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魔尊这些年在找人,但他既不帮何天和小薄荷掩盖踪迹,却也不会去向魔尊告密。只是此刻,看着奄奄一息的小薄荷,他还是要提醒何天。
虽说小薄荷一直留在何天身边未必就不幸福,回了魔族,未必就是幸福的,但当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第22章 第 22 章
何天明白林叔的意思。自己是薄荷草修炼成仙,但修为实在低了一些;而小薄荷继承的,是誓天的魔族血脉。若想为小薄荷护住心脉,誓天便是最好、最有效的选择。
何天所有的心思都在受了伤的小薄荷身上,就连自己必须要去找誓天,都没有丝毫其他的想法。
“修为……”
何天嘴里念着“修为”二字,抱起孩子朝门外走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六域魔都,找誓天,他必须要找誓天救自己的孩子。
小薄荷,是这世间对自己最重要人了。
林叔看着如无头苍蝇般乱了方寸的何天,他也是做父亲的,他明白何天的感受。只是现在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了,只得上前提醒抱着孩子的何天,“小天,等你这样一步一步走回去,怕是什么都来不及了。镇定下来,小薄荷还等着你救命呢。”
闻言,慌乱中的少年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自己是有法术的,可以快速带小薄荷去六域,来不及跟林叔和小圆招呼一声,何天便带着孩子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林叔如被抽去了脊椎骨似的,颓然地倒在地上,一头青丝瞬间变成了白发。朝这边跑来的林圆,远远地看到自己向来伟岸的父亲,突然间就倒在了地方、瞬间白了头发。
“父亲……”将这世间上,唯一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抱进怀里,林圆已经泣不成声。
母亲已经早早地离开自己了,他不能再失去父亲……
林叔想回抱一下自己的孩子,怎奈双手没有丝毫的力气,而且他浑身都疼的厉害。
反噬,竟然是这般可怕的!
林叔看着此生最爱的人,为自己留下的血脉,一手抚摸上儿子的脸颊,原本痛苦的脸上有了一丝欣慰的笑。这孩子,长的像他娘亲……
“别怕,父亲不会离开你的,我睡一下就好。”
“父亲,你别睡,陪我……”
“圆圆别怕,父亲就睡一下,等睡醒了就陪你,不会再……丢下你们的……”林叔说着,便陷入了场面。但是,他说过要陪着儿子的,就一定不会食言。
林圆看着陷入沉睡中的父亲,将人带回了父亲的房间内。未来几年里,自己又要一个人待在山里了。也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会醒来?小天带小薄荷去了魔族,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呢?
小薄荷的伤,有没有事?
誓天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寝宫,将自己整个人仍在床上,狠狠地吸一口被褥间的气息,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间寝宫内,属于少年的气息已经消散的所剩无几了。誓天不知道当这里的气息完全消散,而自己还未找到少年时,要该如何过活?
这一百年里,他几乎翻遍了凡间的每一处地方,可还是找不到少年的踪迹。小天,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疯的!
累到极致的身体,在万般不甘下渐渐陷入了梦境中,在他的梦中,笑容明媚的少年背着光向她跑来,身后的万丈光芒都不及他耀眼,誓天笑着张开手臂,将少年拥入怀中,这般感受,真的是太过于美好了……
“魔尊,魔尊……”
只是,这般美梦却被一阵急切的声音打破了,誓天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的床帐,回味着梦中的滋味,下一刻又要闭上了眼睛。
消水眼看着魔尊又一次闭上了眼,着急的只想揪对方的耳朵,而她也确实这么干了,“魔尊,尊后回来了。”
“回来了……”谁回来了?誓天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炬地看着消水,“说,谁回来了?”
消水早已习惯了誓天的各种或冷冽或冷酷或无情的眼神,此刻倒也没神马感觉,只顾自道:“尊后他……”
时间若能静止,这一刻便是永恒!
誓天的世界,只剩下寝殿门口蹒跚而来的少年……
他真的回来了,他终于肯回来了!
