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拿魔尊来压我,魔尊只说把人带到九间炼狱,可没说让你动刑,也没让你扣下他的饭食。消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用了,竟然也用这种手段。”消水细长凤眼斜睨着消踪,嘲讽道。
“消水,你想管九间炼狱的事,那也要先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消踪说着,直接祭出法器朝消水攻去。
消音是六大护法之首,但在这六个人中,武力值最强的却是消踪,消水并不是他的对手。她拦不住消踪,也没办法硬闯进去,最后只得无奈离开。
魔尊不在,消水只得一边给自己最信任的消音传消息,一边拦着消踪再往九间炼狱去伤害那人。她相信自己的眼光,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她不愿看着少年就那样死在九间炼狱。
很奇怪的,在偶尔清醒时,少年发现身边会出现一点儿干净的食物和水,这让处于绝望中的少年重新焕发出了新的希望。可是……他却什么都吃不下了,吃了就吐、不吃也吐,明明又累又饿又疼,可就是吃不下去。
消水看着日益消瘦的少年,却也没有办法。自己打不过消踪,消声受伤待恢复,消弭跟魔尊去了边境,消音也不知收到自己的消息了没有,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眼下除了偷偷照顾着少年一些,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誓天并没有在边境城逗留太久,对方之前本就是偷袭,又有人里应外合,这才破了城,但在誓天的手下,却是连十天都没有撑住,便溃败而走。
只是,很不巧的,在敌方溃败逃窜之时有众多残存物散落下来,誓天又一次在里面发现了少年的笔记。
好像是自己太多自信了!
看着手里的残卷,誓天眉头紧锁,难道自己真的就不如那宿耿吗?他们有年少时的情意,而自己呢?当时少年深陷囫囵,无处可借力,而自己的出现,算是恰到好处地解了他的难处;而且,当日求娶,也是自己一味强势,逼的九重天众人不得不点头,那他呢?会不会也会说觉得反抗不了自己,这才答应与自己成亲的呢?
这……算是自己将人强抢进了六域的吧!
再反观自己,比少年老了数十万岁,虽说年龄于自己来说只是个数字,但他呢?也会这般认为吗?不但老,还没有宿耿会逗少年开心,婚后也没有好好陪他……
再次回到六域,誓天心中依然怒火冲冲,但不是为少年和宿耿可能有染之事,毕竟仔细一想,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能让少年喜欢的。
他气的是少年对魔族的背叛,眼前一张张地证据摆出来,看着上面熟悉的字体,最后还是吩咐对等在下首的消踪,让他将少年带来书房。
九间炼狱内,消踪看着趴在地上如同一只臭水沟里的老鼠般狼狈的人,吩咐身后的心腹宫娥上前为少年仔细梳洗,又拿出干净衣物换上,遮掩了少年身上那数不清的伤口。
誓天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少年,多日不见,他的脸色越发地苍白了,身体也是瘦弱到好似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似的。即便知道这个人背叛了自己,可看到他这幅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心痛。
少年看着坐在桌案后的人,连日来被折磨的没有丝毫光彩的眸子里终于绽放出一片笑意,笑着红了眼睛:“你终于肯见我了。”
他终于愿意见自己了,他终归还是相信自己、愿意听自己解释的。
“誓天,那天我……”
“小天,你可认得这些。”誓天不欲再与之多言,直接将手上的书信扔到少年面前,然后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
少年不明所以,忍着不适,俯身捡起地上的书信来看。神色从最初的疑惑到不可置信,再到气愤。这些书信里有两封确实是出自他手,当时宿耿受伤握不了笔,便请自己代笔替他朋友写两封信,却没想到这也是他的计划之一。
“这两封确实是出自我手,但却是宿耿骗我写的。他那时有伤在身,便要我替他代笔,为朋友写两封书信。”少年紧紧攥着手里的书信,看着誓天一字一句认真地解释。
“同床共枕这么久,我竟不知道你也能这般巧言善辩,代笔?你以为本尊是傻子,会信你这般说辞吗?”誓天看着少年的眼里满是失望,拿过少年手里的信件,痛心道:“因为这些,消影战死在边境城,消声一身修为尽散,只留下一条命……”
消影战死了?那个每天都笑哈哈的小少年……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自己把宿耿带进了六域,也是自己将人留下来的,这才给了宿耿机会,才有了这些事。
只是……原来竟是不相信的吗?同床共枕这么久,他是不是从未曾相信过自己?少年看着眼前面带怒容的人,苍白的脸坦然地看向誓天:“所以,你是来向我求证的,还是来给我定罪的呢?”
