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该欣然接下, 还是该果断扔掉。
更不知道, 面对此情此景, 一个正常的人,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他早已经习惯自己的世界满是废墟和荒土, 即便荆棘丛生,会让他皮破血流、遍体鳞伤, 他依然能在其中坚定不移地前行。
甚至可以说, 他已经病态地喜欢这样的感觉。
所有能让他受伤、让别人受伤,让自己流血、让别人流血的东西,他都疯狂的热爱。
幸福与快乐都是黄粱一梦, 只有疼痛和悲伤是永存。
长久以来, 积习生常。
他享受着深渊里的孤寂,又祈盼着深渊上的阳光。
可他知道, 无论如何努力翻腾,他都是湍流下的烂泥,见不得光的夜行者。
所以, 他大费周章从别人精心照看的温室里抢来了这一朵与这片疮痍的焦土格格不入的花。
他恶劣地想要看见它枯萎, 就像他当初一样,逐渐的腐烂。
它那么稚弱美丽,那么香娇玉嫩。
却又那样生机勃勃,哪怕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它依然努力攀附着不适宜的土壤,竭尽全力地汲取着生存的养份。
它努力地盛放, 毫无保留地展开所有的花瓣,露出芬芳的花房,仿佛就像告诉蛰伏在这里的暗兽。
它有多么诱人。
柔嫩的花瓣曾拂过他的伤痕,也曾包容过他的凶狠。
他几乎像个浪荡子竟会时不时回想起这些事。
萧恕恶狠狠地咬住了后牙。
可她什么也不懂。
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她那泛滥而无用的善心不小心波及到了他身上。
又或者——这一切的触动,只是她的小伎俩。
为了活下去,她可是相当努力。
甚至连亲吻他都那么缱绻悱恻,仿佛他真的会是一个极好的良人。
那些耳鬓厮磨的时候,她究竟把他当做了什么?
和江燕如一样,萧恕也没有世俗的约束,但是不一样的是,他只是无心放在这上面,所以不屑被束缚。
他憎恨自己不受控的恶疾,也憎恨别人看见他沦为欲.奴的模样。
江燕如都不知道自己是多么不幸也是多么幸运,她是沉沦到丧失理智之下目睹了一切。
要不然,只怕她会成为‘牡丹花’上死的第一人。
萧恕屏息凝目。
那些润湿的声音随着雨丝飘进他耳朵里,他回忆起在机关房里被人左右的心情。
飞出掌心的鸟反而啄了他的要害。
所有的事情都在逐渐失控。
他的方法,是不是从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不该想着摧毁,而该是污.染啊。
比如让清水染上永远洗不干净的黑墨,比如让白纸沾上擦不去的污点。
又比如将江燕如困于他的身边,身心沦陷。
萧恕闭了一下眼,再缓缓睁开。
雾雨沾在他的眼睫,润黑了眉眼,清冷肃杀重新归脸上,而又奇异地带着一种蠢蠢欲动的暗涌。
“……哥哥?”江燕如轻轻握住他的手,萧恕的手很大,她勉强伸展手指才覆住一小块。
她温热的掌心能感受到他指骨坚硬,就像是强有韧劲的竹节。
不容易受制于人的萧恕,仿佛是那傲世立足在世间的修竹。
给人一种风雨不摧的坚韧和刚毅。
江燕如其实十分惊讶萧恕会为了她这样出头,她不清楚萧恕与皇帝的关系是如何,可再纵容臣子的昏君也会有不能触碰的底线。
即便是她爹在遇到这样的事情,兴许都会再三思量。