长歌当哭!原来,喜极而泣便是这个感觉。
只是,他只敢待在原地,眼眶酸涩又朦胧。不敢上前,是他曾经做过太多这样的梦了。在梦里,只要自己一伸手,少年便会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所以,他不敢出手,只想将少年的样子,刻在脑海中。
第23章 第 23 章
消水看自家老大难得露出这幅想、却又不敢的熊样儿,若是往常,她定然是要捂着嘴、好好嘲笑一番的,但现在也知道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她是在六域外碰到慌张赶来的少年的。
何天顾不得想,再见故人是何种思绪,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怀里的小薄荷身上,踉跄几步,将孩子捧到誓天面前,哽咽道:“救他……誓天,救孩子……”
救孩子……
他听到了少年的声音,却是……哭着的。
他看到少年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泪痕爬了一脸,显然是受了伤的,誓天既惊慌又心疼,伸手抚上少年的脸,颤声道:“小天,你受伤了?哪儿疼……”
“你救他啊……”少年见誓天傻呆呆地,没有去接孩子,反倒是问自己的状况,情急之下,脸色越发地苍白难看了,他伸手一只手来,死死攥着誓天的衣服,补充道:“他是你的孩子……”
其实,誓天是听到了“孩子”这两个字的,只是,他一颗心全放在少年身上,便也忽略了那两个字所包含的意义。特别是看到少年哭的样子,他是怎么都不愿少年难过的,这一下子越发的慌了神,只知道笨拙地安慰一句“别哭……”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只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心里眼里,理应高座明堂、享受世界一切美好的少年,突然就跪在了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哭的越发地凶了,而且眼中的委屈难过,似刀板割人心痛。
一旁的消水心急的不行,那孩子似乎伤的很重,只是适才在六域外,尊后死死抓着孩子不放手,只一心要找魔尊,自己尚且来不及看一眼,只得一路着急忙慌地跟过来,想着见到魔尊就好了。但看这二人鸡同鸭讲了一大通,结果尊后不但哭了还跪了,而两手无措的魔尊跟个傻子似的,差点也哭了。
可尊后怀里的孩子,脸色实在是很不好,他等不了的。
消水看少年的注意力全在誓天身上,也不顾是不是会冒犯到尊后了,一把抱过孩子,直接放进了誓天怀里。
“魔尊,少主心脉被严重震伤,现在只有你有足够强大的修为替小少主护住心脉。”消水面上不显,,但心下忍不住怒吼着,这是你亲儿子、我们的小少主,你给我清醒一点!
感受到怀里的外来物,誓天下意识伸手接住孩子。父子血脉,让他的心瞬间如被针穿刺而过,脑子这才清醒了一些,也终于反应过来少年的眼泪是怎么回事儿了。刚才只顾着喜乐、想自己爱的人回来了,完全忘了他们已经有孩子了,孩子还受伤了。
脑子清醒过来的誓天,还是很靠谱儿的,一手抱孩子,一手拦着少年将人安置在床上,拿出几粒药丸喂给少年,又吩咐消水传医官过来。
消水歪了下脑袋,这事还需要等着您吩咐?早在来的路上就叫人去传了,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吧。
誓天望着怀里的孩子,感受着孩子微弱的呼吸,在顾不上少年,一只大手覆在孩子小小的胸膛上,立时便有父子间最纯粹的力量进入了孩子的体内。
见誓天终于出手,小薄荷的呼吸也慢慢趋于稳定,少年悬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此时才感觉到身体上的困乏,落在小薄荷身上的眼睛慢慢闭了起来,脑袋也开始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最后到底是撑不住,彻底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在渡了将近一半的修为之后,誓天才收回手,倾身过去,听到孩子有力的心跳后,才伸手擦掉额头的薄汗,然后将孩子放到他爹爹的怀里,爱怜地亲了亲父子二人的额头,又吩咐宫娥打来温水,细心地为床上的人洗脸擦手。
将一切打理完毕,誓天看着并排躺在床上的两个宝贝儿,宽大的床被他们占去了一半,而自己多年来空缺着的那一半心房,也终于被他们占满了。誓天翻身上床,将父子俩一起拥进怀里,安心地睡了过去。
他们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至于那些医官和伺候的人,消水早就很有脸色地将人带了下去,反正有魔尊出手,医官瞧不瞧都可以。
少年来时,已近傍晚,誓天再次睁开眼,也不过子时刚过,醒来后有片刻的慌神,随即想到睡前发生的事,立刻着急的往身边看去,少年安静地睡在自己的臂弯里,他们的孩子紧挨着少年,一只胖乎乎的手,还拽着少年的衣带。
真的不是梦,他们回到自己身边了!
可能是做了爹爹的原因吧,少年脸上的稚气退去,已初见俊秀青年的模样,只是,比之从前,还是瘦了好多,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又一直不曾用法术,应该很辛苦吧!