“你……”誓天没想到少年会这么说,一时间有点懵,张口却说不出老反驳的话,少年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若是定罪,魔尊打算如何处置我?”他一个人在九间炼狱苦苦挣扎,终于撑到这人愿意见他,原以为是相信自己,可现在才知道,根本就不是。
没有信任的爱,谁能说那是真的爱呢?
而誓天看少年这般不在意的样子,心头的火越燃越旺。他这是什么意思?直接认罪吗?难道自己在他心中就真的这般没有丝毫地位可言,还是说,他是看准了自己喜欢他,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誓天只觉得心累,即便到了这般地步,他还是舍不得真的将他治罪。最后也只得再一次将人丢去了九间炼狱。
第17章 离开
待所有人退去后,誓天脱力般跌坐在靠椅上,整个人都没有了往日里的意气风发,见消水进来,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子,“事情办得如何?”
“回魔尊,已经处理好了。”消水难得有个正经的时候,面色恭敬地回道。
誓天察觉到消水的反常,诧异道:“可是有什么事发生?”能让消水露出这副表情的,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消水无事,只是……魔尊打算一直将尊后置于九间炼狱吗?”
又是他!
誓天对着自己的这个手下,难得厉色道:“消水,这是本尊的家事,不要插手。”
“魔尊赎罪,是消水僭越了。”
女人的感情总是细腻的。消水看得出誓天的挣扎,也看得出少年的失望,只是局中人能看到的,永远都只是自己心中想看到的那一部分,任凭他人如何劝说。
消水躬身退了出去。算了,待魔尊冷静一一些后,再去劝说吧,现在劝了,可能会适得其反。至于消踪做的那些事……毕竟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大家感情都不错,而且消踪他也不容易,消水并没有告状的打算。
再一次回到九间炼狱,少年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若说上次还苦苦挣扎着等他来见自己、相信自己,可如今,他已经不需要他的相信了。
人,有时候是要认命的!
消踪看着呆坐在地上好似没有了灵魂的少年,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地向少年投去,这一次过后,魔尊总该对他死心了吧!
消水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做不了什么,所以她一直在等消音回来。可在此期间,誓天又一次离开了六域,也不知去了何处、何时归来。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好机会了!在誓天走后不久,消踪也一言不发地出了六域。
黑暗中,消音和消水悄无声息的潜入九间炼狱。看着眼前陷入昏迷的少年,消音实在是难以想象这就是当日自己奉命从青草苑里接出来的人,虽然那时少年很是清瘦,面色也是暗沉的土黄色,但也比现在强多了啊!
堂堂魔界,怎的就将一个堪称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折辱成这样?
面前的少年,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还有些已经干透了的血迹留在上面,形成一个个血痂;柔顺黑亮的头发上满是泥污,一团团地打成了结;脸色红肿青紫,嘴角还破了好大一块儿;原本漂亮的指甲被尽数折断,鲜血淋漓……
消音抓着少年的手腕探脉,消水在一边着急地询问着:“怎么样?他最近一直吐,吃的也不多……”
“先离开这里。”消音的脸色非常难看,拉着消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一片黑暗,没有人知道他们来过。
到了外面,阳光普照的地方,消音的脸色才好了一点儿,转身郑重地对消水说道:“他不能继续留在那里了,必须想办法把他送走。”
“送走?可是……”之前少年怎么都不愿离开六域,所以才会被魔尊下令关在这九间炼狱里头,而现在,他们要将人带走吗?
“他怀孕了,再不走,就是一尸两命。”消音看着消水,态度坚决。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初那个明媚耀眼的少年,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他和魔尊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自己管不了,至于那些说他背叛的证据,往后他会亲自去查的。若是真的,那魔族军中自然有军法处置,是该杀头还是要剔骨,全由军法定论,却断没有将一个孕夫不明不白地扔在那种地方,既不核实罪行也不妥善安置;若是假的,那便是为魔尊,在他们魔尊未来的小主子与其生身之父面前留一线。
“怀孕了?”消水的脸色也由原来的担心变成了愤怒。消踪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竟然这般对待一个怀孕的人,怀的还是魔族未来的少主。
“对,魔尊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心神已乱,怕是一时之间难下决策。九间炼狱这边有消踪在,咱们又插不上手,所以要想保住他,就只能送他走。”
送他走,保住少年的一条命,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可能便都有可能发生。
昏昏沉沉中,少年只觉得头疼的厉害,不知道他们又想对自己做什么。不过,不管做什么他都已经不在乎了,也不会再傻傻的等那个人出现了。
万籁俱寂的松林里,高大松柏挺立,时而又松针落下,耳边传来林间小溪涓涓流动的声响,前方一身白衣、容色美丽的少女翩然起舞,瀑布般的墨发在风中飞扬,手指间一支青松傲然独立,在山林间美景的衬托下,美的如同精灵。
景是美景,人也是美人,只是,观赏的人却无多少心思!
