不喜欢她。
这一点,会从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中流露出来。
只是她极力欺骗自己,去忽视这些。
但她却忽视不了他对温蔷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
因为一点一滴,都在说,他喜欢她。
他也同样无法自拔。
纪霖深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等温蔷回过神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走出了休息室门外。
外面文星翻译的总裁和主管级别以上的人都围拥上来,将他送至一楼大厅,又送到车门边上。他走得很急,简单跟周围送的人致意了一下就坐了进去。然后车启动汇入车流中,飞驰而去。
看起来,像是后面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齿轮运作起来,一刻不得耽误。
温蔷站在二楼的窗边,手里捧着咖啡杯沉默地看着。
直到那辆轿车消失不见,她这才逐渐反应过来,纪霖深为什么这么忙还会亲自来签协议?
文星翻译的外包合作对于致远科技来说只是一个体量微不足道的小项目。这样小的一件事,完全可以派任何一名主管来都行。
蓦地,她的手指在咖啡杯上轻点了下。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可能的猜想。
有没有可能,他如此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专程来给她说明裴思思的事。
就只是为了,让她放心?
第31章 游戏
她有没有也想到他。
但这个猜想也就在温蔷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没有细察,也没机会细察。
因为纪霖深来文星翻译后,紧接着就去德国慕尼黑出差了, 一去就是一周。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 原来那天纪霖深行色匆匆,是因为要赶去机场,申请的私飞航线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起飞。
他真的是见缝插针来了一趟。
这段时间里,温蔷继续忙于自己的翻译工作。
秦琳交给了她好几项任务,现在是多线并进,从早上到公司一直留到晚上□□点才回家。有时候全天都在在准备需要的会议资料, 连饭都顾不上吃。
当然, 也顾不上同纪霖深联系。
周三的晚上,温蔷又留下来加班。等到她忙完一阵子,抬头看到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了八点二十。
她呼了一口气,打算暂告一段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拿起手机的时候, 忽然看到上面已经有七八个纪霖深的未接来电了。
她微挑了下眉,停下拿包的动作, 直接拨了回去。
对面很快接了起来, 语气不太好:“怎么不接电话?”
说话间背景音中的喧嚣声逐渐变小,纪霖深像是快步换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我又不是语音答话机器人,你随时打来我就随时能接,我也有工作要忙的。”温蔷不满,然后又问道, “你是有什么事么?”
纪霖深没有回答。
其实他很想说, 没有事就不能打电话?
而且, 她也不主动打个电话。
但他沉默了一秒, 想了个别的理由岔开。
两人又聊了几句其他的。
夜风在周遭打了个转儿,吹得人身上发凉。
最后,似乎是实在没什么话可说了。
纪霖深敛眸:“挂了。”
“嗯,挂吧。”
“......”
手机屏幕刚暗下去,身旁就有个说话声传来:“怎么自己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打电话啊?也不让哥几个听到。”
他回头,见是从包厢里出来的曲凌。
听说纪霖深刚谈成了一个项目,还是之前未涉足的领域,这帮正巧也跑德国来看球赛的哥们闹着一定要为他庆祝一番。
说是庆祝,其实也就是找个由头吃喝玩乐顺便记在他账上。今晚相约来了这个酒吧,刚才一帮人正在里面边看球边闹着。
纪霖深将手机收起,道:“没什么,就是打电话问问情况。”
曲凌看了他一眼,笑了。
他知道这个电话一定不是公事,要是公事没有老板撵在下属后面追着打电话问情况的,更何况是纪霖深这种管理风格强硬的老板。
这么说来,就只能是问某个人的情况了。
“纪总什么时候金屋藏娇了?都不舍得带出来给我们看看。”他调侃道。
纪霖深垂了垂眼,沉默片刻,忽地说:“你又不是没见过。”
曲凌明显有些惊讶,似是脑中盘旋了一阵,猜到了某个答案:“不会是.....”
纪霖深小幅度点了下头。
“真是那位温小姐啊!”曲凌叫道。
“除了她还有谁。”纪霖深往窗户方向转身,手撑在栏杆上,淡淡道。
曲凌又摇摇头,唉了一声:“你这人啊......”
他知道,表面上对人和事都很疏冷的纪霖深,实际上内心有着很深的执念。
他是一个不会轻易放手的人。
之前创业初期,他们合作了一次投标,那是纪霖深第一次自己承接项目。
自从笃定要拿下这个项目后,纪霖深亲力亲为地一次又一次调整规划,不厌其烦地精确预算。最后他在这兄弟的电脑上看到上百个投标书版本时,简直都要跪下了。
项目自然以绝对的优势拿下了,也成为纪霖深创业的根基。
然后他开始涉及其他领域,逐渐将投资触角蔓延向各处。
曲凌曾经质疑过,会不会盘子铺得太大了。
但也是现在才明白,那是因为当时的纪霖深不确定温蔷以后会从事哪个领域,所以他才要无限扩张布局让自己更强大,以便无论如何,都能够牢牢地抓住她。
因为,他是一个不会轻易放手的人。
这样想着,曲凌又问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在一起了?”
纪霖深没有正面回答:“算也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