誓天低头,在少年的额头上郑重的亲吻,然后嘴唇下移,吻过少年紧闭的眼睛、秀气的鼻梁,最后在娇软的唇上流连徘徊。
在过去的一百年里,他无时无刻都在寻思着怎么找到对方,对于□□之事全然没了心思,但现下日思夜想的人回来了,且就在自己身边安睡,那般旖旎心思又怎么可能不想,粗重、炙热的呼吸声喷洒在对方的脖颈间。
但誓天也只是抱着人亲了又亲,少年身上有伤,而且他们同样受了伤的儿子,还在一边了。
小薄荷睁开眼,因身体不舒服而发出浅浅的“哼唧”声,盛满星光的眼睛,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整个人有点儿懵,按照往常的习惯,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而后看见睡在身边的何天时,小孩儿才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嘴一瘪,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流,嘴里哭喊着“爹爹”,一边伸手去够何天的脸。
誓天看儿子哭了,急的两只手在身上搓来搓去,眼看着那小孩儿就要伸手去拍他爹爹的脸,想要将熟睡的人吵醒了。誓天忙伸手去阻止,大手抱着小孩子软软的小拳头,誓天的心也瞬间软了下来,他小心翼翼拉着小家伙的手,柔声商量道:“爹爹累了,想要休息,我们不要打扰他好不好。”
“爹爹……”小薄荷听了誓天的话,果然不再哭了,却还是抽抽搭搭地小声叫着爹爹,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何天,偶尔也会分一个眼神给誓天,只是那双和少年及其相似的眸子里,却满是陌生,抓着爹爹衣袖的那只手也没有放松过。
“你……叫什么名字啊?”思索良久,誓天才找到这么一个话题,好让初次见面的父子二人共同聊下去。
“小薄荷……”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着自己的名字,而后抽回被誓天捏着的手,擦了擦眼睛,在陌生人跟前哭,小薄荷觉得有点丢人。
“小薄荷,很可爱的名字,你爹爹一定很疼你了。”他缺席了他们的生活一百年,少年孤身一人剖腹产下他们的孩子,又孤身一人照顾着孩子,是自己对不起他们。
宝贝儿,以后父亲一定会守在你们身边,保护好你们的。
小薄荷听着誓天的话,不知道要和这个陌生人说什么,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难过,便像往常安慰爹爹那般,伸手拍了拍誓天的胳膊。
然儿被安慰了的誓天,还以为小孩子是哪儿不舒服了,紧赶着摸了摸小薄荷的额头,“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告诉父……告诉我。”他不知道少年有没有跟小薄荷提过自己,也不知道小薄荷想不想见他,而且……现在的时机也不合适。
小薄荷摇了摇脑袋。他没有不舒服,只是爹爹一直没有醒来,他很担心。
这边父子俩第一次见面,在睡着了的何天身边,两人聊天场面还算温馨,但离寝殿不远的外殿,却是热闹非凡。
消水眉飞色舞地跟围在一起的消音他们,描述这他们的小少主有多么奶萌、多么可爱,那双眼睛有多么漂亮……虽然她见到孩子的时候,小薄荷是睡着的,但这并不妨碍她这个最先见过小少主的人,在众位兄弟面前好好吹一波。
自当年之事真相大白后,便去了东边戍守边境的消踪,在听到尊后带着小少主回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往回赶。当日魔尊虽罚了自己,但这百年来,他心中一直都怀着对尊后和少主的愧疚,也知在找到尊后时,自己必然是要来向他请罪的。
正跟消水说笑的消声,不经意间回头,就看到站在身后不远处、如标杆一般的消踪,其他三人见消声不出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是消踪回来了,几人一同叹息,心想这人还是这般的认死理。
但在一转想,可不是待认死理嘛!那时候尊后已然有孕,虽说薄荷一族部分男子也可孕育后代,但到底是男子,在那九间炼狱受折磨,日子怎能好过。而知道自己错怪了人的消踪,往轻了说就是妄动私刑,往重了说,那是伤害魔尊少主,可是叛谋。
第24章 第 24 章
这事上,消踪不无辜。但众人也都知道,当年的消踪,对温儒帆用情至深之时遭受背叛,那件事后,他变了很多。此刻看着越发沉默的人,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还好吗?”看着转过身来的四人,消踪动了动嘴唇,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这一路行来,他已经听说了尊后和小少主都是带着伤回来的。
“尊后没事,少主的伤势,暂时稳住了,后续如何还不知道,不过有魔尊在,不会有什么事的。”消音看着消踪越发沉静的眸子,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有魔族做后盾,那孩子往后便是翻天入海,也是可以的,反正他们这些做叔叔的,不管多大的事,都能替他摆平了,再不行还有魔尊。
“知道是谁伤的他们吗?”消踪问着,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脖颈间的青筋一望可知。
“已经在查了,想来魔尊会有安排,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为尊后和少主报仇。”众人知消踪的意思,也看得出他的怒意。找到人,去报仇,这也是他们想做的。魔族的人,就从来没有被打了脸而不打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