誓天受好友十八公相邀,来此对饮,说是品尝他今年新酿的松针茶。但世人皆知,早些年南安松柏一族的小公主外出遇险,恰巧被魔尊弑天所救,此后一颗真心尽数落在弑天心上。奈何魔尊此人性格冷冽,多年来从未对那小公主有过半点男女之情。
原以为这人是真的不通情爱,那小公主原本都要放弃了,却不想传来魔尊立后的消息,而且成为魔族尊后的,还是一株无甚特色的小薄荷,小公主一时间情碎梦断,此后更是闭门不出、暗自疗伤。
但近来不只是何人偷偷送来消息,说是魔尊与那尊后情感有变,小公主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这次央求了松柏一族的大家长,最疼自己的亲爷爷十八公,邀请魔尊来松林品茶。若能借此寻得机会,往后常伴心上人左右,那便是让她担了这趁虚而入、乘火打劫的恶名,又如何?
原本心烦意乱的誓天在收到邀请后,想着出来透透气,但此刻品着香茗、看着美人美景,脑海中出现的,却一直是来这之前,少年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以及过渡消瘦的身体。
不知他在九间炼狱过得怎么样?那里看守的人有没有为难他?即便是环境苦一些,但以他尊后的身份,想来也没有人敢为难他的吧?
此刻的誓天,绝对想不到在六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会有人敢怀有私心,对自己在乎的人动用私刑。
那小公主一舞毕,却见意中人心思早已不知去了何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难道是自己长得不够好看、吸引不了他的目光吗?
在少女的心中,爱意总是最至高无上的,即便是贵为一族公主的她,此刻也愿意为了心上人放下身段,屈尊逢迎。
她用力咬了两下嘴唇,使原本就红润的唇珠越发地红艳诱人后,一脸天真地向誓天走去,伸出纤纤玉手,为心上人斟一碗香茶。
一双翦水秋瞳泪光莹莹,声音更是柔媚动人,盈盈一拜道:“魔尊,请用茶。”
“公主多礼了。”即便对着松柏一族的小公主无意,但已经递上来的茶,也不好推拒,誓天接过茶碗,浅浅呷了一口,这新产的松针茶,足够清冽却又不寡淡,确实不错。
小公主见誓天饮了自己奉的茶,眼中的笑越发的潋滟了,看着眼前人英俊帅气的脸,一时间有些入迷,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碰一下对方的脸。
誓天看着对方伸过来的手,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身体靠后躲开了对方的手,沉声道:“公主,请自重。”
十八公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竟然当众做出这般有失体面的事情,脸上颜色一时间从青到白又到青白交加,连忙起身向誓天赔罪。自己虽和魔尊有些交情,却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啊,自己这孙女真的是……
哎……都怪自己太宠着这孩子了!
誓天并不在乎一个小女孩的失礼和放肆,反正丢脸的不是他们魔族,起身将躬身笑着赔礼的老朋友扶起,虽不在意,却也没有继续品茗的心思,便提出了告辞。有了刚才的事,老松柏也不好意思在挽留。
小公主看着头也不回、一路潇洒离开的人,眼泪吧嗒吧嗒地留下来,看着自家爷爷,泪眼婆娑地询问道:“爷爷,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子,听说他娶的尊后,便是一个小公子。”
“孩子,还是算了吧,咱们松柏一族,有的是青年才俊,虽不比那魔尊,但也都是非常出挑的少年,可以任你选择啊。”老松柏苦口婆心道。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他不是不喜欢女孩子,他是不喜欢你,可对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却又狠不下心来。
“不,我要再试试。”小公主不甘心就这般放弃,擦干眼泪看着誓天消失的路口,转身也离开了此地。
誓天从十八公的茶宴上离开后,飞身上云层,从高处看这一大片松柏林,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又想到回六域后又要面对那些糟心事,便也不急着回去,反倒是招来一朵白云,悠闲地躺在上面看下方人世间各色风景了。
远处一青衫少年,踩着云彩缓缓而来。那少年端的是冰肌玉骨、眉目如画,再有那松出幽谷般清贵的气质,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看之人了。
但这些却不足以吸引誓天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